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裔之子：神擇巫者 - 20—2：習武訓練

　　停留於溫諾比第三天後的早晨。

　　團長已經宣布停駐在溫諾比的期間可以自由行動，只要向分隊長報備一聲，就連想進城休息過夜也都無所謂。因此，除了少數留下來整理馬廄、餵養馬匹的雜工之外，整個傭兵團營區裡空曠異常，留下的團員不超過十個，舉目只見寥寥幾座空盪的營帳以及地面幾叢燃盡剩下的薪柴灰燼。

　　無法進城的米瑟坐在貨運馬車旁的木箱上，目光停留於城市大門進出來往的行人與馬車隊，獨自發著呆。

　　就像之前的墨利安城一樣，這裡的大門附近也停駐了許多布蓬馬車，攤販把各式各樣的商品擺滿在麻布上，熱鬧的叫賣著，企圖吸引來往行人的目光。

　　現在米瑟的手上有一筆足夠買下不少東西的錢，也已經讓克多倫幫他換成了銅幣。照理說，應該是足以讓他動念去逛逛城外市集，可是米瑟卻提不起勁做這種事。

　　他的心思仍舊停在三天前的那座水潭廢城，掛慮著當時的事情……

　　當時，他是真切地想付出自己身為〝薩羅〞的性命來平息幽狼們的憤怒，才說出了那番話……卻沒想到都納拉涅賢者會以那陣大雨阻止了幽狼。

　　賢者的意思……難道是要我不要為了這樣的事情而死嗎？

　　可是，如果是這樣……我到底還能怎麼做……

　　人類在過往如此深刻地傷害了賢者，讓眾部族承受了猶如〝親祖父〞被弒的傷痛，這種仇恨……還能用什麼方法來和解？

　　如今讓我背負起薩羅的身份，到底又希望我該怎麼做……

　　苦思不出解答，狄飛爾輕嘆了口氣，情緒低落地垂下了頭。

　　除了這件事之外，讓他更提不起精神的是——自從三天前離開廢城後，離開肩上的雀鷹也沒有再次出現了。

　　也許伊歐終究無法接受他的身份吧……

　　他大概沒能想到，以為能成為朋友的人類……不但是過去背叛魔族、背叛了賢者的艾赫希人後裔，還是被擇選為薩羅的人……所以，在心灰意冷下決定就此離開了……

　　狄飛爾越想心情越是低靡，想到今後又只剩下自己孤單一個人，他不禁落寞地嘆了口氣。

　　忽然，有一陣鳥類振翅的響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大概又像前幾次一樣，只是附近田裡的野鳥飛過而已……他這麼想著，連抬起頭確認也放棄了。

　　直到——他注意到那陣間隔著無聲滑翔的振翅聲沒有遠去，而是越來越接近營地，最後幾乎是朝自己迎面而來——狄飛爾這才愣地抬頭，他立刻認出熟悉的雀鷹身影朝自己筆直飛來，最後停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詫然注視著雀鷹，頓時沒能說出任何話，伊歐也以澄黃色雙眸望著狄飛爾，然後又謹慎地偏頭打量了眼少年身後空曠無人的營區後，才悄聲小心地說道。

　　『狄飛爾……你們的仲調者在嗎？』

　　『呃？……他、好像剛才進去城市了。』

　　『是嗎？他進去石造族落裡了嗎？』

　　聽到狄飛爾的回答，雀鷹這才心情鬆懈地聳抖了陣羽毛，然後放鬆了些語氣，得意地開口道。

　　『我為了迴避森林附近看守人類領地的仲調者，花了三天的時間仔細觀察他們的動靜，結果發現他們比想像中還疏忽於我——就算直接進到人類的木造族落，站在他們附近的木屋上，那些仲調者也沒能留意到我。』

　　伊歐興奮分享的語氣，像是從來沒發現自己在化形術上能達到這種能力，意外感受到自己有卓越的天份似的。

　　『假使過去知道我偽裝為野鷹的化形術，能欺瞞仲調者的雙眼到這種程度……就不用總是如此驚險地面對他們了。』

　　狄飛爾呆然地聽著伊歐的話，頓時沒能做出反應。

　　他居然忘了意識到這一點……伊歐身為炎鷲，接近這片充滿巫師看守的人類城市區域，對他而言是無比冒險的事情……

　　『只是……為了欺瞞他們的感官，我必須努力壓抑住火之靈的力量。在這種入冬的寒冷下，還是有一點辛苦就是了。』

　　雀鷹繼續逕自說著，鼓起了渾身羽絨取暖。為了維持這個樣貌，他如今還真的成了一隻怕冷的野鳥……

　　伊歐自嘲地在心裡笑了。直到他注意到狄飛爾伸手揉著眼角，才詫異地問道。

　　『你怎麼了……？狄飛爾？』

　　狄飛爾搖了搖頭，用帶了些沙啞的聲音，愧疚地說道。

　　『對不起，伊歐……我誤會你了，我以為……你已經決定就此離開了。可是我卻完全沒考量到，要進來人類的領地……對你而言有多麼危險……』

　　即使是會危及性命的冒險……你卻還是來找我了。

　　謝謝你……

　　聽完他的話，伊歐顯得有些無奈。

　　『我怎麼會離開……離開狄飛爾，就像是把不知所措的族輩獨自拋在人類之中一樣……怎麼樣也讓我過意不去……』

　　況且，我要是離開了，如果狄飛爾再度遭受同族欺負，還有誰能來保護他呢……

　　聽到伊歐彷彿又把自己當作族落稚子照顧一般的話，讓忍著喉嚨哽咽的狄飛爾不禁笑出了聲。

　　『我看起來……這麼讓你覺得不放心嗎？』

　　『那是當然的！即使不談你與同族的相處……狄飛爾，總是……』

　　伊歐一度難以說下去。他想到狄飛爾當時朝齊迪埃激動喊出口的話，希望付出身為薩羅的性命……為過去的人類贖罪的事情。

　　『總是……三番兩次地，打算如敝物般拋棄自身的性命……一點也不珍惜自己，又怎麼能夠讓我放心……』

　　狄飛爾的嘴角泛起苦澀的笑。

　　『伊歐……你一點也不介意我的身份嗎？不會想迴避或討厭我這個薩羅嗎？』

　　雀鷹蓬鼓起頭部的羽毛，尷尬地思索著這個問題，最後才回答道。

　　『薩羅……是賢者擇選於你的身份，我等也只能戒慎接受賢者的決定……哪裡有想迴避你或討厭你的道理。』

　　『是嗎……是這樣啊。』

　　狄飛爾原本壓抑的臉龐終於鬆懈開來。伊歐的回答，解開了這幾天困住他的心結。

　　說得也是……魔族們總是會尊重於耆老的安排。說到底……最終也只是我難以接受自己的身份而已吧。

　　他默然輕吐了口氣，感覺心情舒坦了許多。

　　忽然，後方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停止了與伊歐之間的對話，轉頭看去。

　　「團長？」

　　「米瑟，你在這裡啊。跟我過來吧，差不多可以來開始訓練了。」

　　灰蒙走近坐在貨車附近的少年，然後注意到了他肩膀上的雀鷹。

　　「啊？你那隻老鷹消失了幾天又回來了啊？」

　　「呃……嗯。」

　　沒想到團長也有注意到伊歐不在的事情，讓米瑟臉上閃過詫異。

　　「來，我們找個空曠點的地方練習。」

　　「是……」3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5zSidebX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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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擺放兵器的軍備帳篷外的空地後，灰蒙丟給了米瑟一件用於替鎖子甲減少衝擊的厚質襯衣，要他穿在弓兵皮甲的裏側。

　　米瑟聽話地解下身上裝備換上衣服，沒注意到灰蒙特別要他多加上防護的背後意味。

　　隨後，灰蒙卸下腰際上的兩把單手劍拋向一旁，他今天不打算用到任何武器，接著開口朝少年問道。

　　「你過去是慣用短刀、匕首這類的武器嗎？」

　　「嗯……我以前常用獵刀。」

　　「獵刀？多長的形式？」

　　「大概……這樣。」

　　米瑟大致比向手肘到拳頭的長度。

　　「是嗎。」

　　灰蒙在心裡大致評估過適合少年的訓練方式後，再度向米瑟說道。

　　「你之前曾用匕首做掉兩個叛軍對吧？待會你就把我直接看成當時的目標放手攻擊，不過記得長眼點——別被我逮住，否則你會吃上教訓。」

　　米瑟抽出繫在背後的匕首，望了眼銳利的刀鋒，對團長的指示有些猶豫。

　　「真的……直接拿這把武器向你攻擊嗎？」

　　灰蒙皺起眉，回答的聲音有些不耐。

　　「當然。別浪費時間問廢話，快開始。」

　　「是、是……」

　　米瑟照著他的指示舉起了手裡的匕首，謹慎地看著沒攜帶武器的團長。

　　就如同面對那兩個叛軍當時——他的雙眼很快打量向灰蒙身上嵌著金屬片的皮革護甲，找出了側胸與脖頸部的弱點——很快邁步衝了過去。

　　這個動作忽地喚起了記憶……來到彼岸的那一天，他也曾經這樣對峙上灰蒙……

　　當時，還以為即將被這些北境人置於死地……結果，沒想到卻是這些人給了自己一處棲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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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瑟朝著側面攻擊，卻被灰蒙一個伸手抓住持刀前臂，腳朝他肋間一踹——他立刻失去重心倒地。即使穿著兩層防護裝備，灰蒙毫無保留的力道還是讓米瑟痛得皺起了臉。

　　灰蒙朝他冷聲說道。

　　「我說過了，別讓我逮住，否則你會吃上更多教訓——再繼續，起來。」

　　米瑟摀著側胸的痛處，再度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這下子明白分隊長崁柏特當時那番話裡的意思了。

　　團長訓練時不懂得斟酌……就是指這個嗎……

　　他撿起掉落的匕首，再次看向灰蒙的目光帶著些許險色。

　　但反正，不管怎樣……都沒有比被那些威塞克特人打來得痛。

　　米瑟很快又重新振作起來，按照灰蒙的指示繼續攻擊。

　　但是無論嘗試幾次，攻擊都是輕易被他避開——一次是被他往小腿脛骨一踹倒地，或是扭住他的持刀右手摔向地面……又一次是往他還隱隱作痛的側胸一拳。痛處被連續擊中第二次，讓他咬牙趴在地上忍痛了好一陣子。

　　但米瑟很快又蹣跚著步伐再度爬起，連著幾次疼痛的教訓，沒有讓他就此放棄，而是讓採取的攻擊方式變得更加謹慎。

　　他不再像剛開始一樣，不禁思考就猛衝直撞，慢慢學會隱藏自己的意圖——他舉起匕首快步刺去，讓灰蒙認為是鎖定側身的攻擊而出手，但米瑟隨即踏步避開，扭身再度往他的後頸刺去。

　　他的動作俐落而迅速，假使是當時那些叛軍，恐怕已經就此喪命。但——灰蒙的動作比他們的反應快上不少，他一個彎身避開利刃，手也扯向少年衣領，順勢就把他撂倒在地。

　　又一次的失敗，讓米瑟不禁有些氣餒，他用帶著擦傷的手伸向匕首，掙扎著再度站起來，頭髮與身上都沾滿了泥塵。

　　「哼，你這小子倒還學得很快嘛。」

　　看見他開始有所進步，灰蒙的嘴角揚起了滿意的笑。

　　「來——繼續！」

　　米瑟靜靜點頭，伸手抹去了嘴裡吃到的泥巴，投向灰蒙的目光更專注銳利了些。3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JcCRIM09
　　

　　雀鷹獨自停留在不遠處的營帳上，黃澄澄的雙眸險峻地看著狄飛爾的怪異行為——他不放棄地攻擊向那個人類，然後又不斷被反擊回去擊倒在地。

　　伊歐實在無法理解這是什麼行為，整顆心都擔憂不已，可是看他們的互動，又不像是在打架或是真的有所衝突……

　　伊歐努力說服自己先做觀察，耐住性子等待下去，看著狄飛爾摔倒又起來、摔倒又起來……持續了十次、二十次、三十次……

　　雀鷹注意到少年臉頰與衣服因為擦傷而沾上斑斑血跡，每次起身的動作也越來越沈重吃力，他不安地開始在營帳頂上左右跺步。

　　就在伊歐按耐不住地想展翅飛向狄飛爾時，他忽然一瞥注意到走近的人類身影，頓時僵硬地收緊了雙翼，躲進了對方的視線死角。3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8qjCEXCSX
　　

　　穿著一身白外袍的駐守師，從城裡回來準備返回自己的營帳，卻在沿途路上注意到灰蒙在和米瑟對練。

　　他默然停住腳步，沉默地觀望了起來。

　　米瑟不放棄地一次次企圖攻擊，然後被灰蒙無例外地避開與反擊倒地。然而，即使臉上沾滿泥土和擦傷血跡，他的眼神仍然無所動搖，又再度從地上爬起。

　　有幾次——米瑟刺出的刃尖只差一點點，就會劃到灰蒙的頸部。但很快又被他瓦解攻勢，重挨了一記而倒地。

　　明明承受了會讓人痛得站不起來的重擊，米瑟卻還是像沒事一樣，甚至沒喊痛一聲又從地面爬起。

　　不過就算再怎麼懂得忍痛，繼續承受下去，終究還是會讓他身體負荷不了。克多倫走向灰蒙，無奈地開口。

　　「灰蒙……你要不要適可而止一下？」

　　「啊？你回來了啊。」

　　灰蒙望了眼駐守師，不以為意地答道。

　　「怎麼了嗎？這小子很耐打啊，學習的速度也頗快的。」

　　克多倫一陣沉默。

　　再度站起的米瑟雖然看起來有點累，但他用袖子擦了擦臉後，隨即又握緊了匕首，打算繼續訓練。

　　「再怎麼耐打……被你用那種方式訓練還是會累積不小的傷，要花上不少時間恢復……我看你今天還是先到這裡，讓他休息吧。」

　　克多倫的話裡彷彿帶著一股過往的心有餘悸似的。

　　「唉，本人沒有抱怨，反倒是旁人先看不下去了是吧……」

　　灰蒙無奈地朝米瑟說道。

　　「算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之後再繼續訓練。」

　　「好……知道了。」

　　得到這句指示的米瑟，才鬆懈了緊握著匕首的手，把武器收回鞘裡。

　　他輕吐了口氣，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側胸，然後拿起放在地上的軍弓與箭袋要離開。

　　即使整身塵土，衣服跟臉上都是斑斑褐色血跡，他還是像個沒事的人一樣腳步穩當，若無其事地從灰蒙與駐守師身旁走過，準備就這麼離開。可是，親眼看到他剛捱過多次重摔，克多倫最後還是忍不住叫住他，提醒了聲。

　　「米瑟……如果身上有哪裡不舒服的話，記得可以來找我幫忙……知道嗎？」

　　米瑟這才停頓了腳步，然後思考著偏過頭。

　　雖然很多地方都在痛，可是從疼痛的感覺來看，沒有骨頭斷掉、內臟應該也沒受傷……所以沒什麼關係吧。

　　「嗯……我還好，沒什麼不舒服。」

　　他仿若無事地回答完後，便繼續邁步離開了。克多倫頓時無言以對，只能沈默注視著他的背影遠去。

　　灰蒙走近駐守師，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

　　「對吧——我就說他很耐打啊。不像某個三兩下就捱不住的小子，你說是不是？」

　　聽到他意有所指的話，克多倫好一陣子才做出回應，無奈地嘆息。

　　「不然……只被允許背書長大的〝小子〞，你期待他還能做到什麼程度？」3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hvHvwXId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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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習武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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