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婦恨鼓鼓地道「明明昏睡一年多了,醫者也說那小賤人過不了冬的!」她頭上插著幾支百花綴珍珠金葉步搖,身上妃色錦面外袍鑲著白虎皮滾邊,端的是華麗無匹花團錦簇,一屋子的鎏金器具反射著銅鑄鮫燈的幽芒,照得四壁富麗堂皇,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公主貴妃住的屋子。 「夫人,奴聽聞二小姐醒後不能言語…」啪一聲後那奴僕整個人摔在華美的地毯上,臉上馬上浮現五個火辣辣的指印。「狗奴才!那賤人是不知廉恥的賤婦生的孽種,武家二小姐是我的明淑!下次再給我搞混,奶奶我就馬上亂棍打殘了再趕到外面去給他凍死餓死!」美婦胸口強烈起伏著,看她陰騭的臉色巴不得衝出去把這個她口中的小賤人撕成碎片,腳下的奴僕馬上連滾帶爬的爬起來一個勁磕頭道罪。「是,是奴眼懵心瞎!奴才口賤!」他馬上沒命似的掌自己的嘴。「東院住的是賤人生的賤坯子,比不上大小姐二小姐的一根腳指頭!」看他打自己的嘴都打得紅腫了,美婦表情鬆動了少許,復又坐在廳裡的貴妃靠椅上,繼續問訊下面瑟瑟發抖的奴僕。「何全,你跟在老爺身邊也有十多年了,你說老爺最近…是失心瘋了麼?每天帶著醫者去那小賤人的房間,也不許別人去探視,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美婦咬牙切齒,眼中盈滿不甘的溼潤,心中恨極那兩母女,又怨恨冷淡的丈夫,自從丈夫回來,半個月只見過一次!「回夫人,老爺回來後一直待在書房,偶爾和大少爺召見幾個銅鐵商家,老奴瞧著都是生面的…」僕役何全今年五十有三了,他本來自小跟著四貴家長之一的前朝侯爺楊老太爺,是他的心腹。後來楊老太爺軍中去世,小姐出嫁,他就跟過來做武家的大管家。雖然心中不忿,想起自己的小兒子正在楊家在京城的當舖當見習掌櫃,為這小兒子的前途著想,他只能巴著臉低頭說道。「老爺之前從不染指那些鑄造生意的。」 美婦眉目稍垂似在思考,片刻即道:「你給我繼續留意著老爺的動向。下去吧。」何全如獲大赦,連滾帶爬離開了小屋,心想這鑄造之事牽扯楊氏家族,近幾年少爺楊參軍因大幅改進兵器鑄造模具在朝廷上聲威大振,宮裡那位貴人又是嫡親親的表姐,受當今萬千寵愛,還是步步為營為妙…夫人又是兩位楊大人和宮中貴人的嫡親妹妹,更是得罪不起。
何全慌忙告退。
這有著盜拓性情的美婦行年40,正是成熟芳華之時,閨名楊秋錦。楊秋錦生得高挑苗條,不生氣的時候笑意盈盈自帶氣質,雖然臉盤大了一點,皮膚確實是難得的白膩光華,除了眉心因長期皺眉生出一道淺淺的細紋,用精緻的寶石花鈿貼著,保養得宜的臉上沒有半點歲月痕跡。遠遠看過去,那身段並不輸給二十來歲的青春婦人。當她思考問題時,會習慣性地托起一邊香腮,敲敲自己的太陽穴。她舅舅本來就壟斷著京城的器物鑄造,丈夫難道要摻上一腳?近十來年因舅舅無子,把則哥哥帶在身邊,更有讓則哥哥繼承家業的意思,更加因為舅舅的嫡女,她的親表姐楊妃娘娘宮中得勢生下龍子,楊家兩房楊達楊雄由被瞧不起的前朝毒瘤,舔著臉皮討好當朝貴冑的末品行商寄生蟲-一舉抬升為皇親國戚。自己的丈夫武士彠,早年是做木材生意出身的,自小以膽子肥有名。後跟隨當朝先帝建功立業,自己下嫁之時雖為填房,但夫已官拜工部尚書,風評為人專情,真真是打著竿子也尋不到的好親事。更,前年硬是推搪幾次後才應下躍升為利州都督兼一品應國公的聖旨,家世之顯赫,一時無兩。
可是夫妻結褵近18年,說是相敬如賓,但這個夫君官越做越大卻讓她越看越不明白,五年前他往塞外辦事兩年回京,從外面帶來一個年方十九的雜毛賤婦,無名無份的入府半年就生下一個女兒,正是那個小賤人武明純。她趁著產婦虛弱,令一早買通的接生嬤嬤強行扯下胞衣,本是斷掉以後賤人生育之機,卻意外致令雜毛賤婦當晚血崩而亡。拼死也就生了一個女兒,楊秋錦想起就浮出一抹鄙夷的冷笑。
活該!自此小賤人就記在她這位嫡妻名下,是為武家嫡出二小姐。她當年和雜毛賤婦同期懷孕,同一個月內生產,小女兒武明淑只比武明純小一週,自己的嫡女變成了三小姐,隱隱被賤種壓了一頭,偏生自己又要故作賢妻良母,扮作一視同仁;
一年半前那個小賤人突然中毒昏迷後,本以為她必死。怎料她只是昏睡,而自己的丈夫更像換了個人,之前明明在生意場上什麼都和自己哥哥商量,現在神神祕祕的也不知道結交什麼人。楊夫人思疑事情敗露,偏又不能當面發作,只能靠何全這個十幾年前就安插在大宅的管家給她留意著夫婿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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