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林家議事廳,依舊是那副幾百年不變的老樣子,莊重得有點發霉。
林銳一腳踏進去,就感覺氣氛有點不對。
幾位長老像是提前約好似的,已經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表情嘛,那叫一個豐富多彩——有吹鬍子瞪眼的,有眼觀鼻鼻觀心的,還有幾個臉上掛著「我就是來看熱鬧」的淡定神情。
啧,一個個都是老戲骨。
「林銳。」林天宏率先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聽說你昨日在竹林裡鬧出不小的動靜,連天律司都驚動了?說說吧,怎麼回事。」
林銳心裡翻了個白眼:「鬧出動靜?明明是見義勇為好嗎?」 但面上還是立刻切換成「恭敬懂事」模式,上前一步,拱手行禮,然後開始了他的「選擇性彙報」。
他把如何在竹林「偶遇」秦朗被追殺,自己如何「恰巧」路過,又如何「急中生智」搬出林家名頭嚇唬人,最後天律司「及時」趕到主持公道的過程,添油加醋——哦不,是實事求是地描述了一遍。
當然,關於差點被嚇尿褲子的細節,他是絕對不會說的。
聽完林銳的「英雄事蹟」,右側那位頭髮花白、一看就屬於「老頑固」陣營的長老,重重地哼了一聲,鼻孔朝天,不滿寫滿了整張臉。
「哼!林銳!你當自己是誰?救世主嗎?一個連靈氣都控制不穩的小輩,也敢插手宗門恩怨?萬一那寒陽宗的人不買帳,當場宰了你,或者遷怒到我們林家頭上,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旁邊另一位長老立刻跟進,語氣刻薄得像剛喝完一壇老陳醋:「就是!天律司那幫傢伙最是難纏,你倒好,直接把他們招來了!屁大點事也值得驚動他們?到時候查起來沒完沒了,還不是給我們林家添麻煩!」
林銳心裡的小人已經開始瘋狂吐槽:「我靠!合著見死不救才是對的?這幫老傢伙的腦回路是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再說了,要不是我機智,那三個寒陽宗的傢伙早跑沒影了,到時候天律司查起來線索更少,豈不是更麻煩?」
但他面上依舊保持著那副「我很乖巧我很無辜」的表情,微微低頭道:「長老教訓的是。只是當時情況緊急,晚輩看著一條人命危在旦夕,實在不忍袖手旁觀。若真有連累家族之處,晚輩甘願受罰。」
那白髮長老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林天宏一個淡淡的眼神制止了。
林天宏抬手,示意林銳不必緊張,目光掃過那幾位明顯不滿的長老,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此事已了,不必再議。林銳處理得並無不妥,維護同道,是我輩修士應有之義。至於天律司,他們自有法度,不會無端牽連。」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回林銳身上,話鋒一轉:「不過,林銳,天律司那邊可曾再傳喚你問話?」
林銳搖頭道:「暫時沒有。帶隊的那位大人只說,若有需要會再聯絡我。」
「嗯。」林天宏微微頷首,似乎放下心來,隨即又看似隨意地問道:「說起來,你那修煉……最近可有進展?」
來了來了,經典環節——「領導關心你學習進度了」。
林銳當然不會傻到說自己還在跟那點可憐的靈氣較勁,連「秘法啟蒙」的門檻都還沒正式摸到。
他略作沉吟,臉上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帶著點羞澀又有點小得意的表情。
「回稟大長老,這段時間勤加練習,總算……能初步感應到靈氣了。」他抓了抓頭,補充道,「對家族心訣的理解,也……也稍微透徹了那麼一點點。雖然離突破還遠著呢,但總算是……有點收穫。」
他這番話說得半真半假,既沒完全暴露自己「零基礎」的尷尬,又暗示了自己確實在「進步」,而且這進步,似乎還得歸功於家族心訣。
果然,那白髮長老又開口了,這次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揶揄與嘲諷:「『初步感應』?『稍微透徹』?呵呵,林銳啊林銳,你這『收穫』可真是驚天動地啊!」他故意拉長了語調,「尋常弟子,資質再差,三五個月也能摸到啟蒙門檻了。你這倒好,占著內堂預備役的名額,花了這麼久才『感應到皮毛』?怕不是眼看著考核臨近,心裡著急,才臨時抱佛腳,弄出點動靜來糊弄我們吧?」
林銳眉心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心中暗罵:「老東西,嘴真毒!」
但他深吸一口氣,臉上依舊是那副溫順恭敬的模樣,甚至還微微彎了彎腰。「長老說得是,弟子愚鈍,讓長老們見笑了。弟子定當加倍努力,絕不辜負家族期望。」
這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乖巧態度,反而讓那幾個原本想繼續發難的長老噎了一下。
畢竟,人家都這麼「誠懇」地承認自己「愚鈍」了,再揪著不放,倒顯得他們這些做長輩的刻薄小氣了。
更何況,誰知道那「祖宗」是不是還在天上看著呢?萬一哪天又不高興了,再顯個靈……想想都頭皮發麻。
林天宏輕咳一聲,適時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行了,既然他在努力,就沒必要再苛責。天道酬勤,勤能補拙嘛。」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林銳身上,帶著幾分嚴肅,「不過——林銳,你要記住,離內堂正式考核,只剩下不到二十天了。這時間,可不等人。若是到時候你拿不出像樣的成績,無法通過考核,那可別怪家族規矩無情,長老們也保不住你。」
「弟子明白,多謝大長老提點。」林銳微微躬身,態度誠懇。他心裡清楚,林天宏這是在給他敲警鐘,也是當著長老們的面,最後一次替他爭取時間。
那白髮長老雖然還是一副不爽的表情,但終究沒再開口。
議事廳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些。
林銳暗自鬆了口氣,感覺後背都快被冷汗浸濕了。
「跟這幫老狐狸打交道,真是比跟殺手周旋還累心。」
他看準時機,再次行禮,提出了告退。
「行吧,你先下去,好好修煉去吧。」林天宏揮了揮手。
林銳如蒙大赦,趕緊謝過,轉身溜出了議事廳。
剛走到自家院門口,那股壓抑的感覺才徹底消散,一股輕鬆感油然而生。「哈,總算又過了一關!」他暗自慶幸,「還好有大叔罩著,不然今天非得被那幾個老傢伙噴死不可。」
回到屋裡,他隨手關上門,將身上那些象徵身份的零碎玩意兒往桌上一扔,剛想癱倒在床上歇會兒,腰間的修士玉牌突然微微一熱,像揣了個剛出爐的暖寶寶。
「哎?」林銳一愣,連忙掏出玉牌。只見光滑的玉牌表面,浮現出一抹比之前更亮、更清晰的淡金色光華——得,是熟悉的靈網「爸爸」發糖的信號!「又漲經驗啦?!」
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瞬間湧上心頭,比剛才被長老刁難時的鬱悶強一百倍!
林銳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微弱卻真實的暖流順著手臂注入體內,雖然肯定不像打怪升級那麼猛烈,但那種潤物細無聲的滋養感,以及「經驗條」又往前挪了一小格的踏實感,簡直讓人上癮!
「嘿!因為在議事廳裡成功苟住了,沒跟那幫老傢伙正面硬剛,這也算完成了一場『智鬥』事件?所以靈網又給我發獎勵了?」林銳眼睛亮晶晶地把玩著玉牌,感覺自己發現了新的「刷經驗」漏洞,「這麼說來,只要我積極參與各種『事件』,不管是動手的還是動嘴的,只要最後結果是『正面』的,或者至少是『沒搞砸』的,靈網就會給我回饋?」
想到這裡,林銳心中更加篤定。
「管他什麼修煉資質!條條大路通羅馬!只要我積極參與,不斷觸發『事件』,累積經驗值,照樣能升級!既然如此,何樂而不為?」
他嘿嘿一笑,感覺渾身充滿了幹勁兒,之前的疲憊和鬱悶一掃而空。
林銳收好寶貝玉牌,捲起袖子,快步走到院子裡那片灑滿陽光的空地上。
院中翠竹環繞,微風拂過,帶來沁人心脾的清香。
他走到場地中央,伸展了一下僵硬的筋骨,活動了一下手腕腳踝,然後深吸一口氣,將心神沉靜下來。
「先來幾套拳法,熟悉一下這股新到帳的『力量』,看看有沒有什麼新變化。」他心想。
隨著身體的舒展和發力,拳風呼嘯,隱隱帶著一絲破空之聲。
他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似乎隨著他的呼吸和動作,產生了更明顯的律動。每一次出拳,都有一股比之前更清晰的暖流在經脈中流轉,滋養著四肢百骸,帶來一種充滿活力的舒暢感。
「就是這個感覺!」林銳臉上浮現出抑制不住的欣喜笑容,動作也變得更加流暢、剛柔並濟。他連續揮出數十拳,拳影在陽光下留下道道殘影,顯得乾脆俐落,隱隱帶著幾分他自以為的高手風範。
就在這樣的忙碌、修煉和對未來的期待中,六天時間轉瞬即逝,很快就到了約定前往「百草堂」集合的日子。
這一大早,林銳天還沒亮就爬了起來。
心裡那股子要去「開新地圖」、「接新任務」的興奮勁兒,怎麼也壓不住。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第一次離開竹雲鎮,跟其他修士組隊出行,去探索這個充滿未知和危險的修仙世界。
「不知道這次的隊友靠不靠譜?會不會又遇到什麼妖魔鬼怪?或者……撿到什麼絕世秘笈?」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麻利地收拾著包裹。
靈石揣好,乾糧塞滿,上次在千巧堂買的探測符、輕布雲靴、書信符都檢查了一遍,確定沒問題。
各種可能用得上的小工具——繩索、火折子、傷藥……也都塞進包裹。最後,他反覆確認了修士玉牌帶在身上,這玩意兒關鍵時刻可是能搖人的保命符。
他對著水盆裡自己那張還帶著點少年青澀的臉,齜牙咧嘴地做了個鬼臉,給自己打氣:「林銳,這可是你證明自己不是廢柴、順便『刷經驗』的好機會!穩住,別浪!爭取滿載而歸!」
臨出門前,他還是沒忍住,在院子裡耍了幾招剛琢磨出來的、融合了格鬥和舞蹈技巧的拳法。
「外面的世界,我來啦!洛杉磯失業偵探,竹雲鎮再就業,正式開張!哈哈哈哈哈!」
收拾好激動的心情,他推開院門,迎著初升的、帶著暖意的陽光,大步流星地踏上了前往「百草堂」的路途。
林銳推開百草堂那扇吱呀作響的舊木門,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成功吸引了正在櫃檯後埋頭搗鼓藥材的王掌櫃的注意。
「喲,林小公子,你可是第一個到的。」王掌櫃抬起頭,臉上露出招牌式的和藹笑容。
他放下手中的藥杵,熱情地招呼道:「來來來,快坐下喝口靈茶暖暖身子。外面風大,別著涼了。」
「多謝王掌櫃。」林銳也不客氣,找了個離櫃檯最近的凳子坐下,主要是方便觀察。
他接過王掌櫃遞來的熱茶,茶香清冽,帶著淡淡的草木氣息,入口微苦回甘,確實能讓人心神寧靜不少。
林銳剛喝了兩口茶,門外就傳來一陣「咚咚咚」的、略顯急促的腳步聲,聽著就像有人跑過來的動靜。
緊接著,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就一陣風似地衝了進來,差點撞到門框。
只見他懷裡還緊緊抱著一個油紙包,裡面散發出誘人的、剛出爐的烤肉香氣。
「掌櫃好!我……我沒遲到吧?」這位微胖的少年喘著粗氣,小臉跑得紅撲撲的,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林銳身上時,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一個大大的、陽光燦爛的笑容,「呃,這位是……?」
王掌櫃笑呵呵地介紹:「林寶寶,跑這麼急,是怕趕不上吃早飯?」他指了指林銳,「這位就是跟你一起去做『清心草』任務的隊友,林銳。」
林銳笑著點了點頭:「你好,在下林銳。」
林寶寶眼睛瞪得溜圓,上下打量了林銳幾眼,隨即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哦——!你就是那個……那個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林銳?!」
林銳:「……」這小胖子,說話要不要這麼直接?!
林寶寶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反而一臉興奮地湊到林銳面前,熱情地遞過懷裡的烤肉乾:「哎呀!幸會幸會!真人比傳聞中……呃,精神多了!來來來,嚐嚐這個,我娘秘製的『百草靈豬肉乾』,味道巨香!我緊趕慢趕跑過來,就是怕它涼了不好吃!」
林銳看著他那雙亮晶晶、寫滿了「快吃快吃」的眼睛,還有那油光錚亮、散發著濃郁香氣的肉乾,嘴角抽搐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擺了擺手:「呃……謝謝,不過我剛吃過早飯了。」
「哦,這樣啊。」林寶寶有點失望地收回手,但立刻又自己撕下一大塊,塞進嘴裡,腮幫子鼓鼓地嚼了起來,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地說:「真香!林銳你不吃可虧大了!」
就在林寶寶埋頭苦吃的時候,門外又響起一陣清冷、略帶磁性的聲音。
「……打擾了。」
一個身材修長、氣質沉靜的青年緩步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墨綠色長袍,腰間別著一只半舊的書囊,長相清秀,但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平靜無波,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學霸既視感。
他看到店裡的林銳和林寶寶,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王掌櫃顯然認識他,立刻笑著招呼:「喲,徐公子也來了?正好,快來認識一下你的新隊友。」
青年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目光在林銳和林寶寶之間快速掃過,似乎在評估什麼,然後才微微頷首。
林寶寶嘴裡還叼著半塊肉乾,抬起頭,含糊不清地喊道:「哇,徐、徐玉!你怎麼也來了?放個假回來,都不認識我啦?看來這次咱們得一起出任務了?」
被叫做徐玉的青年,目光落在林寶寶手裡的肉乾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語氣平淡無波,甚至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嫌棄:「看來是的。你手上拿的又是什麼?還在吃?寶寶,我跟你說過多少次,要少吃點零食,你看你,走路都比別人沉。」
林寶寶立刻不服氣地挺了挺小肚子,拍得「嘭嘭」響:「我跟你也講過幾次了!我這是為了保持體力!體力懂不懂?不像你,瘦得跟根竹竿似的,風一吹就倒!」
說著,他轉向林銳,開始了他的「現場安利」:「林銳,我跟你說,徐玉這傢伙,別看他冷冰冰的,其實人還不錯。他是跟我同一屆林家外堂的同窗,腦子特別好使,什麼都知道,就是有點……嗯,太愛較真了。他符籙手法不錯,不過就是打架不怎麼樣,但好在腦子好使。」
徐玉聽著林寶寶這「褒貶不一」的介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沒有反駁,只是對著林銳言簡意賅地點了點頭:「在下徐玉。」
林銳看著這性格迥異的兩人,覺得有點好笑,也走上前,拱手笑道:「久仰,在下林銳。之後的任務中,還請多多指教。」
就在這時,店門第三次被輕輕推開,吱呀一聲,一個身穿藍黑色衣裙的少女走了進來。
少女模樣文靜秀氣,臉上沒什麼表情,氣質清冷,像一朵幽靜的蘭花。
她逕直走到王掌櫃面前,聲音平淡無波:「掌櫃,我是曲幽煙。」
王掌櫃連忙笑著示意:「啊,是曲姑娘,快請進快請進。你們四位現在可算是都到齊了。」他指了指林銳他們,「林銳,這位就是曲幽煙。」
林銳微笑著打招呼:「曲姑娘,妳好,在下林銳。」
曲幽煙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然後目光轉向林寶寶和徐玉,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你們也到了?沒遲到就好。」
林寶寶立刻舉起他那包還沒吃完的肉乾,熱情地問道:「幽煙,妳要不要來點?可香了!」
曲幽煙瞥了一眼那油光錚亮的肉乾,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淡淡地回絕:「不必了,謝謝。」
隨後,她的目光落在林銳身上,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又像是在探究什麼。
「我聽林寶寶說,這次會有一個『特別』的修士和我們一起組隊……原來是你。」她緩緩開口,聲音清冷,「你最近可是我們林家外堂,不,是整個竹雲鎮的熱門話題人物啊。死而復生,祖宗顯靈……啧,挺能折騰的。」
林銳:「……」他能聽出對方語氣裡那點若有若無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味。
他乾咳一聲,摸了摸鼻子,謙虛地笑道:「哈哈,都是些以訛傳訛的流言罷了,當不得真。說起來,我之前一直在家族中是邊緣人物,沒什麼機會和其他家族人員交流。這次任務,還要仰仗三位多多指教了。」
曲幽煙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說法:「嗯,路上互相照應吧。」
「看來這趟任務,應該不會太無聊。」林銳暗自想道,同時也莫名鬆了口氣——至少這三個人看起來還算靠譜,而且彼此熟悉,總比跟完全陌生的人組隊要好得多。
王掌櫃見隊伍終於齊整,招呼四人圍坐在靠窗的一張小木桌旁,開始詳細說明任務細節。
「之前跟林小友簡單提過,這次的任務,就是去青蘿山脈外圍的一處特定山谷,採集十株『清心草』。」王掌櫃攤開一張有些年頭的獸皮地圖,指著上面標記的一個位置,「就是這裡,名為『月牙谷』,因形似彎月而得名。」
林寶寶立刻湊近地圖,好奇地問道:「王掌櫃,那地方有厲害的妖獸嗎?危不危險?」他一邊問,一邊還不忘往嘴裡塞了塊肉乾。
徐玉則更關心實際問題,冷靜地補充道:「月牙谷附近是否有其他修士活動?會不會因爲爭奪靈草而發生衝突?」
曲幽煙默默地看著地圖,沒有說話。
林銳則側耳傾聽,將地圖上的每一個標記和王掌櫃的話都記在心裡。
王掌櫃捋了捋鬍鬚,嘆了口氣:「說起來,這月牙谷啊,也算是個有點名氣的地方。這些年,陸陸續續有不少修士去過,有滿載而歸的,也有空手而回,甚至……折在裡面的。」
他這話一出,林寶寶嚼肉乾的動作都停了,眼睛瞪得溜圓。
王掌櫃繼續道:「山中靈氣充沛之地,自然容易滋生妖獸。月牙谷附近,常有低階的『鐵皮蠻豬』或是『疾風狼』出沒,單獨遇上倒還好說,若是碰上成群結隊的,那就麻煩了。至於修士衝突嘛……」他搖了搖頭,「爲了幾株清心草大打出手,倒是不常見。但這修仙界,人心難測,爲了利益反目成仇的事,也並非沒有。總之,多加小心總是沒錯的。」
他頓了頓,看向四人,「不過你們也別太擔心。據天律司最新的巡查報告,月牙谷附近近幾十年來都沒發生過什麼惡性事件,相對來說還算安全。主要就是路途遙遠,地形複雜,得辛苦你們跑一趟了。」
說完,王掌櫃臉上重新掛上那副招牌式的和藹笑容,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塊巴掌大小、通體青金色、刻著繁複雲紋和「王」字的令牌。
「好了,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按照規矩,接下來就要進行任務契約了。」
林銳、林寶寶、徐玉、曲幽煙四人見狀,都打起了精神,紛紛從儲物袋或衣襟內取出自己的註冊修士玉牌,神情各異地盯著王掌櫃的動作——林寶寶一臉好奇,徐玉和曲幽煙神色平靜,林銳則帶著幾分探究。
王掌櫃深吸一口氣,將令牌往空中輕輕一拋。
那青金令牌立刻懸停在半空中,如同有了生命般緩緩旋轉,表面散發出柔和卻不容忽視的光芒,發出一陣低沉玄奧的嗡鳴聲。
「靈網為證,契約將啟!」王掌櫃的聲音驟然變得莊重肅穆,眼中閃爍著認真的光芒。他雙手快速結出一連串複雜的手印,每一道印訣打出,都引動周圍的靈氣微微波動。
令牌感應到他的法印,光芒愈發明亮、璀璨,一股彷彿能穿透虛空的能量波動從中瀰漫開來。
林銳心中一凜,他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彷彿變得黏稠起來,而自己的修士玉牌也開始微微發熱,與那空中的令牌產生了某種奇妙的、無形的共鳴。
徐玉和曲幽煙也是目光微凝,顯然也感受到了這股強大的靈網連結之力;只有林寶寶,依舊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半空中的令牌,小聲嘀咕:「哇,這就是傳說中的靈網契約嗎?看起來好厲害的樣子!比我娘畫的護身符還亮!」
令牌上的光芒如同融化的黃金,化作四道纖細卻凝實的流光,如同有靈性的觸手般從空中徐徐落下,精準無比地連接到四人的修士玉牌之上。
林銳能隱約感覺到,玉牌內部,似乎多了一些關於「清心草」、「月牙谷」的模糊資訊烙印。
「是靈網在確認和記錄任務資訊,並建立了臨時的契約通道。」林銳瞬間明悟,心中暗自驚嘆這靈網的神奇。
王掌櫃保持著結印的姿勢,口中繼續低聲誦念著古老的契約咒文:「令牌為媒,靈網為證,循法度,依規章,允此任務之行,庇佑爾等修士,直至功成——契!」
最後一個「契」字落下,令牌猛地爆發出最後一抹耀眼的光芒,如同白晝驚鴻,隨即迅速黯淡下去,緩緩落回王掌櫃手中。
四人的玉牌也同時恢復了平靜。
「好了。」王掌櫃收起令牌,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恭喜諸位,任務契約已成。靈網已經將你們四人的資訊與此次『清心草』採集任務綁定。從現在起,你們就是一個臨時的任務小隊了。若是在路上遇到天律司或玄法殿的巡查,只需出示玉牌,他們便知曉你們的身份與任務。」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契約也意味著責任。若是任務失敗,或中途有人違背契約,靈網也會有相應記錄,甚至可能影響你們日後的信譽和……氣運。」
「我明白。」林銳微笑著點頭,「多謝掌櫃提醒。」
林寶寶則拍著胸脯,滿不在乎地說道:「放心吧王掌櫃!我們肯定能完成任務!不就是幾棵草嘛,包在我身上!」他順手又從不知道哪個口袋裡摸出一塊糕點。
徐玉淡淡地打斷他:「別光顧著吃,路上要保持警覺,注意妖獸和可能的危險。」
林寶寶衝他做了個鬼臉:「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曲幽煙已經將自己的儲物袋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所有物品都已帶齊,平靜地說道:「我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王掌櫃看著這四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擺了擺手:「那就祝各位一路順風,旗開得勝。」
四人走出百草堂,迎著清晨的陽光,踏上了前往青蘿山脈的征途。
他們的第一站,是穿過林家經營了數百年的「青木林場」。
這片廣袤的林地,不僅僅是林家的重要資源來源,更是竹雲鎮通往青蘿山脈外圍的必經之路。
林場內古木參天,遮天蔽日。陽光透過濃密的枝葉,在佈滿青苔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草木清香和濕潤的泥土氣息,深吸一口,讓人感覺心曠神怡。
這裡的靈氣濃度,明顯比竹雲鎮內要高上不少。
林銳手持地圖,不時停下腳步,仔細辨認方向,同時暗中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他注意到林場中的靈木種類繁多,除了常見的青木靈竹外,還有不少他只在書上見過的珍稀樹種,比如樹幹挺拔如劍、散發著銳利金氣的「劍紋松」,枝條如同碧玉雕琢、能匯聚水靈氣的「碧水柳」,以及樹皮如同岩石般堅硬、蘊含厚土之力的「磐石槐」。
「啧啧,咱林家這底蘊,真是深不可測啊。」林寶寶一邊走,一邊不時發出一聲驚歎,「光是這片林場,估計就夠養活大半個竹雲鎮了吧?」
徐玉語氣帶著幾分感慨:「林家能成為竹雲鎮第一世家,絕非浪得虛名。這片林場經營數百年,不僅累積了龐大的財富,更重要的是,掌握了培育和利用這些珍稀靈木的核心技術。無論是煉器所需的頂級木材,還是煉丹布陣所需的特殊靈植,這裡都能提供。這才是他們真正的根基所在。」
忽然,徐玉在一棵高達數十丈、樹冠如同華蓋般展開的「風青木」前停下了腳步。
他仰頭望著樹幹上攀附著的一朵嬌豔的淺紫色花朵,那花瓣薄如蟬翼,邊緣泛著淡淡的靈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幽香。
「看,那應該就是『風語蘭』。」徐玉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語氣帶著幾分學者的激動,「典籍記載,這種靈蘭極為罕見,只寄生在千年以上的風青木之上,而且只在特定的風季才會綻放。據說它的花粉能夠提升修士對風靈氣的感知力,是煉製某些特殊身法丹藥的主材。」
林寶寶、林銳和曲幽煙聞言,都好奇地圍了過來,抬頭觀賞這難得一見的奇花。
林銳凝神感受,果然能察覺到那朵風語蘭與周圍的風青木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靈氣循環。
風吹過時,花瓣輕輕顫動,彷彿在低語,散發出的清冽氣息,似乎真的能讓人的頭腦更加清醒,感知更加敏銳。
「這林場裡,還真是處處藏著寶貝啊。」林銳心中暗自讚歎。
他們在林場中穿行,偶爾會遇到一些正在工作的林家修士。
幾位身穿深青色長袍、袖口繡著繁複青木符文的靈植師,正手持特製的玉尺,仔細測量著一株新生的「赤霄梧」的靈氣波動,並記錄著生長數據。
另一邊,幾位身材魁梧的煉器師學徒,則在一個露天的工坊裡,揮舞著巨大的斧頭和鋸子,小心翼翼地切割著一段剛砍伐下來的「玄藤木」。
林寶寶看著那些煉器師學徒身上賁起的肌肉和流淌的汗水,又低頭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忍不住發出一聲羨慕又帶著點自嘲的歎息:「啧,光是砍木頭就能練出這一身腱子肉?看來我平時還是吃得太多,動得太少啊……」
徐玉聽著他這自我反省,忍不住笑著揶揄道:「那你以後可得少吃點零食,多跟著外堂的其他師兄弟們學學拳腳功夫,說不定也能練出八塊腹肌。」
林寶寶被他說得囧了一下,臉頰微紅,趕緊從儲物袋裡掏出一塊香噴噴的靈糕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反駁道:「我、我這不是在補充能量嘛!再說了,靈廚也是很耗費體力的!哼!」
曲幽煙依舊安靜地走在隊伍後面,看著前面打打鬧鬧的兩人,那雙總是淡漠平靜的眸子裡,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但很快又恢復了古井無波。
當天色漸漸偏西,夕陽的餘暉給樹梢染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時,林銳對照著地圖,指了指前方一處地勢較為平坦開闊的山谷。
「差不多到這裡紮營吧。」他停下腳步,招呼大家,「這裡地勢開闊,視野良好,也靠近水源。我們今晚就在這裡休息,明早再繼續趕路。按照地圖上的路線,順利的話,明天傍晚應該就能抵達月牙谷了。」
徐玉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確認沒有明顯的危險痕跡後,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林寶寶一聽可以紮營,立刻來了精神,興沖沖地開始從儲物袋裡往外掏鍋碗瓢盆,準備大展身手做一頓豐盛的晚餐。
曲幽煙則默默地從儲物袋中取出幾塊刻畫著符文的陣盤和幾枚低階靈石,開始在營地四周布置簡易的警戒法陣,動作熟練而迅速。
很快,一堆篝火在谷地中央升起,橘紅色的火焰噼啪作響,驅散了傍晚的寒意,也帶來了一絲溫暖與安全感。
林寶寶哼著小曲,熟練地處理著帶來的靈獸肉與蔬菜,空氣中很快瀰漫開誘人的食物香氣。
林銳和徐玉則負責搭建簡易的帳篷,整理行囊。
曲幽煙布置完警戒陣法後,便安靜地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拿出她那本從不離身的小本子,不知道又在記錄著什麼。
夜幕悄然降臨,篝火熊熊燃燒,映照著四張年輕而各具特色的臉龐。
林寶寶捧著一個大碗,裡面盛滿了香氣四溢的靈獸肉燉菜,吃得滿嘴流油,還不忘招呼大家:「來來來,都嚐嚐我的手藝!這可是我新學的『百菇燉山雞』,用了好幾種珍貴的靈菇呢!」
林銳笑著接過林寶寶遞來的一碗燉菜,嚐了一口,味道確實鮮美濃郁,而且能感覺到一股溫和的靈氣順著喉嚨滑入腹中,滋養著身體。
徐玉依舊吃得不多,只是小口地喝著肉湯,時不時翻看手中的古籍。
曲幽煙也象徵性地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碗筷,目光投向跳動的篝火,眼神有些飄忽,似乎在想什麼心事。
吃飽喝足,林銳靠在一棵大樹下,抬頭仰望著璀璨的星空。
遠離了城鎮的喧囂,這山谷中的夜晚顯得格外寧靜,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獸吼。
這種寧靜,讓他感到一種久違的放鬆和愜意。
「這氛圍真不錯啊,」林寶寶打了個飽嗝,滿足地拍了拍肚子,「吃飽了,喝足了,又有篝火,又有星空……這種時候,最適合幹嘛?當然是講鬼故事啦!嘿嘿!」
他臉上露出一個壞笑,顯然是想活躍一下氣氛,順便……看看能不能嚇到誰。
曲幽煙聞言,卻放下了手中的本子,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眼神也變得有些幽深。
她輕輕攏了攏垂下的髮絲,用一種平靜無波、卻又帶著一絲絲寒意的語調,緩緩開口:「鬼故事?我倒是知道一個……一個關於詛咒與禁忌的傳說……」
她抬起眼,目光掃過林銳、林寶寶與徐玉,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神祕感。
「你們聽過……青蘿州墨家與寒家的傳說嗎?據說,那不僅僅是兩個家族的恩怨情仇,更牽扯到……某種不可言說的恐怖秘辛……」
篝火的光芒在她臉上跳躍,明明滅滅,映得她那雙清冷的眸子,就像是染上了一層幽幽的鬼火。
四周的黑暗似乎更濃重了,風聲也彷彿帶上了嗚咽,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另外三人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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