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續天氣晴朗的時間點是熱氣逼人的酷暑午後,在蔚藍晴空上毫不留情散發灼熱溫度的燦爛豔陽在地面上盡情灑滿了熾熱光輝,用著赭紅與墨綠將地面劃分清楚的籃球場地幾乎要看不見原本的色澤;因為強烈熱力照射而產生輕微扭曲的流動空氣若有似無地飄出的裊裊白煙,不由得讓人輕輕瞇起雙眼試圖遮掩毒辣刺眼的光線。
站在籃球場上用手背將不斷從髮際與頸間滑落的汗水率性抹去,全身上下散發出的高溫熱意也不斷從衣領逸出,清楚感覺到因為在短時間裡反覆衝刺奔跑的疲勞感源源不絕湧上,阿方總覺得自己似乎連那些站在場外嘶聲大喊幫忙加油的話語都有些聽不清楚。
看著對面球場身為前鋒的朋友運著球往這個方向迎面而來,阿方展開雙手阻擋身旁想要盡快擺脫自己牽制的對手,同時稍微分心向站在外圍負責計時的友人看了一眼,對方打著進入倒數階段的手勢讓阿方更加專心盯人,意識到時間快速流逝的壓力緊緊壓迫著眾人的神經。
敵方前鋒順利甩開上前箝制的同隊隊友進入三分球界線區,發現距離籃框頗為接近的邊線上站著同隊隊友的他毫不猶豫就將球傳送出去,卻是在猝不及防的狀況下被阿方伸手輕易攔截掉這個看似出其不意的傳球,原本被阿方防守的對手轉而過來防守阿方,卻是被阿方動作更快一步地身體一矮自然而然地輕鬆閃過。
邁開步伐運球筆直朝著敵方陣地衝去的阿方耳邊頓時爆開場外朋友滿溢希望的瘋狂吶喊,已經奔回己方陣營的對手突然出現適時阻擋阿方的進攻,然而阿方卻是稍稍後退一步運球輕而易舉轉身繞過對方,輕巧快速的步伐轉換讓對方完全措手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阿方抬高雙手用著極為標準的投籃姿勢將籃球送進籃框。
橘紅色的籃球因為地心引力瞬間墜落到地面上,銳利刺耳的哨聲響起一同劃破了一望無際的舒爽晴空。
看著籃球在彈跳之後發出幾個沉悶單音最後終於靜止,阿方緩緩呼出一口氣,露出燦爛笑顏轉身的同時卻是看見全部在場上打鬥牛賽的朋友叫囂著朝自己的方向猛然衝過來。
「好樣的,阿方!」
剛才因為反應不及而被阿方輕鬆超過的球友隨興地拉起衣角將臉上的汗水全數抹去,輕輕握拳伸手在阿方肩窩上輕敲的力道透過皮膚與神經傳遞著些微痛感;雖然打輸卻也覺得沒有什麼的球友露出真摯笑容大大稱讚著阿方,讓阿方也跟著牽動情緒勾起嘴角回以喜悅笑容,在準備開口向對方道謝時又是被突然蜂擁而至的其他人直接打斷。
剛才比賽身為隊友的人全都因為阿方那記攔截與轉身投籃在他身邊不斷爆出震耳欲聾的喝采,抬起雙手相互擊掌所產生的刺辣痛感明顯刺激著手掌神經清楚烙下痕跡,卻也無法阻止他們不斷這麼做表現著他們的興奮情緒。
作為敵方對手的球友則是伸手力道或輕或重地拍著阿方的肩膀與背部,雖然一邊與他們玩笑打鬧說著不要因為忌妒就趁機毆打他,但其實在這之中所表現的佩服與無聲贊同卻是在阿方心裡留下深刻的一筆。
順手撈起放在一旁已經被太陽曬得微溫的礦泉水仰頭灌飲著,那種因為勝利而得到的雀躍欣喜總是如此深切地觸動著他的雙手掌心、身體以及心靈,或許是太久沒有打球的關係,此時此刻的阿方卻是莫名有種煥然一新的舒爽感,籃球果然是他生命中意義非凡的一部分。
將礦泉水瓶蓋一轉便迅速扭緊,趁著其他人還在或坐或站休息閒聊時,阿方卻下意識望向在一旁等待、或者也可以說是陪伴自己打球的好友。
深褐雙眼凝視著坐在樹蔭下悠閒閱讀的友人,輕鬆越過樹葉空隙灑下的錯落光影隱約照亮了對方戴在左耳耳垂上那款式簡單的銀色耳環,讓他在轉瞬間突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炫目感。
縱使在這陽光普照的酷熱天氣裡,一太仍然保持著自他有印象以來那一貫輕鬆自適的從容姿態,嘴角若有似無泛起的輕淺笑意好似連瀰漫在空氣中的悶熱高溫都無法輕易使對方動搖。
「阿方!」聽見耳邊傳來球友大聲呼喚的阿方輕而易舉地便轉移了注意力,深褐雙眸看著已經站在球場中央躍躍欲試的其他人顯然是一副已經休息足夠打算開始下一場比賽的模樣,而就在阿方準備放下礦泉水瓶時似乎是突然想起什麼,視線不自覺地便回到坐在樹下閱讀書籍的好友身上。
「一太!」活潑爽朗的嗓音輕鬆蓋過其他人沒有耐心的催促吆喝,展開笑容與對方深邃雙瞳四目相接,阿方單手握拳用著姆指比向球場中央的方向打手勢問他來不來,卻是在看見一太露出婉拒的笑意輕輕搖頭之後阿方這才轉身邁開步伐加入最後一場鬥牛賽。
微風在兩方人馬跳球搶奪先發權的那一刻從學校教室那端迎面而來,對於涼風吹拂而使得乾淨整齊的髮絲多了幾分凌亂一太也完全不在意,只是讓黑色雙眸恣意追逐著成功搶得球權的高大身影在球場上快速穿梭,好似與生俱來就帶著笑容的嘴角又增添了些許笑意。
在這樣炎炎夏日能有如此愜意的午後時光,這讓一太深深覺得這一切應該要拜阿方所賜。
或許獨自一人更能專注於閱讀字詞甚至沉浸在故事情節之中尋找字裡行間的弦外之音,但是像現在這樣偶爾分神聆聽著友人與他人充滿青春氣息的呼喚吶喊,因為稍稍分心而需要重新咀嚼文句的漫不經心大概也算是一項不可多得的經驗。
直到阿方在籃下算準時機將球單手送進籃框內輕鬆得分時,一太這才低垂視線讓佈滿英文字句的小說重新映入眼簾。
「……」下意識微微瞇起雙眼,眼前原本印刷清晰的字體卻是在瞬間變得模糊不清。
輕捧著單薄書本手卻也沒有將書頁刻意拉近的意思,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其實一太已經習以為常。
此時瞭然於心的他慢條斯理地將書籍闔上,就這樣放任時好時壞的視力任意妄為,任由眼前從一片清晰突然間變得模糊。
雖然之前在阿方的陪同下到私人診所經過治療讓視力暫時維持得勉勉強強,但很偶爾的偶爾就會像現在這樣,不過幸好時間並不會太長。
其實一太認為這件事並沒有其他人想像中的嚴重,尤其是阿方。
只要習慣成自然之後就得以事先預防,在這樣的情況下對一太而言生活當然不會造成困擾更何況是負擔,認為還是能維持正常生活步調的一太理所當然便覺得大無所謂。
憑藉著腦海中鮮明印象尋找著阿方高大的身影,縱使現在眼前視線一片朦朧,一太卻仍能看見那個自己已經相當熟悉的身形在籃下與他人對峙穿梭,最後長手輕輕高舉往上一送,籃球空心入籃的精彩畫面不用想也知道絕對標準漂亮。
宣告比賽結束的哨聲在氣氛已經變得喧鬧不已的球場中心驟然響起,收起擺放在一旁的小說緩緩起身,寧靜溫和的雙瞳注視著因為過度興奮而攬著阿方肩膀開心叫喊的其他人,一太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兩人各自分開準備吃午餐之前,阿方曾經說過因為自己回到隊中打球而刻意提高了賭注,比賽的優勝獎勵似乎是某間高級餐廳套餐一份。
看著阿方帶著意猶未盡的開朗笑容向自己揮手,對此一太則是彎起笑意輕鬆踏出腳步,最後與阿方並肩同行。
事情其實真的沒有阿方想像中的那麼嚴重,一太在心底再次確認著這樣的情況真的不會對自己造成太大影響。
至少在那震耳欲聾的哨聲與喊叫大肆響起時,一太還能適時看見阿方因為勝利而露出的爽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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