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紅塵卷》 - 《第五十五回、善意又何妨》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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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第五十五回、善意又何妨》

穹葉

Feb 16, 2020

191

11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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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善意又何妨》─遺骸篇之七

（有時我真不知，他是善良還是殘忍。──陸靜虛）

　　聶成華俛面一看，真有些大開眼界。

　　棺內一名少年，雖是面色蒼白，卻仍有半分生容，臉頰與雙唇都還算飽滿，衣著整潔，並非尋常人家的穿著，想來是特意換過了。

　　少年生得乾淨，雙眉平潤，睫毛纖長，鼻梁高挺，可謂俊秀，與齊立有一半相似。

　　紙偶便躺在少年腹上，叫聶成華古怪的是，屍身旁置了一件似長盒之物，通體為黑，上頭有著淺淺的灰色花紋，不知裡頭是否有物。

　　聶成華索性喊了鎮長過去，鎮長自是不會拒絕，連周思芸都跟過去了，她一見棺中是心心念念之人，盈滿雙目的香淚奪眶而出。

　　鎮長一見那東西才憶起，道：「都忘了有這東西！當初他們告訴我，這孩子因為是病死的，魂魄相當不穩，怕會異變什麼的，便給了我這個，讓我放入棺內，有助安魂。先生，此物可是這個道理？」

　　聶成華的表情已經說得明白，當然不是那個道理。他道：「此物並非安魂，而為禁錮，所以屍身才會不腐。眼下也不可隨意撤除，會引發大難的。」

　　他想，都有個法器壓制了，陰氣還能這般濃重，何況是將之移除啊？

　　雖說齊欣多怨少戾，可難保除去法器之後，神魂接觸生者氣息，甚為仇者，也能這般無害，還是保險一些得好。他都忘了在南宮府宅中，尋思會幫忙佈下的禁制了，那可真是周到，如今齊欣魂魄有異，他竟沒想到尋思會事後也幫了把手。

　　鎮長悚然：「那、那先生可有辦法？」

　　聶成華道：「辦法那是有的，不過先運回荒崗村，好生葬了之後，仍是難平其怨的話，那再說了。」

　　鎮長倉皇道：「那、那東西放在裡頭不打緊嗎？」

　　聶成華點點頭道：「無妨，我自有辦法。就不多談了，趁著陽氣旺盛的時候趕緊動身吧。周姑娘，別哭了，妳的齊欣哥哥可看著呢！」

　　周思芸涕淚猛止，怔了一怔，忽然驚恐一臉，一手抱著布娃娃，一手抹著臉，帶著哭腔道：「我、我沒哭！齊欣哥哥別看我啊！」

　　聶成華樂得大笑。

　　隨後，棺蓋置回，家僕領著三輛馬車來了，鎮長說由後門出去，能直接出鎮子。

　　聶成華以為，一車放禮，一車置棺，一車乘女，他與陸靜虛照常御劍就好，怎知，他看著棺木上了車，周思芸在鎮長依依不捨與好生叮囑下，竟也上了同一輛馬車。

　　然後，管家來請他倆上車了！

　　他真真沒想到其中一輛是給他倆準備的。聶成華瞅向陸靜虛，也只是一個淡然的眼神回應。這是讓他作主的意思？

　　肯定是！也只能是！

　　聶成華笑道：「靜虛道長，您先請。」

　　陸靜虛表情總算有變，卻是擰起眉頭。聶成華笑容一僵，道：「靜虛道長，你還背著琴呢，咱們就悠哉這一回。」

　　陸靜虛眉頭越發深擰，害得聶成華心裡越發不安，好在，不過一會兒，陸靜虛舒展雙眉，半字不說，逕自往馬車去了。

　　聶成華大鬆一口氣，連忙跟上。

　　總算妥當，那馬車空間甚足，還有懷幽琴的位置呢。只是嚴格說來，仍是狹小，畢竟共乘之人是那個陸靜虛啊！

　　聶成華衝著探頭關心的管家說沒問題，然後小心翼翼地往碧綠白裳身邊坐去了。

　　忽然的莫名尷尬。他真想把懷幽琴取來置在中間。

　　外頭一陣動靜，聶成華瞅著掩上的窗子，馬車開始前行，儘管路平，仍是不免些許顛簸，可他感覺身旁那人有如鎮地山石，不可撼動。

　　聶成華稍稍平復了思緒，正回面門，眼角餘光能見俊容，道：「其實吧，這是我頭一回坐馬車。在藍家，也只有夫人與師姐外出會乘馬車的。還不會御劍的時候也不跑遠，能跑遠的時候御劍就成了。」

　　他也不知說這幹嘛，興許只是想緩解尷尬的氣氛，可或許於陸靜虛而言，氣氛一點兒也不尷尬。

　　聶成華渾然沒給陸靜虛回應的餘地，話鋒一轉又道：「咱們真尋到了遭竊的屍身，沒想到這麼近，又這麼順利。我知你肯定會要我別高興得太早，我知道。我知道接下來不可能也這般順利的，但……我稍微高興一些，不為過吧？」

　　話音一落，他抬眸面了過去，他看陸靜虛的用意，只是想警告陸靜虛不許拒絕他罷了。

　　陸靜虛淡然瞅他，道：「你自有分寸。」

　　竟是這般回答！

　　這算不上拒絕，更算不上同意，這叫聶成華感覺一下就不好了，沉面道：「那我告訴你我的分寸便是──等這事兒成了，我要大吃大喝一頓，吃飽喝足了你還得給我彈曲子！」

　　陸靜虛依舊淡然，毫無遲疑，道：「好。」

　　答得這般迅速，且是應允並非回絕，真叫聶成華瞠目結舌，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待神智堪堪復歸，陸靜虛已經不瞅他了，他嘴角抽了一抽，雙唇歙張不定了幾番，終究無話脫口。

　　他感覺自己該說些什麼的，可如何都思量不出。

　　一路無話，也沒法兒有話。聶成華不若初次搭馬車的稚兒那般興高采烈，而是癱著身子閉著雙目，睡著了。

　　他與陸靜虛幾乎貼身，沒了神智自會倚上。陸靜虛瞅著右肩上那張睡顏，實在不知顛顛簸簸的如何能睡，可更令他費解的是，聶成華嗜睡的原因。

　　他有種想去修妖鬼之道的衝動，他想親身試試，聶成華究竟費了多少精力，在那些看似易如反掌的事兒上。

　　然，聶成華醒來的時候，頭是倚著板兒的。

　　他真以為自己沒非禮了陸靜虛的肩膀！

　　＊

　　乘馬車實在比御劍來得慢，又是大陣仗，還沒平整的官道可走，自是又緩上許多。

　　聶成華醒了就吃包裡的糖，還試探了兩番陸靜虛吃不吃，當然是被無情拒絕。

　　離荒崗村已經近了，聶成華含著甜膩，理著思緒。

　　──陸寧吃了糖會是什麼表情？

　　這個問題他可沒思量多久，其一是目的地到了，其二是他想出來了。

　　還能是什麼表情？定是沒有表情啊！真要有反應，那肯定也是嫌棄。

　　轗軻總算平息，聶成華沒等人來喊，聽得車外有動靜，便迅速開了門，把正要下車的車夫給嚇了一跳，幸虧沒摔了。

　　車夫將墊腳置下，聶成華瞥了眼車內，也沒踩墊腳，刷的一聲跳下了。

　　陸靜虛抱琴下車，動作優雅，毫不滯礙，落了地便將大琴背至身後。

　　荒崗村入口都沒這陣仗來得大，他二人走至前車，周思芸讓管家攙著悠悠下車，倆家丁連忙湊上馬車，將棺木取出。

　　一見荒崗村，周思芸滿滿回憶被勾起，頓時惆惋滿懷，哽咽道：「沒想到，我還能再來此地……更沒想到，今次並非再見，而是訣別……」

　　聶成華道：「周姑娘，人生在世，分分合合，天道常理。妳還年輕，還會遇到更多人，也會經歷更多生離死別。這固然傷懷，但別讓痛苦拖住了妳，只有妳的成長才是他們樂見的。所以，這事兒結束之後，便放在心裡，別攥在手上了。」

　　周思芸怔了怔，笑得特別複雜，道：「先生好灑脫，我會記住的。」

　　聶成華指著她懷裡那布娃娃，道：「我說的是那個東西，該放下了。」

　　周思芸猛一怔，低頭瞅著布偶，心內頓時暗潮洶湧，眼眶亦是濕潤。她使勁憋著，布娃娃也被抱得更緊了些，她抬起面門，神情滿是糾結，那是不捨與堅決的兩敗俱傷，道：「……是，多謝先生提點。」

　　放下手中的布娃娃就可以了嗎？當然不。周思芸很清楚，那不過是第一步。思念與教訓該放在心裡，而不是手裡。

　　如此浩浩蕩蕩的，荒崗村的孩子們又圍在入口，又見到聶成華與陸靜虛，歡聲笑語此起彼落。

　　周思芸一行人來到村口，孩子們不知是當真不認得棺材，還是不知那是棺材，紛紛指著驚呼好大一只箱子，自己都能躺進去。

　　周思芸緊張得不敢上前，聶成華走至最前頭，朝著圍觀眾人道：「孩子們，替我找村婆婆與齊立哥哥過來成嗎？」

　　一眾稚兒欣然，立刻跑走了幾個。少壯不在場，僅有幾名老者被孩子牽著攙著。

　　眼下便是等待。聶成華忽感斗篷被拉了一拉，回頭發現是怯怯的周思芸，以為她是怕了，便道：「周姑娘，妳別怕啊，我與道長會保護妳的。」

　　怎料周思芸搖搖頭道：「不是的，是我看到這麼多孩子，忽然想起父親與我說過的一件事兒。」

　　聶成華回過身，疑惑道：「何事啊？這個節骨眼上可別出岔子了。」

　　周思芸連忙搖搖頭，道：「不影響的！父親曾說，鎮子與村子息息相關，鎮裡的孤兒會被送來這兒，如果有人想要孩子，或是要找媳婦兒，甚至是缺家丁的，便會先從荒崗村物色。這對村裡人來說應該見怪不怪了，花先生，我想拜託您一件事兒。」

　　聶成華先是訝異，後是困惑，道：「妳說說吧！」

　　周思芸抿了抿唇，道：「齊立不知周家做了什麼，那能不能……不告訴他實情？」

　　聶成華登時目瞪口呆，他並非詫異，反而是驚喜，隨後笑道：「周姑娘，我何時說過要告訴他實情了？」

　　周思芸怔怔道：「咦？先生的意思是？」

　　聶成華道：「理應是該告訴他的，可我見到妳的擔當與堅持，我便不打算說了，甚至還要給妳做個人情。說你們周家當家尋獲此屍，卻無人認領，便代為安葬，如今我找上門，點其身分，人歸故地，皆大歡喜。」

　　周思芸驚呼道：「先生！這樣不是撒謊了嗎！」

　　站在一旁的陸靜虛於心內默默同意。

　　聶成華古怪道：「有嗎？周家尋人，卻得一屍，無人認領，代為安葬，這不是事實嗎？」

　　周思芸怔了一怔，尋思片刻，詫然道：「還、還真沒撒謊……」

　　聶成華噗嗤笑道：「周姑娘，妳的心意我明白，但事已至此，妳就行行好，別再翻攪仇恨那鍋湯了，這對誰都好。」

　　周思芸仍有遲疑，道：「真的沒關係嗎？突然就從仇人變成恩人了……」

　　聶成華聳聳肩道：「妳愛說不說，隨便妳吧。可憐他也，原本能放下仇恨好好過日子，被妳這麼一掀，又該陷入泥潭裡了，真是罪上加罪呀！」

　　他說得抑揚頓挫，煞有介事，嚇得周思芸連忙道歉：「對、對不起！我不會說的！」

　　聶成華忍俊不禁。倒是陸靜虛的神情真的沉如泥潭了。

　　之後，村婆婆與齊立都來了，聶成華把所剩不多的糖袋給了孩子們，搶得不可開交。

　　周思芸見了齊立，愣愣的沒有說話。齊立見了周思芸，也呆呆的沒有說話。

　　他倆對彼此有一種莫名，有一種熟悉，也有一種錯覺。

　　聶成華先與滿臉驚訝的村婆婆打過招呼，隨後笑道：「齊立，你哥回家了。」

後台燒腦現場……

看著詳細劇本的陸敬雅：「嗯嗯，放在心裡，別攥在手裡。我喜歡這句，花哥倒是做得淋漓盡致呢！不過花哥的灑脫是裝出來的吧？」

聶成華：「你滾இдஇ」

陸忘瑤：「我滿驚訝仇人轉恩人的地方，周家確實有錯在先，但周小姐也被蒙在鼓底，如今卻有心補償，實為嘉獎。而事情過這麼久了，如今再提，確實只是徒增傷感，可我不知該說這樣是對是錯。」

陸靜虛：「無對無錯，亦無好壞。」

聶成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陸忘瑤：「嗯……看來我對世事領悟得還不夠多。」

陸敬雅：「你可千萬別被教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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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第一回、惡兮善兮實無分》（含序）

#2 《第二回、道人清雅琴意貞》

#3 《第三回、出邪入正伴紅塵》

#4 《第四回、山青不改淵藪深》

#5 《第五回、碧華虛影任讕言》─殊途篇

#6 《第六回、酒過三巡同床眠》

#7 《第七回、綠意婆娑覿高軒》

#8 《第八回、守追鎮中伏視線》

#9 《第九回、多思多慮路凶險》

#10 《第十回、深入敵陣襲飛箭》

#11 《第十一回、眉尾深疤真名現》

#12 《第十二回、三魂七魄俱不全》

#13 《第十三回、避惡除患不值憐》

#14 《第十四回、虛情假意謊連篇》

#15 《第十五回、糖葫蘆兒一嘴甜》

#16 《第十六回、飲酒半罈罪孽源》

#17 《第十七回、得友相伴真相顯》

#18 《第十八回、孤注一擲飲舊冤》

#19 《第十九回、千思萬緒無仇怨》

#20 《第二十回、四載只為守枯顏》

#21 《第二十一回、一時入會終生犬》

#22 《第二十二回、七天七夜不比年》

#23 《第二十三回、步步皆錯錯不言》

#24 《第二十四回、殊途同歸順蒼天》

#25 《第二十五回、情深緣淺來世見》

#26 《第二十六回、舊人舊物情不減》

#27 《第二十七回、遊林品若華》─同歸篇

#28 《第二十八回、夢酒別黃家》

#29 《第二十九回、雲來此山暇》

#30 《第三十回、舊事驀然發》

#31 《第三十一回、千鹿養清雅》

#32 《第三十二回、千里之路雀方行》─帝城篇

#33 《第三十三回、探屍尋路向江陵》

#34 《第三十四回、野鶴閒雲顯娉婷》

#35 《第三十五回、一盼君歸曲輕盈》

#36 《第三十六回、無首之屍得芳名》

#37 《第三十七回、水深山中無鳥鳴》

#38 《第三十八回、妖狼嬉戲眾人驚》

#39 《第三十九回、廢村一晚天不應》

#40 《第四十回、蘭樂梅憐落淋鈴》

#41 《第四十一回、鳥妖指路破穹青》

#42 《第四十二回、安城訪主八卦鏡》

#43 《第四十三回、屍箱待竊揣測定》

#44 《第四十四回、朱門捉盜暗室明》

#45 《第四十五回、雖得所尋卻難平》

#46 《第四十六回、一事且終心不寧》

#47 《第四十七回、流離終見舊地景》

#48 《第四十八回、白帝墓園愁眠靜》

#49 《第四十九回、野鶴歸清朗》─遺骸篇

#50 《第五十回、首尋入荒崗》

#51 《第五十一回、見一少年郎》

#52 《第五十二回、紙偶何所向》

#53 《第五十三回、周家小姑娘》

#54 《第五十四回、棺啟得屍藏》

#55 《第五十五回、善意又何妨》

#56 《第五十六回、舊魂故地葬》

#57 《第五十七回、願如醉一場》

#58 《第五十八回、新春離家向瑯琊》─師門篇

#59 《暫時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