當然,“雨品巫藏十一寸”那一整段詩是薑尚青在一年後才參悟到的,現在讓我們回到主線。
合上書本,已是兩個晝夜過去。幾縷光線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暖暖的,很是柔和,薑尚青揉揉眼,伸了個懶腰,朝門外走去。
在李修緣旁邊盤腿坐下,薑尚青說:“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您。想稱呼您為大師,但現在市面上假大師太多,稱呼大師的話似乎總有些諷刺之意;想稱呼您為師傅,但又覺得未經您同意喊師傅有些不妥,不過您老人家之前的那些話應該是在教人正道,我即見到、聽到,便是或多或少有所得到,所以還是稱呼您為師傅吧。”
“師傅,既然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是不是說這“心”不在過去、不在現在、也不在未來,但卻又無時無刻不在(因為我當下便能見能思),可既然它時時存在,為何我又不能時時覺知未來?還有“我”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為什麼看不見、摸不著、想不出,但它又真實存在?”
李修緣扭頭看了一眼薑尚青,只見薑尚青胸前的囚服因為坐姿原因竟然褶皺出一個大大的‘無’字,然後說道:“你這廝,就是個‘無’,少了‘我’。一句:無是空,我是假;實相無相,無我實我。”
薑尚青見李修緣開口就罵人,鼻血都快被氣出來,起身便走。
身後,傳來李修緣的話語:
“瞧得明,應該禪一下;”
“看不懂,閉眼隨風走;”
“去去來,恁麼高興心;”
“來來去,有道路就開。”
薑尚青聞言停下腳步,原地駐足一陣,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後,再次返回李修緣身邊坐下,道:“師傅。我知道‘實相無相,無我實我’這句話應該是對的,但我現在還沒有了悟,希望有一天也能從自己嘴裏說出這句話。另外請師傅開示,‘多一點破空而出’這句話是不是說師傅多一點撥,眾生靠自己明悟心性,我還有一種理解:‘多一點’是‘存有’是‘萬物之母’,‘破’是‘道’,‘空’是‘緣起之處’,‘而出’是‘生相’。對嗎,師傅?”
李修緣當頭又是一頓狠罵:
“呸!”
“搞弄文字;”
“纏死自己;”
“一堆閑弄;”
“精簡來看。”
“攪一鍋字謎,自己端著吃去。”
薑尚青鬱悶啊,直接吐血。這誰受得了?這誰受得了?一開口又是一頓狗血淋頭,屁股下好像全是釘子一般,如坐針氈,索性直接開溜。
身後又傳來:
“紮你一針,跳腳三天。”
“這一扇,打在空中還有風。”
薑尚青疾步快走,氣得呼呼喘氣,回到監室倒頭便睡,冥冥之中,好像有個聲音在夢裏若有若無說道:“忍一時,難見佛法;忍一世,方得名師。”
第二天一早,薑尚青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搓澡時越想昨天的事兒越不得勁兒,洗完後找獄警要了一根木棍,對著自己身上實實在在打了100棍,然後又跑到李修緣那裏去坐下,道:“師傅。我昨天出了大醜,您別介意,回去後我反複琢磨您的話,想到您說‘來來去,有道路就開’,又厚著臉皮回來了。今早我提著棍子自己打了自己100棍,一打自己心魔不消;二打自己狂妄自大;三打自己自以為是;四打自己求道不勇猛;五打自己不懂裝懂。現在100棍打完,我摸著真心求教一個問題,我想修正道,請師傅指條明路!”
李修緣:
“咄!”
“積善行德為正,慈悲為懷是道;”
“一止心正,首走法道;”
“無我為人名正,常樂我淨是道;”
“嗟!”
“做了前頭七歲小兒也知道,再了了後頭。”
“謝謝師傅!”薑尚青雙手合十深鞠一躬,道:“無是空,我是假。我以為‘我’在當下,但當下已不在當下,總是刹那、刹那,似虛、似幻、似假。我以為‘我’能見能思,卻是攀附在外境之上所見所思,以此攀緣心為‘我’,境滅則‘我’滅,故此‘我’是假,對嗎?師傅!”
李修緣擺擺手,道:“去吧!去吧!雖然還差得遠,但該去的會去,該來的會來。”
……
薑尚青正在監獄悟道之時,外界暗流湧動。一支“根”組織五人小隊陸續抵達境內,其中四人為亞洲大區東亞基地頂級間諜,當中一人為東亞基地在華夏的新負責人,他們剛一入境就著手調查上一任負責人黃毛孫小強的死因,收攏一眾藏於暗處的間諜,並對所有已死亡和未死亡間諜進行排查。
還有一人則為頂級殺手,這名頂級殺手已經突破身體極限,擁有一些異於常人的能力。
銀沙縣老家,秦芩帶著孩子守著商鋪,對面坐著略顯頹廢的顧正行。
此時顧正行已經不複當年意氣風發,之前李淳峰給他算過一命後,果然在一個月左右時間幾乎破產,導火索是合夥人私自更換財務,挪走資金。再一個就是太講江湖義氣,把錢借給了那些看起來很風光的老板,結果需要資金續命時一分也收不回來。
錢是沒了,日子過得緊巴巴,身上也還有幾分痞子氣息,沒事兒就喜歡往薑尚青的鋪子跑,一來二往二人重新又成了朋友,薑家裏裏外外的大小事兒顧正行也是真上心,跑前跑後沒有半分怨言。
顧正行剝了一對兒花生米扔進嘴裏,砸吧兩下後說道:“嫂子,我哥到底去哪裏發財了?都不帶上我,幾個月了人影都沒見著。”
秦芩自然知道始末,嘴也嚴得很,招呼兒子刨了口飯,打著哈哈道:“不是跟你說了嗎,跟著一個老板去國外看看有沒有好的發展機會,估計得待上個幾年。”
顧正行搖搖頭,又吃了顆花生,“真沒義氣,都不帶上我,哼!”
這時,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走進商店,買了包硬中華,遞來張面值100元的鈔票,秦芩打開抽屜補錢,中年人借機說道:“妹子,給你打聽個事兒:這附近有沒有姓羅的人家,有一個叫羅錚的男子,二三十歲左右,十多年前曾經被人販子拐賣過。”
秦芩背著中年人,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不慌不忙地找出零錢,補給中年人,道:“喲,這附近姓羅的人家是有,但沒聽說過有誰叫羅錚呢。”
中年人接過錢,道:“哦,我這裏有一張照片,你看看。”說著從衣兜裏面掏了出來。
秦芩探出身子看去,只見泛黃的照片上不是小時候在嶺州乞討的羅錚又是誰,照片角落還有兩個模糊背影,一個是薑尚青,另外一個竟然是自己。
拿著照片仔細看了一會兒,秦芩回道:“不好意思,大哥,確實沒見過這人。”好事兒的顧正行也湊上來,掃了眼羅錚的面相後道:“老哥,我從小在這塊兒長大,附近確實沒這個人。”
“好的,謝謝啊。”男人微笑著走了,秦芩故作鎮定,手心卻直冒汗,她可是聽薑尚青講述過一些生死場面,知道愛人身份是萬萬不能暴露的。和顧正行又閑談兩句,隨後進裏屋取出一個通訊器材,悄悄發了條短信:“有陌生人在找羅錚下落,所提供照片有薑尚青背影,行跡十分可疑。”
中年人上了車,開到隱蔽處停下,打開手表通訊功能,“報告!報告!未在目標區域發現黃毛孫小強關聯人物下落,請指示。”
……
夜晚,孤月自溢,寒江獨碧。
一道身影行於幽徑,輕風拂過,路旁桃花滑落,隨著風,飄向未知的歸宿之地。
秦城監獄,依舊在外禪坐的李修緣緩緩睜開眼,瞧向前方高牆,仿佛高牆並不能阻礙視線,他所看不是當前時空,而是不知處於何時何地的一株將開未開的白色小花。而下一刻,他眉頭緊皺,喃喃道:“來了!”
監室內,熟睡的薑尚青猛然起身,死死盯著獄門。
“吱……”
門開。走進一個身穿警服的消瘦男子,男子帽簷壓得很低,薑尚青還是認了出來,此人竟然是“根”組織亞洲大區東亞基地九五級殺手班學員,現在已是基地頂級殺手,編號RAE95001,赫萊爾·本·沙哈爾。
赫萊爾反手關上門,道:“你竟然沒死,RAE95215,鐘飛!所有人都沒想到一個死在東亞基地的‘鬼’居然回到了華夏。說吧,是在這裏打,還是出去打?”
薑尚青邊穿鞋襪邊說:“外面吧,免得傷及無辜。”
隨即,兩道身影左右騰挪,三兩下出了監獄。
一片開闊地中,滿是桃樹,樹的間距留得很大,每棵都有女子大腿那麼粗,樹枝蜿蜒虎拏(ná)、蒼勁有力,配上粉嫩花朵,又別有一番剛柔並進之美。
樹枝上,一條小青蛇向上慢慢爬去,到末端後立起了蛇身,吐著信子瞧向前方相對站立的二人,忽然間,它似乎感應到了什麼,調轉方向,收縮身體向彈簧一樣射出,蛇身在空中飛出四五米,掉到了另一棵桃樹上。
就在剛才一刹那,赫萊爾抬頭,眼中淺藍色瞳孔和深黑色瞳孔瞬間向中間靠攏,一對雙瞳鎖定薑尚青。看似病態的身體暴起,一步跨出三四米,雙手像變戲法一般取出兩柄“根”組織制式匕首,雙刀同時挽起刀花,目的是為了獲得更大的加速度,以造成對手最大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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