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在觀塘站出閘口便看見Arvin站在出口處，他身穿一件白色T-shirt和牛仔褲，頭戴一頂深藍色的鴨舌帽。穿著雖然簡單，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形不錯，還是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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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很久嗎？」我小跑過去，不好意思地問。心跳加速，莫名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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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也是剛下班不久。」他微微一笑，露出一絲疲態，但笑容依然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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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今天的他跟之前見到的時候不一樣，衣著偏隨意，看上去年輕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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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份沉穩，多了幾分少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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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低頭看自己一襲白色日系長裙，心裡不禁想：會不會被人以為我比他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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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無措地瞄了他一眼，卻發現他眼底下的烏青，略有疲態。突然想起他昨天晚上通宵更，莫名地覺得他有點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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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他向咖啡店的方向走，一邊裝作不經意地問：「你不會太累嗎？真的不用先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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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擔心，都習慣了。我怕現在回去睡了，生物時鐘又要亂了。」Arvin打了個呵欠，但精神看上去還好，似乎真的適應了這樣的生活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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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沒有再作聲，只是默默地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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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挺熟觀塘的工廈，正常人都要用Google Map。」Arvin突然對我說，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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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在這裡一間餐廳做暑期工，有時候要去送外賣，所以還挺熟這邊的。」我笑着解釋，回憶起那些忙碌的日子。雖然能想像得到午飯時間的工廈餐廳有多忙碌，但現在想起來還是挺充實的。怎麼說都是我第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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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送過外賣？夏天的工廈，很熱吧？」Arvin 聽完我的話後，語氣中帶了幾分驚訝，眼神裡閃過一絲好奇，「感覺你不像會做這種工作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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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不像？」我故意逗他，挑了挑眉，語氣有些不服氣，「難道我看起來就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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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你看起來比較適合坐在文藝咖啡店裡寫寫筆記，看看書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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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說我不接地氣？」我半開玩笑地說道，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裙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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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低頭看了我一眼，眼底帶著些許笑意：「是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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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這麼一說，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只好輕咳了一聲，假裝專心地看著前方的路。穿梭在灰暗的工廈中，頭頂的白熾燈閃爍著冷冷的光，映在水泥牆上，投下零碎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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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外面陽光普照，但卻照不進狹窄的走廊裡。樓層中彌漫著機油味與淡淡的煙草味，偶爾經過的貨梯發出沉悶的轟鳴聲，彷彿整座大廈都在微微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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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幾級樓梯，微微喘着氣說：「其實當時做那份工作是為了存點零用錢，也順便體驗一下不一樣的生活⋯⋯後來才發現，原來送外賣也有很多學問，比如要怎麼在最短時間內走最少的路，怎樣可以在送外賣的時候蛇王，還要研究怎樣穿梭在工廈之間⋯⋯」我頓了頓，微微一笑，「你知道嗎？觀塘工業大廈的二樓和三樓，其實是能連接四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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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Arvin 挑了挑眉，似乎對這個冷知識有點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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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吧？」我有點得意地說，「這樣的話，送外賣就不用每次都搭電梯下去再經過停車場，直接從樓層之間穿過去就行了。要不然就要經歷電梯大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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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大戰？」Arvin 聽到這詞，明顯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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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工廈的電梯你知道的，又舊又慢。雖然空間挺大，但一到午飯時間，所有人都擠在那裡。我有一次等了十幾分鐘都上不去，最後直接走樓梯，差點沒把自己累死。三十幾度的夏天⋯⋯」我一邊回憶，一邊笑出聲來，「那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好像在參加某種極限生存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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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低聲笑了一下，沒接話，像是在想像我送外賣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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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話鋒一轉，語氣帶點感嘆，「這裡的工廈真的很有趣。上一秒你可能在一間工程公司送外賣，辦公室裡全是上了年紀的叔叔，安靜又嚴肅；下一秒，推開另一道門，就進了一家婚紗店，滿是香水味，乾淨又漂亮還播放着輕快的音樂；每一個單位都像是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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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聽完我的描述，微微挑眉，似乎對這個畫面有點新奇，「這麼說來，觀塘的工廈不只是工廠和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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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裡什麼都有。你不是觀塘人嗎？」我笑了笑，「有些樓層是攝影棚，有些是手作工坊和古著店，還有幾間很隱秘的酒吧和咖啡館。每次送外賣，打開門都像是在抽盲盒，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看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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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進某個轉角，空氣中忽然夾雜了一絲咖啡香，洗滌了走廊中侷促的味道，與四周的氛圍格格不入。像是一道隱藏在鋼筋水泥中的裂縫，悄悄透進來一點溫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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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我們已經走到了我想去的那間咖啡店門口。這間隱藏在工廈裡的咖啡店，裝潢風格是森林系，與周圍冷硬的混凝土牆形成強烈對比。推開纏繞著綠色植物的木門，像是從一片「石屎森林」誤闖進了某個祕密的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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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咖啡店的名字，Oa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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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我輕輕推開門，迎面而來的是一陣咖啡與麵包的香氣撲鼻而來，混著淡淡的木質調，耳邊響起輕柔的環境音樂，隱隱夾雜著水聲與鳥鳴，像是森林深處的一角，讓人不自覺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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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跟在我身後走進來，環顧四周，語氣中帶著一點讚賞：「這地方不錯，好像空氣都清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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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吧。」我笑著走向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那是一張圓形木桌，兩側的座椅並不是普通的椅子，而是懸吊在天花上的木製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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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走到對面坐下，看著我微微搖晃的動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說實話，你是因為秋千椅子才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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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發現了。」我眨了眨眼，俏皮地伸出舌頭，然後又晃了一下秋千，嘴角止不住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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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搖頭，似乎有些無奈，但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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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侍應走過來遞上餐牌，我們翻開菜單開始研究要點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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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喝什麼？」我低頭翻著餐牌，隨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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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美式吧。」他語氣淡淡的，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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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莫名其妙被捉姦的感覺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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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嗎？」我愣了一下，心虛地抬頭看他，「你也喜歡黑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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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平時都喝拿鐵。」他看著餐牌，語氣悠閒，然後才慢悠悠地補充：「但今天想試試冰美式……上次你的那杯看起來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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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說完後抬起頭，眉毛輕輕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帶點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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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語氣，怎麼聽都像是在調侃我……他果然是在挖苦我上次跟Justin喝咖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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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硬著頭皮乾笑：「那、那杯還好啦……這裡的咖啡更好喝！」說完，我討好地露出一個人生中最燦爛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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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待應來下單，剛好打斷這尷尬的氛圍。我暗自鬆了一口氣，只見Arvin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卻沒有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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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忙嗎？」待咖啡上來後，我試圖找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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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用吸管輕輕攪拌了一下面前的冰美式，冰塊碰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響，「還好吧，沒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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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了。」我點點頭地說。見 Arvin 挑眉看著我，我補充道：「要不然通宵更再加多外勤，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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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愣了一下，像是沒有預料我會這樣說。他低頭抿了一口他的冰美式說:「這是我的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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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好意思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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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沒有再說話，只是垂着頭，鴨舌帽阻擋了他的臉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見他的指尖在玻璃杯身摩挲，像是在思考什麼。我托著下巴看著他，覺得這個畫面有點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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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見到的他大多是在朋友聚會，總是穩重又有點距離感。今天這樣輕鬆的氛圍裡，他看起來年輕很多，再加上他現在有一點不好意思，突然看起來有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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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讓我微微愣住，心跳好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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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把注意力放在我面前的Dirty上，純白色的凍鮮奶，加上最後淋面熱騰騰的意式濃縮咖啡；白色和深啡色形成強烈的對比，就在溫度上一冷一熱一樣。看著上層的濃縮咖啡先是懸浮在表層，然後一點點滲透、交融最後化成一抺柔和的漸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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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靜地看著這過程，感覺心情也隨之沉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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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咖啡很漂亮。」Arvin開口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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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一笑，「要試一下嗎？」把手邊的咖啡杯輕輕推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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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我一眼，低頭瞥了眼桌上的 Dirty，沒有立刻動作，「我以為你是喜歡喝美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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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會變的，今天喜歡鳳梨，明天也可以喜歡別的。」我晃了晃秋千，語氣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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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抱起雙臂，無奈地笑了一下：「你是什麼事都能和王家衛扯上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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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意外他聽得出我在參考王家衛的電影金句，不過轉念一想，《重慶森林》這麼有名，知道也不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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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我失笑，「也不是特意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杯緣，「但說真的，喝久了冰美式，偶爾也該試試別的。畢竟純黑咖啡太苦了，有時候也想讓牛奶中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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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向Arvin，對上了他平靜中卻有一點意味深長的雙眸。我心跳慢了一拍，裝作若無其事地想要拿回杯子:「不喝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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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有說我不喝。」Arvin輕笑，手快一步，直接端起杯子，輕輕啜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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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盯著他的表情，他只是慢條斯理地放下杯子，舔了舔唇角，笑道：「我果然是喜歡加了牛奶的咖啡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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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帶著一點孩子氣，卻又像是在說什麼更深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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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換嗎？」我被他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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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用。」Arvin拿起手中的冰美式，輕輕搖晃了一下，冰塊撞擊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下次叫這杯好了。」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溫和，我也聳聳肩不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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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光影晃動，連帶着咖啡廳的綠植也像在搖曳。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進來，在木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彷彿能看見時間緩緩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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