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甜心 - 第五十七章回家

莫曉心道：「放心，又不是買豪宅。交學費的錢還是有的。」

陳淦波道：「這就好了。這幾天要妳們為我舟車勞頓，辛苦妳們了。」

莫曉心聽到他說話時有點哽咽。

莫曉心不希望這次見面哭哭啼啼的，便道：「我們為你舟車勞頓有甚麼問題？畢竟是你的娘和妻子，這是我們可以為你做的。」

袁彩雲道：「波兒，你不用擔心娘和曉心。我們會好好一起相處，互相照顧。」

陳淦波點頭道：「妹妹，我娘就交給妳了。」

莫曉心應道：「叉燒飽，我和娘已有共識，我永遠也是陳家媳婦，照顧婆婆是必然的，你不用掛心這事。」

陳淦波點頭問道：「今晚有出席謝師宴嗎？」

莫曉心搖頭道：「沒去。我魂牽夢縈要見的人不在那裏。珊珊原本也說不去，被我說服了。聽說他們都為你和美寶默哀，還有他們會來靈堂吊唁。」

陳淦波忽然問道：「妹妹，聯招放榜結果如何？」

莫曉心問道：「為甚麼要知道？」

袁彩雲不知道陳淦波問了甚麼，所以只是望着莫曉心。

陳淦波一呆，答道：「為甚麼要知道？因為想知道啊。」

莫曉心應道：「考上了，言語治療收了。」

袁彩雲恍然大悟，原來在問大學的事。上星期四放榜了，陳淦波被言語治療科取錄了。

陳淦波又是一呆，道：「妳不是報文學嗎？甚麼言語治療收了？我不是問自己的啦，儍的嗎？」

莫曉心應道：「我以為你在問自己的。我和珊珊都被取錄了，文學系。馬小寶報讀土木工程也被取錄了。都是港大。」

陳淦波點頭笑道：「那太好了，有珊珊幫忙照顧妳太好了。都註冊了嗎？」

莫曉心點頭。陳淦波笑道：「要好好唸，我也很期待妳第一份大作。」

期後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莫曉心也擔任傳話，袁彩雲雖然無法直接跟兒子對話，但通過莫曉心傳話，的確是兒子的語氣沒錯，三人談得很愉快。

時間過得飛快，三小時晃眼已過，牛頭把他的頭穿過房門，賠笑道：「謝謝莫爺款待，可惜時候不早了，我們還得要帶陳淦波回去覆命。」

莫曉心看看腕錶，知道他們已是十分通融，只好點頭道：「明白了，很感謝牛兄的配合，回去時不會要鎖着我的男人吧。」

袁彩雲聽到莫曉心忽然向着房門說話，知道兒子是時候走了。

牛頭道：「他是莫爺的朋友，我們當然不會鎖了。這鐵鏈也不過是個道具已矣。只用來鎖想逃或反抗的魂。陳淦波沒問題啦，來時還跟我們有說有笑。」

莫曉心點頭道：「辛苦牛兄了。我們多交帶幾句就行了。」

牛頭點頭道：「那我們在外面恭候。」說罷他的頭又消失了。

莫曉心跟袁彩雲道：「娘，已經三小時，他們要回去了。」

袁彩雲雖然有點落寞，但她能夠再和兒子傾談，卻又感到異常欣慰。她忽然問道：「波兒，你以後還可以這樣回家的，對嗎？」

陳淦波應道：「是的，娘，有機會我便會回來。」莫曉心照直傳話了。

袁彩雲笑了，道：「那也不錯，有曉心幫忙傳話，我們還是可以相聚。」

莫曉心再見陳淦波開心，說到要別離不禁又有點難過，她知道一句「我不要」不會改變甚麼，所以她沒有說那句話。她跟自己說她不要在他面前哭，所以她強忍着淚水，道：「那麼下星期見了，愛你呀！」

陳淦波點點頭道：「嗯，靈堂見吧。我也愛妳。」

說罷陳淦波轉身走出房間。莫曉心也開了房門，目送他們離去，一如牛頭所說，鐡鏈並沒鎖在他身上。

待他們走後，莫曉心才靜靜坐下來，傷心的哭起來。袁彩雲也走將出來，抱着莫曉心，默默的流着淚。她有點羡慕莫曉心，可以見到兒子，她可是由始至終都沒法見到兒子，她是多麼的想念他。

之後幾日，二人都忙着準備陳淦波的喪禮，金銀紙，糖果，兌換硬幣放進吉儀，通知朋友，訂纓紅宴的安排。

到了二十一日，袁彩雲，莫曉心和朱子健到達靈堂，堂中擺放着陳淦波的遺照。三人上了香，便走向靈躭室看望陳淦波的遺體。

莫曉心穿着母親喪禮時的黑色連身長裙，看着那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心裏還會隱隱作痛。

袁彩雲和莫曉心輕輕拭去眼淚，走回禮堂時，陳淦波已經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

朱子健笑道：「徒弟，這樣早靜悄悄就到了？」

陳淦波應道：「師父，好久不見了。抱歉以我現在的狀況無法再保護曉心了。」

朱子健嘆氣道：「這也是天意吧，淦波，不要介懷。師父很感恩你一直愛着和保護着我們丫頭。」

莫曉心道：「叉燒飽來了。帶路的人呢？」

陳淦波笑道：「先回去了，明天再帶我回去。娘，我來了。」

莫曉心道：「娘，他給妳請安了。」

袁彩雲淡淡一笑，道：「波兒。坐一下吧。待會燒些金銀紙給你，要好好放着。」

若果有人認為一個剛中學畢業的死宅男一定沒甚麼朋友，他的靈堂也一定門可羅雀，那就錯了。

六時過後已不斷有人前來吊唁，先是馬小寶和羅珊珊，上香後二人根本就不願走，坐在莫曉心旁邊，學懂怎樣摺金銀紙，便拼命的在摺，馬小寶還說今天晚上就要把陳淦波變成百萬富翁，引得袁彩雲也笑起來。

陳淦波道：「若果太多會不會捧不走？」

朱子健答道：「這也真的不知道，會否是手續辦好後就會在地府有個銀號戶口，燒下去都先存在那裏了？」

莫曉心道：「你下次有機會上來時說給我們聽吧！」

羅珊珊問道：「曉心妳在說甚麼？清朝人到了嗎？」

莫曉心點頭道：「早到了！」指了一下旁邊的椅子。

怪不得莫曉心和袁彩雲中間隔着個空位。

朱子健走到門口坐下招呼來賓，收取帛金和遞回吉儀。

來賓漸漸變多，曾教過陳淦波的老師，大部份的同班同學都先後到了。上香，向袁彩雲和莫曉心送上慰問，向他的遺體吊唁，有些坐了一會便走了，有些卻留下來摺金銀紙。

袁彩雲最初以為兒子人緣欠佳，所以只安排了個小禮堂，怎料現在都坐滿人了，甚是熱鬧。

她道：「沒想過波兒人緣竟然不錯。」

陳淦波道：「我也沒想過呢。」

之後前來的還有陸慶祥，還有數不清的空手道學生，和他們的家長來了。

很多他的學生都哭了出來。證明陳淦波確是個很稱識的教練老師。

最意想不到的是，謝遠朋來了。

不是來勾魂的，是他的人來了。

朱子健認得謝遠朋，道：「謝師父有心。」

謝遠朋道：「麗嫦的弟弟。辛苦你了。」說罷他上前上了注香給陳淦波，然後走近袁彩雲道：「夫人請節哀。」

袁彩雲不認識謝遠朋，但也禮貌的道：「有心了。」

莫曉心道：「娘，他是我師父謝遠朋，那天是我和師父帶叉燒飽的。」然後她向謝遠朋微笑道：「謝謝師父。」

袁彩雲「啊」的一聲，深深的向謝遠朋鞠躬，道：「謝師父，謝謝你照顧着波兒。」

她心想這謝師父有夠年青，看來可能比自己更年輕，但為何說話那麼老氣橫秋的？

謝遠朋沒回話，只是向袁彩雲微微欠身回禮。

陳淦波也站起來向謝遠朋深深的鞠躬道：「謝師父有心。」

謝遠朋微微笑道：「今天你是主角，不用跟我客氣。曉心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你坐下吧。」

袁彩雲看見他對着空椅子說話，知道謝遠朋一定也有陰陽眼。

時間過得很快，喪禮結束後，朱子健把收集好的帛金交給袁彩雲，然後一起回將軍澳。

當然陳淦波跟着他們回家了。

袁彩雲心想反正看不見聽不到，今天晚上就開通點，佯稱要早休息便回房間就寢，把時間留給兩口子。

莫曉心洗澡時叫道：「叉燒飽？」

陳淦波走進浴室問道：「甚麼事？」

莫曉心道：「沒事，只想多看你幾眼。」

陳淦波笑道：「這臉龐這身體，我也想多看幾眼。」

莫曉心呶嘴道：「只能看不能碰，有甚麼用？」

陳淦波笑道：「我們還可以看見彼此，已經比其他人幸福了，不是嗎？」

莫曉心點道：「你說得也對。」

洗澡後莫曉心穿了她那件鬆身的汗衣，躺在床上，陳淦波躺在旁邊。二人相對而視。

雖然沒有「十年生死兩茫茫」，但卻是「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縱然魂牽夢縈的人就在眼前，但是今晚過後，明天之後，究竟幾時方能再相見？

莫曉心終於明白當年媽媽送爸爸上路後為甚麼要哭。她曾經解釋給莫曉心說：「因為失去，因為不知道何時會再聚。」

原來那幻得幻失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若果有一個可以預知的期限，她可以忍。

但她不知道要分離多久。

因為這不是莫曉心決定的，也不是陳淦波可以控制的。

陳淦波問道：「在想甚麼？」

莫曉心眼睛凝着淚水，卻沒有哭出來，只是搖搖頭。

陳淦波笑道：「沒在想甚麼嗎？那為何我知道妳在想甚麼？」

莫曉心輕聲問道：「那我在想甚麼？」

陳淦波用温柔的眼神凝望着自己的愛人，答道：「妳希望知道明天之後何時可以再見。」

莫曉心眼睛睜大了，淚珠從眼眶掉出來，滴在枕頭上，問道：「你為甚麼知道？」

陳淦波微笑道：「因為我也在想這個。」

莫曉心沒有再答，淚珠靜靜的一顆又一顆的從眼眶掉出來。

他離開後到頭七日，對她來說已經好像過了一個世紀。

然後的兩個星期直到今天，又好像過了另一個世紀的時間。

每天都十分難過，想見面，又見不到，掛念他的時候好像溺在水裏的感覺，完全無法呼吸。

或許最難忍受的是，倘若人還在，以現今的科技，撥一通電話，可以隨時看到臉兒，聽到聲音。

人死了，也不知去那裏找人，沒法見面，沒法傾談，當然更沒法温存了。

究竟要怎辦，才能解相思之苦？

陳淦波突然道：「給我一年時間。我承諾妳，一年之內，最長一年，我們一定會再相見。」

莫曉心一怔，問道：「為甚麼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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