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靈團連環殺害事件 - 第三十七章結案 (最終章)

三天後。

年初一。龍年第一天。

流星吧照常營業。

李懷邦偕妻子謝衍心在傍晚上門光顧。

各人互相道賀後，二人便坐在吧枱上。

今次李懷邦留意到酒吧裏多了一個金髮美女在幫忙，於是問道：「沈兄怎麼又聘位洋妞？」

沈星移托一下眼鏡道：「她啊。新收入門的徒弟。」

他把珍妮佛喚來，介紹給李懷邦夫婦認識。

珍妮佛向二人問好，李懷邦驚道：「妳好！想不到妳懂廣東話！」

珍妮佛作個手勢，微笑道：「只懂少許！現在還在學！」

這時有其他客人在招手，她向二人微微欠身便走開。

沈星移笑道：「沒想過珍妮佛的加入把更多客人招來了。」

的確，沈星移發現有些男客人以前也不是常來光顧的熟客，但這星期已經來了兩三次，而每次都刻意找珍妮佛點酒。在店期間也會關注她在酒吧裏的動向。

在沈星移旁邊的陳宇軒問道：「邦哥今天休息嗎？不用追捕那個飛躍道殺手了？」

李懷邦望着陳宇軒道：「結案了！三天前收到匿名消息知道他的住處，所以順利把他拘捕。」

陳宇軒微笑道：「能把那人逮捕歸案實在太好了！恭喜恭喜。」

李懷邦呷一口黑啤，輕輕嘆道：「沒有值得恭喜的事，他死了。」

陳宇軒的微笑驟然消失，問道：「死了？怎麼回事？」

李懷邦答道：「大概是被捕前在家裏先服毒，他把毒物載到藥丸膠囊裏，在他的胃裏找到半分解的膠囊。」

陳宇軒點頭道：「有必要嗎？為甚麼要自殺？」

李懷邦嘆道：「偵訊時他說過，可能是因為殺了八個人後，還是沒法放下，所以只好選擇這條路。」

陳宇軒問道：「哦？他自殺前有接受偵訊？承認殺了八個人嗎？」

李懷邦點點頭，然後把手中的黑啤喝光了。

陳宇軒淡淡一笑道：「那不是很好嗎？終於知道失蹤那些人的下落，遺憾的是他們都遇害了…」

李懷邦忽然應道：「不好，一點也不好。」

陳宇軒問道：「為甚麼？」

李懷邦答道：「失蹤了的趙偉荃和姚思敏，他只供出姚思敏的位置，卻拒絕透露趙偉荃的藏屍地點。」

陳宇軒道：「他承認殺了趙偉荃，卻不願說出他的下落？」

李懷邦點頭。

這時陳宇軒遞上另一杯黑啤給李懷邦，淡淡一笑道：「若然是這樣，答案不是很明顯嗎？」

謝衍心感到好奇，問道：「宇軒，這個我也想不通，明顯在那裏？」

陳宇軒應道：「若果我是他，不願給你答案，代表就算我給你答案，你也找不到。」

李懷邦不禁一怔，重覆陳宇軒的話：「就算給我答案，我也找不到？」

陳宇軒點頭應道：「沒錯。」

李懷邦沉默半晌，那是甚麼情況？怎樣可以令屍體憑空消失？

他想了半天還是想不通，於是問道：「若果你是他，究竟可以怎樣處理屍體？」

陳宇軒道：「想像一下，我要殺八個人，而趙偉荃是第一個目標。我滿腔怒火殺害他後，需要徹底消滅一切，讓警方無法找到他的屍體，才有足夠時間殺死其餘七人。」

李懷邦同意他的看法，點頭後問道：「然後呢？」

陳宇軒續道：「然後呢，我家有一缸食人䱽。」

聽到食人䱽，李懷邦跟謝衍心腦子裏出現恐怖的一幕，不禁打了個冷顫，李懷邦恍如自囈般道：「餵魚了。」

陳宇軒點頭道：「餵魚了。這樣的話，屍體的肉和內臟的處理已經可以解決。剩下的衣服骨頭毛髮，放幾塊大石頭一起沉到水裏，肯定不會再飄起來。」

李懷邦問道：「沉到水裏？即是那兒？水塘嗎？」

陳宇軒道：「若然是我，會選擇更大的水域，大潭灣？大鵬灣？甚至維多利亞港？反正跟你說了，你也鐵定找不到。」

李懷邦又沉默起來，陳宇軒說的不無道理。

靜靜的解決趙偉荃，把他人間蒸發，用最沒可能找到屍體的方法處理。趙偉荃就只是個失蹤人口，沒有屍體，就不會當作謀殺案或刑事案件處理，這樣范瑋賢便有更充分的時間去設計，安排和實行餘下的殺人計劃。

陳宇軒問道：「那麼姚思敏找到嗎？」

李懷邦點頭道：「找到了，昨天傍晚才找全。」

陳宇軒問道：「甚麼叫找全？他分屍後藏起來嗎？」

李懷邦又喝一大口黑啤道：「他沒有分屍，只是把姚思敏綁到一棵樹上放血。發現她時屍體已經腐爛，頭髗因為失去支撐掉下來滾落山坡，得花點時間才找到。」

陳宇軒又問道：「聽起來挺嚇人。其他的案件他都承認了？」

李懷邦答道：「他只承認殺死洪少霞，和提及所有八人都死去。但我們在他的家裏已把所有案件的證據都搜出了。」

陳宇軒道：「所有證據嗎？」

李懷邦點頭道：「趙偉荃只能算是懸案，被毒殺的李佰揚、張耀雄、馮志森和伍佩貞體內的河豚毒素跟他家裏的河豚抽取出來的成份吻合。洪少霞案當晚他穿的衣服和運動鞋，還有缺了三顆彈珠的跳棋也在他家裏找到了。他的車子裏發現伍佩貞和姚思敏的頭髮。蔡美玉被殺當晚他穿的衣著、女裝鞋和假長髮髮套。除此之外，范瑋賢使用的電擊槍，趙偉荃、伍佩貞和姚思敏的手機都在他家找出來了。」

沈星移嘆道：「他是不怕被抓，還是希望被抓到時讓你們有證據指證他？不然他為何不把所有證據湮滅？」

李懷邦道：「我也不知道。他明明有三天時間處理證據，也有足夠時間逃跑，他卻選擇甚麼也不做。」

陳宇軒問道：「三天？甚麼三天？」

李懷邦道：「蔡美玉是他最後一個報仇對象，直到我們收到匿名訊息去抓人剛好三天。而且他應門時一臉平靜，好像在期待我們上門似的。」

陳宇軒笑道：「竟然有這種事？」

李懷邦沈吟半晌，忽然問道：「宇軒，是你嗎？發訊息給我的人是你嗎？」

陳宇軒一臉懵懂的樣子，問道：「發訊息給你？甚麼訊息？」

從陳宇軒的表情和對答，李懷邦看不出任何端倪，只好嘆氣道：「原來不是你。我還以為是你，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擁有這追蹤的能力？」

陳宇軒微笑道：「邦哥太抬舉我了。嗯？是他自己發訊息給你不行嗎？」

李懷邦搖頭道：「他自己也否認了，況且我們在他的魚缸裏找到一個追蹤器！」

陳宇軒依然保持微笑道：「這也太奇怪。無論如何，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了，不是嗎？」

李懷邦點點頭，道：「某程度上就是這樣。而我，還得遵守跟幾個人的承諾。」

二人又喝了幾杯，東拉西扯的談天，離開前給陳宇昂、鈴木彰彥和珍妮佛發紅包。

珍妮佛樂透了！以前過年只有肯尼張發紅包給她…

今年已收到沈星移、陳宇軒和李懷邦的紅包！

待二人走後，沈星移托一下眼鏡道：「原來你找到他。」

陳宇軒的眼神顯得有點落寞，點頭道：「跟他談了一會，我還以為他會選擇離開。」

沈星移幽幽道：「離開，也有很多種類。」

的確如此，離開也有很多種類，然而范瑋賢所選擇的離開就是自我了斷罷。

沈星移忽然問道：「為甚麼是三天？」

陳宇軒道：「師父，他跟當年的我一樣，很愛很愛的人消失了。但他沒有遇到一個好像師父的人去幫助他，所以選擇殺戮。雖然說是冤有頭，債有主，但那八個人只因為年輕和同伴意識薄弱，罪不至死。那天晚上我讓他清楚自己究竟幹了甚麼事，讓他明白他的殺戮只是基於遷怒而不是報復。然後我給他三天的時間考慮，因為我覺得三天已經足夠讓他決定自己的命運。是甘心被捕贖罪，還是逃亡國外…萬萬沒想過他會選擇其他的路。」

沈星移道：「同伴意識。這的確是這連串慘劇的觸發點。所謂同伴，需要基於友情的覊絆，互相建立信賴才可以成為伙伴。」

陳宇軒點頭道：「的確不是嘴裏說說就能成為伙，而是需要跟對方建起能把生命交付的信賴，正如你和師叔一樣。」

沈星移也點點頭道：「正如我們一樣，所以珍妮佛的小命被你們保住了。」

陳宇軒看着酒吧內笑容滿臉，努力工作的珍妮佛，不禁微笑道：「師父說得對，的確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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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邦跟謝衍心手牽手從流星吧步往灣仔臨時海濱花園。

在海濱花園裏，李懷邦從後擁着謝衍心，欣賞維港兩岸璀璨夜色。

左邊遠見坐立在中環已亮起美麗燈光的摩天輪，對岸尖沙咀的燈飾依舊令人著迷。

謝衍心能夠感受到李懷邦貼在她背上的心跳，還有他胸膛傳來的温暖。

能夠跟自己珍惜的人度過每一天，那人不論日子是好是壞，總是不離不棄。

這就是幸福。

她忽然說道：「那是一串令人傷感的案件。」

李懷邦「嗯」的應了一下後，沒有再說話。

謝衍心問道：「若然我死了。你和殺死我的兇手正對峙着，你會選擇殺他，還是拘捕他？」

李懷邦笑道：「那要視乎妳死了多久咯。」

謝衍心在笑，李懷邦感到她彷彿一顆小震蛋。

他聽到妻子說道：「跟死了多久有關係嗎？有差嗎？死久了就不用報仇了？嗯？」

於是李懷邦道：「若然我很快找到兇手，見面時可能會毫不猶豫的殺害他，完全不會理會後果，就算會掉工作，就算會坐牢也會在所不計。」

謝衍心咭咭的笑着，道：「你是執法者，怎可以這樣不理性？」

李懷邦嘆道：「執法者也是人啊！失去生命裏比自己更重要的人，任憑誰都會瘋掉。」

謝衍心點頭道：「理解。所以倘若花很久才找到兇手，就會選擇逮捕？」

李懷邦緩緩點頭道：「是啊！時間的流逝可會把理智喚醒，反而把怨恨和憤怒沉殿。」

謝衍心笑道：「變得清醒？」

李懷邦又點頭道：「變得清醒，冷靜，還有冷血。」

謝衍心一呆，問道：「冷血？」

李懷邦大笑道：「是呢！開槍打死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冷靜下來，把他關進牢裏。然後…然後就不當差了。」

謝衍心也跟着大笑道：「以你的個性，不當警察還會幹甚麼？」

李懷邦收起笑容，道：「去懲教署，去關着他的監獄工作，然後每天都關注他，招呼他。要他每天都後悔千百遍，讓他知道甚麼叫生不如死，甚麼叫人間煉獄。」

有些人以為，死亡，已經是人生裏最大的懲罰。

但世上有比死亡更大的懲罰，對於活在那種懲罰的人來說，給予死亡反而是一種憐憫和慈悲。

謝衍心俏皮的道：「原來我的丈夫狠下心來還是會教人心寒的。」

李懷邦道：「當一個人被奪去最珍貴的寶物，恐怕就算平日最温柔的人，也會幹出令人無法置信的事。」

換言之，謝衍心就是李懷邦嘴裏比他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也是李懷邦最珍貴的寶物。

雖然沒有直接對着自己親口說出來，但聽在謝衍心的耳中，那種感覺還是甜絲絲的。

謝衍心依偎在李懷邦的懷內，維港的微風輕輕吹拂，她的秀髮在風中亂舞，幽幽的髮香滲進李懷邦的鼻腔之中。

謝衍心問道：「明天有空嗎？我們去一趟林村往許願樹拋寶牒。」

李懷邦答道：「後天吧。明天還要向趙偉荃、姚思敏和李惠心的家人交代一下。畢竟我之前曾經承諾過他們。縱然要帶上沈重的消息，但對他們來說，獲悉真相也是一種解脫。」

謝衍心點頭道：「對他們來說是令人傷痛的消息，但總比一無所知都來得踏實。明天我跟你一起走吧。」

李懷邦把妻子稍稍用力摟住道：「謝謝妳。」

謝衍心微笑道：「嗯。然後明晚我們去個剌激的地方。」

李懷邦一怔，問道：「去甚麼地方？」

謝衍心大笑道：「我在學校聽學生說有個比所羅盤和雅德學校更剌激的地方，叫榕樹凹。是靈探熱點，我們明晚去看看是否真的很剌激！」

李懷邦苦笑道：「衍心，放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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