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紅塵卷》 - 《第六回、酒過三巡同床眠》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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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回、酒過三巡同床眠》

穹葉

Nov 5, 2019

236

12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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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酒過三巡同床眠》─殊途篇之二2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FtuFybNp

（敢情是睡夢中的我非禮你了？──聶成華）2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FcfuZEVZ2

　　之後碧華虛就喝了半罈，擱著了。晚膳之前，聶成華拉著陸靜虛逛街去了，聶成華看到什麼都想吃，陸靜虛聽到什麼都不買給他，不為何，因為得吃晚膳，陸靜虛甚至不說酒是在哪兒買的，聶成華半日逛下來，連個入得了鼻的酒香都沒嗅著。

　　晚膳回客棧用了，特別豐富，不比午膳寒酸，不愧是頂好的客棧，就是茶水普通了些──聶成華只是被養壞了口味。

　　吃飽喝足，殘盤收了，還送來了酒樽，聶成華心裡一直有個疑問，他也沒忍住，先給自己倒了一滿樽，劈頭便道：「陸寧，你身上帶了多少銀兩啊？看你那錢袋鼓鼓的，在蓬萊雲城那會兒，你還給銀錠子了！」

　　他一直以為陸靜虛清廉寡欲，多半會視錢財為外物，身上只帶個夠用而已，也不知是平時外出便帶著大把銀兩，還是因為他的關係，畢竟他倆初相見那會兒，回了一趟燈火闌珊處，說是多帶的也不為過。

　　陸靜虛道：「不知。」

　　聶成華愕然：「什麼不知？你不知自己帶多少銀兩出門的？」

　　陸靜虛毅然點首，道：「嗯，我未曾細數，不過此趟只取了三銀錠。」

　　聶成華驚愕加劇，道：「不是，這上房不便宜吧！夠用嗎？」

　　他忽然想，難道這便是陸靜虛不願開兩間房的理由了？

　　陸靜虛直勾勾瞅著他，正義凜然，不容置喙，道：「華山陸氏之人，自不會欠賬不還。」

　　「……」

　　聶成華木然片刻，被堵得無話可說，他真想一頭塞進酒罈裡，真是丟臉死了。

　　他不願再睬陸靜虛，悶悶喝起酒，杯杯接連，次次盡飲。

　　陸靜虛不解，沒打算多問，只是提醒道：「喝慢些。」

　　聶成華一樽白墮迅猛入喉，他沒好氣地道：「知道了！」

　　突然就生起悶氣了，陸靜虛更是不解，可他看聶成華的速度慢了下來，便也算了。

　　這個聶成華與他認識的毫無出入，他心裡是安慰的，可也不免古怪。過去聶成華的立場大改後，陸靜虛只參與了前半分，等聶成華去了化神谷，他也坐禁去了，可出禁後聽天下流傳，對化神谷主那是一個唾棄，韶華之戰雖說保住了一命，卻也與死了沒個兩樣，甚至不知所蹤。

　　聶成華被那般對待，又是如何像現在、像從前，性情不改、一如既往？

　　陸靜虛向來不明白，分明該恨之人無恨，不該恨之人，卻對無恨之人，恨之入骨。

　　他看聶成華癟著嘴，細細啜飲，時不時瞪一眼過來，真像小孩子，但不像華山陸氏的孩子。

　　他倆分別是在韶華一役前四年，那時他倆正值弱冠，如今十六年過去，陸靜虛三十六歲了，聶成華卻仍是弱冠的樣子、弱冠的姿態，就好似韶華從未發生，就好似陸靜虛出了關便見到了聶成華，好似這十二年就是一場虛夢。

　　於聶成華而言是的。

　　待酒飲盡，聶成華總算不苦著臉了，雙頰有些紅潤，但神智清晰，毫無醉意，他一臉滿足，沉吟一聲，道：「陸寧，我有些乏了，想先睡了。」

　　陸靜虛點點頭道：「好，早些睡，明日早起。」

　　聶成華疑惑道：「為何要早起？不是午後才去黃宅嗎？」

　　陸靜虛道：「帶你去附近林子走走。」

　　聶成華登時一臉古怪，正要發話，又聽得陸靜虛道一句：「上回見了幾隻松鼠。」

　　聶成華直接把話吞回肚腹，神色由怪轉喜，欣然道：「松鼠！真的啊？我去我去！」

　　事情便這麼定下了。

　　要說松鼠與聶成華，倒也有些淵源，西狩結束那會兒，聶成華差點死在百家手下，陸靜虛及時救人，當著百家的人把聶成華拐走了。因為落雨，暫時藏於附近林子，陸靜虛去撿柴火時順手帶回一隻松鼠，說要給聶成華當晚膳的。

　　結果聶成華不吃，還想養著，誰讓他與陸靜虛處在一塊特別尷尬。可之後落了雷，聶成華嚇得脫手，松鼠跑了。隔日離開林子時也沒見著半隻松鼠了。

　　在之後去了化神谷，成了人間妖域，尋常動物壓根不近，甚至長不出一點植物，全是枯草乾木，別說松鼠了，都無羽族飛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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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成華真沒想到，真真沒想到，真真真沒想到陸靜虛竟然也要與他一道睡了！這分明還沒到陸靜虛就寢的時間！

　　聶成華立於床前，俛面視之，後背一股無形的壓力撲身而來，那正是陸靜虛，又一道不解的渾沉聲音傳來：「還不脫鞋？」

　　聶成華眉角一跳，真想回頭大罵：那你還不滾開？

　　他忍了又忍，眉角跳了又跳，嘴角抽了又抽，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展開一個詭異的笑容，回身道：「這才戌時過半呢，你不必配合我的。還有，你睡裡邊吧，我這麼早睡，沒准天未亮就醒了，怕擾了你。」

　　陸靜虛淡淡道：「無妨。」

　　「無妨你個……」

　　無妨你個頭。聶成華及時打住，尋思片刻能如何說服，卻是失敗告終，他瞧陸靜虛一臉正直，誰的三寸不爛之舌見了都得爛成灰！

　　他乾咳兩聲，道：「嗯，好吧。」

　　說畢即動作，兩履信手扔了，他頭也不回踩上床凳爬了上去，抓著被褥直接往牆邊面去，活像個賭氣的稚兒。

　　陸靜虛默默將兩履置妥，先卸下頂上的雲梅冠置於邊櫃，再褪下外衣、鞋履，坐於床緣，回身瞅去，定了一定，伸手往那後腦一摸，才觸及碧綠髮帶，他便將手收回了，誰讓聶成華嚇得一跳，還翻了身。

　　聶成華驚魂未定，死死抓著被褥，好似被非禮的姑娘，失聲道：「你幹嘛！」

　　他怔了怔，瞅著披散青絲的陸靜虛，心裡有股奇怪的感覺。他這才發覺，自己沒見過陸靜虛這個樣子的，不，應該說，沒正視過。當年問道頭一日，他夜闖在水一方，前屋行出一白衣男子，他還以為是雲門之人，怎料是那陸小公子。

　　真要說起來，這也算頭一回的，聶成華也不知怎麼說，雖然也不必說，可他覺得，這模樣的陸靜虛與平時不同，好似柔軟了幾分，缺了那雲梅冠的剛硬，少了頂髮的一絲不苟，看起來平易近人多了。

　　陸靜虛道：「卸髮帶。」

　　聶成華又怔了怔，發現自己想出神了，他倉皇地將髮帶卸下交遞過去，還傻笑一聲。陸靜虛收之，往床邊矮櫃置去，這才爬上了床，此舉又把聶成華嚇得花容失色，可他已然退無可退，只好霸據被褥。

　　陸靜虛伸著兩腿，胸背直挺，即便散髮披身，單著褻服，卻也不失英氣煥容，反而多了幾分閑雅悠適。他偏頭瞅著聶成華，道：「這麼冷？」

　　聶成華「噗」了一聲，沒好氣地把被褥丟開，道：「不冷！」

　　陸靜虛道：「再讓小二送一張來？」

　　乾脆再送張床來吧！聶成華嘴角一抽，罵道：「不需要！就說不冷了！溫暖得很！況且還有你呢！」

　　說畢，他唇角一僵，這下尷尬了，他沒事說最後那句幹嘛呢？

　　陸靜虛眉目一動，明顯有些吃驚，靜默片刻，點點頭道：「嗯，還有我在。」

　　「……」

　　聶成華垮面愕然，那話兒說得是撩，可他也沒半點兒心動的感覺，反而無言以待，也不知是誰的問題。

　　肯定是陸靜虛的問題！

　　聶成華嘆了嘆氣，又默默抓回被褥，順勢躺下，這次沒死皮賴臉霸著了，一半蓋身恰恰好，道：「睡了，道長自便。」

　　陸靜虛沉默不語，只是靜靜看著那後腦，他表面煞是平靜，可眸波流轉，滿是複雜的思緒盤生錯節。

　　可他自己也不明白那些是什麼，欣慰與恐懼交雜，欣喜與沉重相疊，有如浸濕的髮，如何也梳理不開。

　　他滅了燭火，登時昏暗不少，他向後一摸，是個銅枕，他又往聶成華那兒瞧去，另一個枕子被視若無物了，聶成華就頂在下邊。

　　他這才想起，在水一方那張小榻也沒置枕的，卻不曾聽過聶成華提起，他便不覺哪兒不對了。

　　他決定探一探，道：「聶芳，你不躺枕子？」

　　聶成華抬起左手搧了搧，道：「不習慣，不然我早與你說了。」

　　雖說他瞧不見，陸靜虛仍是明白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他悄悄將銅枕往裡邊推了一些才躺下。

　　被褥鋪身，兩人之間空了一大塊，陸靜虛想著以後還是不住上房了吧，床太大了。

　　＊

　　翌日清晨，未至辰時，聶成華迷迷糊糊地醒了，冷醒的。他以為陸靜虛搶了被子，才惡狠狠地扭眼過去，卻發現陸靜虛紋絲不動，被褥那端在他身上不多不少。

　　他低頭看了眼滑落的被褥，心內乾笑兩聲，替自己開脫：恰好蓋著邊緣，動一下就得落的，陸寧不落那才奇怪呢！

　　他往陸靜虛那兒緊了一些，卻是小心翼翼的，不是怕吵醒了人，是怕離得太近了。

　　陸靜虛好是好，可聶成華從未想過與他過從甚密的，若非這床大，他早趴桌子睡去了。

　　聶成華醒了也睡不著了，便坐起身，倚著板壁，然後看著只距半條胳膊遠的陸靜虛。那睡顏實在平靜，若非胸膛起伏微微，還真不像活的。

　　他伸出左食指往那側臉湊了過去，直至餘下一指寬距離，他劈然打住，心道：「我幹嘛呢？」

　　聶成華有些訕訕，尋思片刻，他還真有些想戳兩下的，但仍是作罷，卻恰於撤手之際，他雙肩一顫，嚇了一大跳。

　　──陸靜虛抓住他了！

　　那叫一個迅雷不及掩耳，陸靜虛的右手冷不防竄出被褥，也不是抓住聶成華的腕部，而是直攥住他的食指。

　　陸靜虛這才堪堪睜眼，瞅了過去，道：「作甚？」

　　聶成華臉色一僵，抽了抽手，毫無動靜，罵道：「你才作甚！我壓根沒碰著你，還不放開？」

　　陸靜虛目光如炬，渾然不似初醒的樣兒，他始終沒鬆手，甚至施勁一扯。那一瞬間，聶成華心說不妙，可他穩不住自己，順著陸靜虛的力勁被迫撲了過去。

　　偏生他跌過去，陸靜虛就鬆了手，還展開胳膊，叫聶成華直往那胸膛撲去。沉悶的撞擊聲僅只一瞬，接著是一陣凝結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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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成華半張臉都埋在被褥上，露出的左眼能見生無可戀，他正想起身開罵，怎料陸靜虛展開的右臂竟然搭了過來，就這麼壓在他背上，害他登時傻愣，什麼哀怨憤怒都煙消雲散，孑遺那沉緩而清晰的心跳。

　　呃，這是幹嘛呢？

　　聶成華半霎理解過來眼下的姿勢。天啊！陸靜虛說白了不就是抱著他嗎！

　　「哇！」

　　聶成華嚇得大叫，雙腿一滑一屈，變作跪姿，方便起身，可他上身一抬，動彈不得，好似大石壓身，他倉皇道：「陸靜虛你幹什麼！」

　　他左手抓住陸靜虛的胳膊，紋絲不動，有如山川大石，不可撼動，最後連右手也往背上抓去了，如何就是拉不開。

　　他簡直欲哭無淚，就算他金丹沒了，力氣也不至於這般渺弱吧！壓根蚍蜉撼樹！

　　更詭異的是，他還瞥見陸靜虛閉眼了！

　　陸靜虛鼻息淺抒，道：「時辰未至，你安分些。」

　　聶成華立即罵道：「你才安分些！我本就沒要動你，正準備撤手了，你還把我拉過來！本末倒置吧你！」

　　陸靜虛倒顯得冷靜，依舊八風吹不動的樣態，道：「我替你蓋了五次被子，好不容易睡了，又被你吵醒了。」

　　「啊？」

　　聶成華悚然：「慢著，什麼你替我蓋了五次被子，我、我哪可能……而且我方才明明沒發出聲響的，你別胡說啊……」

　　方才被子便是落下的，那陸靜虛早該睡下了。啊，莫不是他起身動作太大，晃了床，震醒了陸寧？

　　可能嗎這……

　　靜默片刻，陸靜虛還真撤了手，收回了被褥之下，道：「躺好。」

　　聶成華滿心錯愕，還有些不可置信陸靜虛真放過他了。定了一定，他緩緩起身，呆呆地看著陸靜虛，兩條乾淨的眉毛之間有幾道細痕，他心想，敢情這便是陸靜虛被打擾的反應。

　　他又聽得陸靜虛道一聲「躺好」，也不知腦子哪兒不對，他還真乖乖躺下了，他也沒往裡邊移動，恰好貼著陸靜虛，又因枕頭霸著上位，他只能往下躺，腦瓜兒就抵著陸靜虛的右肩。

　　這到底什麼情況，他沒搞明白，不過他忽然意識到，方才陸靜虛的心跳好像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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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辰時一至，陸靜虛醒了，反而聶成華又睡著了。

　　雙雙起身後，悠哉用了早膳，整理行頭便出了客棧。

　　房間暫留，待去了黃宅一趟才決定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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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我一粒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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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第一回、惡兮善兮實無分》（含序）

#2 《第二回、道人清雅琴意貞》

#3 《第三回、出邪入正伴紅塵》

#4 《第四回、山青不改淵藪深》

#5 《第五回、碧華虛影任讕言》─殊途篇

#6 《第六回、酒過三巡同床眠》

#7 《第七回、綠意婆娑覿高軒》

#8 《第八回、守追鎮中伏視線》

#9 《第九回、多思多慮路凶險》

#10 《第十回、深入敵陣襲飛箭》

#11 《第十一回、眉尾深疤真名現》

#12 《第十二回、三魂七魄俱不全》

#13 《第十三回、避惡除患不值憐》

#14 《第十四回、虛情假意謊連篇》

#15 《第十五回、糖葫蘆兒一嘴甜》

#16 《第十六回、飲酒半罈罪孽源》

#17 《第十七回、得友相伴真相顯》

#18 《第十八回、孤注一擲飲舊冤》

#19 《第十九回、千思萬緒無仇怨》

#20 《第二十回、四載只為守枯顏》

#21 《第二十一回、一時入會終生犬》

#22 《第二十二回、七天七夜不比年》

#23 《第二十三回、步步皆錯錯不言》

#24 《第二十四回、殊途同歸順蒼天》

#25 《第二十五回、情深緣淺來世見》

#26 《第二十六回、舊人舊物情不減》

#27 《第二十七回、遊林品若華》─同歸篇

#28 《第二十八回、夢酒別黃家》

#29 《第二十九回、雲來此山暇》

#30 《第三十回、舊事驀然發》

#31 《第三十一回、千鹿養清雅》

#32 《第三十二回、千里之路雀方行》─帝城篇

#33 《第三十三回、探屍尋路向江陵》

#34 《第三十四回、野鶴閒雲顯娉婷》

#35 《第三十五回、一盼君歸曲輕盈》

#36 《第三十六回、無首之屍得芳名》

#37 《第三十七回、水深山中無鳥鳴》

#38 《第三十八回、妖狼嬉戲眾人驚》

#39 《第三十九回、廢村一晚天不應》

#40 《第四十回、蘭樂梅憐落淋鈴》

#41 《第四十一回、鳥妖指路破穹青》

#42 《第四十二回、安城訪主八卦鏡》

#43 《第四十三回、屍箱待竊揣測定》

#44 《第四十四回、朱門捉盜暗室明》

#45 《第四十五回、雖得所尋卻難平》

#46 《第四十六回、一事且終心不寧》

#47 《第四十七回、流離終見舊地景》

#48 《第四十八回、白帝墓園愁眠靜》

#49 《第四十九回、野鶴歸清朗》─遺骸篇

#50 《第五十回、首尋入荒崗》

#51 《第五十一回、見一少年郎》

#52 《第五十二回、紙偶何所向》

#53 《第五十三回、周家小姑娘》

#54 《第五十四回、棺啟得屍藏》

#55 《第五十五回、善意又何妨》

#56 《第五十六回、舊魂故地葬》

#57 《第五十七回、願如醉一場》

#58 《第五十八回、新春離家向瑯琊》─師門篇

#59 《暫時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