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全權要紡織廠？」乍聞他的要求，于近陵立即擰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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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跟麥家共同監督的紡織廠已經營運一段時間，中間相安無事也沒聽他提起異議過，怎麼現在突然天外飛來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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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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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後幾年已經讓龔承棠把持家業，他一板一眼按著上一代做事，毫無新建設已經錯失太多賺錢生意，我不加把勁，龔家怕是要毀在我手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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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架上挑出藍本，他右手遞上。「這是龔家帳冊，阿兄可以看看。」對於阿兄，他掏心掏肺絕不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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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陵目光反而落在了他的左臂。「你身上有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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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摔傷的，不礙事，阿兄今天看上去特別不一樣，有什麼好事要發生嗎？」他顯少穿黑灰之外的衣服，今天這套淺灰色西服是新訂做的，還有腳下這雙白皮鞋，乾淨白亮不帶一絲黑漬，也是新添購的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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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翻閱帳冊，一目十行隨意看過，另一手拇指跟中指揉著兩邊太陽穴，最近事情太多，他累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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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投奔日本這事外頭流言蜚語，有人贊同追隨有人不屑攻訐，他從沒當面問過，也從沒放在心上。只要是阿兄的決定，他無論如何都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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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跟那個日本女人幾乎是出雙入對，他再也不能裝做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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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你就知道了。」簡短幾個字打發，還是不願對他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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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目，一閃而過的失落掩飾得極好。「阿兄考慮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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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比之前，日軍幾乎掌控所有的實業建設，工商不出亂子能夠照舊運作已是最好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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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出他話中委婉的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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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掌控的，就是阿兄你掌控的不是嗎？」他在靠近阿兄的桌上放下一罐薄荷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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態度溫馴語氣堅定，他在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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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陵放下帳冊，目光一瞥窗外，外頭開始飄雨了，早晨難得是好天氣，一到下午還是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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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礦場你經營得不錯，好幾個月營收已經是翻倍跳，紡織廠對你而言根本是蠅頭小利，要賺錢生意當然要選煤礦，況且紡織廠百家爭鳴，戰爭影響下民生是個問題，不能被解決的問題，漸漸地不會有人重視就不會有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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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要龔承棠讓出家業資產是耍著他玩，他不僅一分一毫未取，更是明的暗的資助阿燁不少，其中就屬煤礦業績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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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家甚至還買下其他礦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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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一大堆，不幫他就是了。「如果我堅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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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不了。」他夠狠，一刀斬斷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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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承棠的命是龔家的，阿兄清楚他掌權後龔承棠必會一蹶不振，所以順他的意放過他，至於商業上是魚幫水、水幫魚，不論青幫時期或是現在，阿兄挾著政治優勢左右協助，他也幫他鞏固工商會上各路人馬，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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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未實質要求過阿兄任何東西，第一次開口就被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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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幫不了，還是不想幫？」因為麥小鈴，所以他護著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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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重點不是紡織廠，你要真想保住龔家祖業，就往香港去。」上海如果保不了，香港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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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舖是龔家主要金流之一，所有典當品都一一詳載在帳冊後面，于近陵隨意翻翻，瞧見其中一個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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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阿兄在哪，我就在哪。」想支開他？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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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綠耳環……」低聲念出，龔承燁聽得一清二楚，他走到桌後，從抽屜裡取出一個黑色絨布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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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上周剛收到的典當品，阿兄有興趣？」打開盒子，將璀璨的綠寶石耳環推到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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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陵瞇眼，打量那微妙流轉的波光，當初他就是看上這塊寶石特殊的光澤才出手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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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好奇，是怎樣的寶物會讓你出價六十萬，現在看了，當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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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萬元還算我運氣好低價買到，那小姐說她不喜歡，只想盡快脫手換個現金，價格隨我開。」轉著板指戒，他微笑道：「可惜我太喜歡這對耳環，就算阿兄喜歡也不能割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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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陵啪地蓋上布盒，毫不留情推回去。「阿燁，這次運氣好，下次不見得全身而退，道上的人沒一個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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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他懂。起身，頭還是痛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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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話題轉得這麼硬，扯到麥小鈴他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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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興趣賺錢，有人興趣作夢。世道亂，互相利用的把戲不是新鮮事，但夢作久了總有清醒的一天，到時候可別把自己搭進去，陷在噩夢裡出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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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振姓愛新覺羅，是末代慶親王，幾千年的帝國制度瞬間瓦解，不少王公貴族還做著大夢，十個有九個妄想要登上帝位，除了最驚心動魄的袁世凱，就屬滿族親貴的載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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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燁不只跟他密切接觸，還獲取了不少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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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顛覆之際，皇室許多珍寶已流落民間，除了宮女太監偷渡銷贓變賣之外，皇親貴冑也忙著運出府內值錢東西，拿得了多少算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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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書架後，別於一般玉如意的紅藍珊瑚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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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屋內中央，屬明代皇室傢俱的黃花梨玫瑰椅，這不是一般富貴人家擁有的物件，一張就價值連城，他竟然尋得到一整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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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承燁以指蘸水，在桌上無意識劃寫。「阿兄話說得不清不楚，我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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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的是我。」除了載振，他暗中接觸的還有共產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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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陵千思萬想，想不透他刻意跟各路人馬、各黨各會扯上關係的原因何在，如果說是為了工商會的生意、為了龔家祖業，那他可是撈過界，這水也涉得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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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他說清楚，兩人的兄弟情就會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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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老謝取傘回來，于近陵轉身邁步離開，腳下白鞋很快染上黑污，雨下得很大，灰色西服也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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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油還在原處，上等茶葉沖泡的熱茶更是動也沒動，霧黑桌面上浮現的是一次次反覆蘸寫的字跡──于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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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承燁苦笑，獨自低喃：「你很快就會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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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聲轟隆隆的日子似乎不會結束，麥小鈴覺得她好像也歷經了戰事，她睡不好吃不好，一顆心時時隨著每天報刊上的新聞糾在一塊兒，雖然她內心明白這場戰打下來誰勝誰負，也明白中國人民付出了多少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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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這個禮拜募捐來的金錢箱，在一處舊城門下，一群年輕學子碰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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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啷匡啷」大家把各自募到的金錢倒出來，蹲在路上細數起來，有人撫平鈔票，也有人算著不同面額的銅板，分工合作一下子就把錢數計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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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楓，還是你的最多，又是同一個人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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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復學沒多久，為了躲避日本政府，他們的募款行為很低調，不僅選在偏僻少人的地方市集，他們也不嚷嚷，一見到日本人就立刻收起箱子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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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活動從兩個月前開始時，就固定有一個男人會到相同的地方捐筆為數不小的錢，對毫無背景又四處避人耳目的他們而言，可說是重要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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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還是一樣沒說話，投了錢就走。」他曾試著跟男人攀談，他卻總是一句話也不說，或許也是怕引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見過男人多次後，周易楓也不再追問，兩人僅以點頭來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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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倫，藥材補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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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倫拍拍背在身側的黑色方包。「差不多，我多帶了些補血養氣的藥材，任何病症都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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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關係，西藥都被拿到軍營做急救用，市面上短缺得緊，加上一般人民還是對中藥較為信任，他索性只準備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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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全部紙鈔錢幣分成四份，一人一份帶在身上。「記住，一次只能拿一點出來，不然他們看到錢會纏著一直要，月瑾妳要記著他們普遍少些什麼，我們可以幫的就下次給他們帶過來，大家就跟以往一樣，走吧！」有條不紊交代事項，周易楓帶頭一戶戶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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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雖然也隸屬上海範圍，但地區極為偏僻，與中心位置差了十幾里，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曾被重視，自然與繁華的城中經濟構不著邊，在日軍還在覬覦上海時，就被戰爭波及，受過幾次小型轟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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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住在這裡的人家是上海城邊緣最悲慘的居民，家中男丁不是死在戰場上，不然就是當初被國民政府徵召後再也沒回來，只剩獨居老父母或是無謀生能力的妻小，終日守著門口盼子歸來、盼夫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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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兩個小孩在街上奔跑嘻鬧，撞上了她。「小鈴姊姐妳來啦，這次有沒有糖果吃啊？」至於小孩還好，不懂人間比生離死別還痛的痛，輕亮的大眼彷彿閃爍著光芒，她彷彿看到不久之後，重生希望就會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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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來，分給同伴吃了！」拿出一袋亮澄澄的糖果，小孩看了高興得不得了，急忙拿去跟同伴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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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袋糖果就可以讓他們高興一整天，多麼微不足道的事，我們卻只能做到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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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們都盡了最大力量，怪就怪在這個時代太悲慘，我們只是僥倖存活的幸運兒。」拍拍她的肩膀，常德倫知道她的感受，往往連他這個大男生也會暗自垂淚。現在灌溉著這片國土的不是人民辛勤耕作落下的汗，而是成千上萬，不為正義流的血，普羅大眾生活貧困，他們只能盡棉薄之力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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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爺爺我們來了，家中有沒有缺什麼，小四媽身體好些了沒？」小四才剛滿十五歲，上個月跟父親一同被日本政府以參加抗日組織名義抓走，兩天後就傳來不幸消息，父子倆的屍體還是透過常伯父的關係才領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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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還是一樣下不了床，我的兒子孫子竟就這樣死了，老天是還要對我陳家趕盡殺絕嗎？」坐在門檻上，老人抽著草煙垂淚，他無語問蒼天，蒼天也無語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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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哥哥你們來啦！」從內室走出，一個女孩手中端著空藥碗，睡眼惺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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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媽媽身體好點了沒？」天氣冷，麥小鈴見她身上衣裳單薄，立刻脫下大衣內的棉襖給她套上，她身子骨纖細，小五將就可以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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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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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兒子逝世的壞消息對小四媽打擊太大，從此一病不起。「我去看看。」擔心她還懷有五個多月的身孕，學醫的常德倫想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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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們不要進去！」小五伸長雙手阻擋，堅決態度令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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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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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咬著嘴唇，她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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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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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你們都是幫日本政府做事的走狗，她不想再見到你們。」越說越小聲，她知道這群哥哥姐姐是好人，絕不是幫日本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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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麥小鈴心裡一陣難過。世局變化得太快，日本掌握了一半以上的上海市，眼看著國民政府節節敗退，來不及逃的商人仕紳逼不得已胳膊只好往外彎，識時務的投靠了當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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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成立政府組織的汪政權素來與日本政府交好，近來常常可以看到插著軍艦紅旗的車子滿街跑，有傳聞說他們遲早會接管上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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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很多人來說，變節叛國是極大的恥辱，所以每天都有不同的抗日事端發生，但對更多人來說，活下去才是重點，就像他們的父母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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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瑾已經到廚房補了白米，周易楓向常德倫拿了幾包強身健體的藥材，在孩子面前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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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五，這些藥拿著，記得要繼續煮給媽媽喝，按時喝身體才會好，腹中的胎兒也才會平安長大，如果藥材沒了，就進城去買，這些錢收好。」他掏出一份錢塞進小五懷裡。「妳小鈴姊這棉襖相當暖，這個冬天不用怕著涼了，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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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了小鈴姊的衣服，小鈴姊會不會發冷呀？」身上的棉襖帶著餘溫立刻暖了她的身子，小五備感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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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擔心我，我怕要下雪了，下次我再帶幾件衣服過來。」都已經家破人亡，吃了這餐不知道下一餐在哪裡，卻還是擔心別人，麥小鈴忍不住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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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陳家到下一條街，大家相互無言，對於背景是否認不了的事實，也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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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走神，她沒注意到迎面朝自己跑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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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鈴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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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大喊，她定睛一看，趕緊側身躲了開蓬頭垢面的身影，那人手上拿著一截長木棍，經過她後跑到小區中庭，對著天空胡亂揮舞叫囂，說些沒人聽得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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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受傷嗎？我看看。」周易楓奔來，將她身子轉了一圈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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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碰著我呢，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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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呂嬸，我看情況是越來越嚴重了。」呂嬸的家人都在前幾次的轟炸中走了，留下她一人，精神狀況一天比一天差，天天拄著根長木棍在街上遊蕩，偶爾像今天一樣，情緒失去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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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呂嬸這樣太危險了，沒辦法送醫院的話也把她關起來吧，這樣下去難保不會傷了人。」街口坐著一名骨瘦嶙峋的老人，正整理著舖在地上的乾草，周易楓蹲下詢問，順便幫忙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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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了吧！她呀也是可憐，好好的一個家一夕之間只剩下她了，要是你們不瘋嗎？」上午難得氣溫暖了點，他趕緊曬曬乾草好囤著過冬，不過這下天又黑了，得快點收拾以免沾了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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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她，這裡哪個人不是這樣，內心都瘋了呀！沒瘋的也害怕哪天遇到一樣的遭遇，大家將心比心，輪流賞她一點飯吃，再說她也沒真正傷過人，別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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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嘆氣，日子是難過，但大夥互相扶持還算過得下去，他想安享晚年是不可能了，只求上蒼有眼，趕緊把地獄收回去，還給世人可以踏實，安心生活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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