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淺 - #29

我跟Arvin最終相約在朗豪坊地面正門會合，遠遠便見到他靠在欄杆上，正低頭看手機，身後是熙熙攘攘的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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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小跑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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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樂而忘返，不捨得走？」Arvin微微一笑，打趣道。視線停在還未走遠的Justin程王子身上，我跟着他一起扭頭看向我的身後。只見Justin 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我們這個方向一眼，似乎在猶豫什麼，最後還是沒說話，繼續向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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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光盯着Justin的背影，嘗試看穿他的思緒。Arvin 像是注意到這一幕，目光微微一沉，但沒說什麼，只是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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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跟着Arvin向相反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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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卻浮現剛才王子去洗手間時，Justin和我短暫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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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十分鐘前，王子去洗手間後，我和 Justin 走進附近的一家精品店，隨意地瀏覽著擺在貨架上的小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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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來，當年和 Justin 還在曖昧拉扯的時候，三人聚會當王子遲到時，我們也是這樣——從朗豪坊最高的十二樓，一路沿著螺旋樓梯慢慢閒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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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聊著各種無關緊要的話題，但醉翁之意不在酒。那時的我，只是想一直這樣說話下去，想讓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希望王子可以再遲一點，讓我們擁有更多只屬於彼此的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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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時隔多年，再次並肩走在同樣的地方，那份曾經的微妙心情卻已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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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na。」Justin 突然開口，把我的思緒拉回現實。他的聲音不大，帶著某種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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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抬頭看向他，記憶中他略為清澀的五官和眼前透着一絲成熟的他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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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架上的飾品，目光像是在閃躲，似乎在斟酌該怎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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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剛才，看見了你的來電顯示。」他終於開口，語氣聽不出他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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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然後回過神來他是看見了Arvin的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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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挑眉，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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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in 靜了一下，指尖輕輕敲了敲貨架的邊緣，像是在整理思緒。貨架上的包裝袋微微晃動，發出極輕的窸窣聲。他垂下視線，像是猶豫了一瞬，然後低聲道：「你知道⋯⋯Arvin 喜歡過 Mel 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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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揚起眉，隨意地笑了一下，語氣平靜：「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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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in 的喉結動了動，像是有什麼話想說，但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我只是⋯以為你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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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in。」我正色地打斷了他，語氣不疾不徐，卻帶著某種篤定，「Arvin 不是你，而我⋯⋯也不是當年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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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的瞬間，周圍陷入了一片短暫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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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in 的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眼底掠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像是試圖從我的表情裡讀出什麼。但我沒有閃躲，穩穩地迎向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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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後，他的眼神微微一滯，然後像是認輸般地垂下視線，輕輕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貨架上，聲音低得幾乎像是在自言自語：「原來……真的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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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語氣像是感嘆，卻又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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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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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王子剛好回來，笑著拍了拍 Justin 的肩膀，打破了這短暫又奇怪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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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現在，我跟著 Arvin 走出朗豪坊，腦海裡還迴盪著 Justin 剛才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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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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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正變了的，究竟是我，還是我們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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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找到了一家老式糖水舖，玻璃櫃裡擺著各式各樣的甜品和舊式玻璃牛奶樽。店裡的桌椅有些年代感，木製的凳子坐上去微微發出一點聲響，牆上掛著泛黃的舊報紙剪貼，充滿舊香港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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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點了一碗蕃薯糖水和一碗芝麻糊，一時間熱氣氤氳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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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吹了吹面前的蕃薯糖水，突然問：「所以，你跟 Justin 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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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手裡的湯匙停在半空，「什麼叫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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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飯局……是你想去的，還是被迫去的？」他的語氣聽似隨意，卻透著一絲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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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抿了抿嘴唇，「我本來就打算約王子吃飯，Justin 是他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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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Arvin 低頭攪拌著糖水，像是在消化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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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沉默間，只剩下周圍的細碎聲響——糖水舖老闆在後廚翻動鐵鍋的聲音和店裡其他客人交談的嘈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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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Arvin忽然將湯匙遞向我，語氣自然：「要試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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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一頓，低頭看了看那碗糖水，猶豫了片刻，還是湊近些，輕輕啜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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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舔了舔嘴唇，微微點頭：「還挺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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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盯著我，看似漫不經心地問：「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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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應，他就低下頭，輕輕抿了一口剛才我喝過的那勺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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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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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動作太自然，沒有一絲猶豫，彷彿這件事再普通不過——可我的耳朵卻不爭氣地微微發燙，視線忍不住飄向桌上的糖水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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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是不是太親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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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低下頭，舀了一口自己的芝麻糊掩飾情緒，卻發現碗裡的黑色漿糊映出自己的倒影，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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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太熱了嗎？」Arvin見我靜了下來便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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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搖搖頭，順勢喝了一口芝麻糊，試圖轉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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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Arvin忽然低笑了一聲，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畫面。我愣了一下，疑惑地抬頭看他，「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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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回答，而是從口袋裡抽出一張紙巾，湊近些，輕輕擦掉我唇邊的黑色痕跡，語氣平靜：「我以為，你不會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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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指尖還停在我的嘴角，紙巾的邊緣微微蹭過肌膚，讓我莫名感到一絲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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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在這一瞬間像是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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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上Arvin的雙眸，這樣近的距離，我能清晰地看見他纖長的睫毛，甚至倒映在他瞳孔裡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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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輕輕吸了口氣，偏過頭避開他的視線，「先前那一次是想要把話說開，這一次⋯⋯是偶然。我也沒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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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是他再約你呢？」Arvin頓了頓，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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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捏緊了湯匙，感受到指尖的些許濕意，喉嚨有些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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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還算是朋友吧。」我低聲說，卻不敢抬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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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稍微停頓了一下，收回手點點頭，語氣平靜地說：「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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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反應比我預想的更淡然，沒有質疑，沒有追問，甚至沒有表現出任何明顯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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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正因為這份冷靜，讓我心裡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像是丟了一顆石子進湖面，漣漪細微卻久久無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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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著湯匙的手指微微收緊，指尖有些泛白，低頭舀起一口芝麻糊，卻覺得嘴裡的甜味變得不那麼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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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我輕聲開口，像是想打破這片無聲的沉默，「如果你遇到以前喜歡過的人，還會見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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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的動作頓了頓，像是在斟酌這個問題。湯匙輕輕撥弄著糖水，發出細微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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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最終沒有越過那條界的話，可能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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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言點點頭，學他攪拌著碗裡的芝麻糊，緩緩說：「我也是一樣，再見他也只是朋友一樣。今天見他也不是想回頭……只是想再次確認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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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沉默了一下，沒有立刻回應。過了一會，他微微一笑，語氣似是而非：「那現在確認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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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上他的目光，心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這時候說「還沒有」，他會怎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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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沒有撒謊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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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確認到了。」我輕輕點頭，眼神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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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盯著我看了一會，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淺笑，語氣比剛才溫柔：「快點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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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著面前的糖水，忍不住也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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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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