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紅塵卷》 - 《第四十七回、流離終見舊地景》

《第四十七回、流離終見舊地景》─帝城篇之十六

（應景的曲兒，也有應景的人兒，他可高興了吧？──陸靜虛）

（發文日期：2020農曆大年初一，新年快樂！）1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2njzH2HLl

　　「你在打啥諢兒？」

　　客棧房內，席位間，聶成華木然瞅著碧綠白裳，腦兒裡迴盪著那句：當年白雲飛幾乎碎屍萬段……碎屍萬段……

　　陸靜虛凝眸道：「我從不打諢。」

　　這個聶成華當然知道，可他仍是沒法兒相信，甚至沒法兒理解，什麼叫白雲飛幾乎碎屍萬段？

　　瞅他一臉呆滯，陸靜虛皺了皺眉，道：「他不是死在你面前嗎？先前說到白雲飛屍身未腐，我便提過此事。」

　　「……」

　　聶成華又愣了愣片刻，心上一陣緊揪，他抿了抿唇，道：「……是啊，我怎麼也不會忘了，璃光……璃光把劍刺向雲飛的時候。可在那之後，我就沒去注意了。敢情你提過的，好像真是如此，那時在說屍身未腐，我便忽略了……」

　　在親眼見著白雲飛倒下之後，他幾乎陷入瘋狂，更沒有勇氣再看好友之身。他確實看著白雲飛死了，屍體就倒在不遠處，可他始終望著化神谷高聳的崖壁，他壓根沒想到，在那麼短且混亂的情況下，那些該死的妖鬼竟也沒放過白雲飛。

　　簡直可笑。

　　沉默了一會兒，陸靜虛舒展眉頭，算是理解情況了，道：「別想了，吃吧。」

　　聶成華張了張口，卻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只好又閉上了。他點了點頭，輕應一聲，揀起茶食細嚼慢嚥。

　　熱茶遞了過來，細膩的香氣撲鼻而來，卻如何也傳不進他的心兒裡，深處有股炙熱，有股寒涼。就好似，在酷熱的旱地得到了一碗水，等慷慨激昂地飲盡了，又剩一片無盡的空虛。而尋回頭顱一事，就是那碗水。

　　聶成華未將茶食用畢，喝了兩盞茶，說自己飽了，然後吃了藥。陸靜虛問他累嗎，他只是點點頭。陸靜虛頷首，道：「那你再去睡吧，我守著。」

　　聶成華登時愕然：「守著？為何要守？」

　　可，陸靜虛只是搖搖頭，並未答話。聶成華覺得煞是詭異，又問了兩次，都是同樣的回應。他皺了皺眉，莫名有些惱怒，倏然起身，拂袖離去。

　　睡就睡，守就守，井水不犯河水！

　　＊

　　翌日被喊醒時，聶成華簡直神奇，沒想到自己又能睡得不省人事。他瞅一夜未眠的陸靜虛，仍舊如常，神目炯炯，不過自是沒有容光煥發的，誰讓陸靜虛就是個陰沉的人。

　　打理一番後，外頭有人叩門，是陸忘瑤的聲音。陸靜虛去應了門，陸氏倆小來送的早膳，索性一塊吃了。

　　聶成華問起東家兄弟，陸敬雅滿臉不懷好意，說阿良阿孝當然是陪另外一邊的前輩吃早膳了。

　　也不知他們如何分出來的，聶成華又問後續如何。倆小怔了怔，目光齊齊瞅向靜虛君，聶成華明白他們所為何意，搧搧手解釋：「昨晚我睡醒，吃了些小食，又去睡了，你們靜虛君諒我神智不清，說了也記不明白，指不定還當作夢，就替自己省省口水了！」

　　前面幾句說得都好，可最後那句，仍是叫陸靜虛蹙起眉頭。

　　陸家倆小瞭然點頭，靜默片刻，陸忘瑤道：「昨日將箱子運回客棧後，我與敬雅去了一趟白帝城。白宗主親自帶了五十名門生過來，把整間客棧包下了，也看過名冊了，說會偕同其他世家，能幫則幫。然後說，白家小姐的……」

　　聶成華截話道：「行了行了，這些我知道。何時動身？」

　　陸忘瑤猛然一定，道：「等白宗主早膳用畢，就會帶著箱子回去了。」

　　聶成華尋思片刻，道：「那我們呢？」

　　倆小的眼神又飄向了靜虛君，聶成華一臉古怪，也跟著瞅了過去，沉著臉道：「靜虛道長，咱們也去白帝城的吧？」

　　陸靜虛默不作聲，聶成華又發現倆小輩的神情有些尷尬，他雙眼微瞇，沉著聲音緩緩道：「靜虛道長──咱們也去白帝城的，對吧？」

　　陸忘瑤唇角一抽，連忙道：「花公子！靜虛君原本的意思是……」

　　他又沒能將話說完，陸靜虛本人便頷首道：「對。」

　　陸忘瑤登時愣住，什麼「對」？昨日分明不是這麼說的！

　　聶成華冷笑一聲，道：「那就成。怎麼說白家小姐與我們相伴多日，不去祭拜一下說不過去。靜虛道長，您說是吧？」

　　倆小以為靜虛君又要說「對」了，可這次，他說的卻是「依你」，這讓他倆驚得合不攏嘴。

　　聶成華心情大好，招呼著吃飯。一餐無語，吃飽喝足，仍有些呆滯的倆小先行離開，這時的聶成華就能興師問罪了，巴著要去整理行裝的碧綠白裳，道：「喂，陸靜虛，你原本沒要跟去白帝城，是何打算？」

　　陸靜虛道：「我沒說不去。」

　　聶成華古怪道：「看他倆的神色，就是你不讓去啊？」

　　陸靜虛淺嘆一氣，道：「確實沒讓他們去。可你方才說『我們』要去祭拜，所以他們也得去了。」

　　聶成華愣了愣片刻，堪堪醒悟，道：「啊！你原本的意思是，我與你去白帝城，他們四個直接回華山啊？」

　　陸靜虛點點頭，總算是解開誤會了。聶成華失笑道：「哦！那真是不好意思，反正就讓他們去吧，我還沒好生感謝他們呢！」

　　陸靜虛無奈道：「職責所在，沒什麼好謝。」

　　聶成華笑道：「是嗎？那我也不謝你了，可你得謝我啊，我不做白工的！」

　　陸靜虛當即皺眉，自知聶成華是在說喝酒的事兒，可他就是明白不了，為何總要喝酒？

　　可最後，他也只是嘆了一口氣。

　　聶成華露齒壞笑，心裡有別的想法，他感覺，陸寧嘆氣的次數真是多了，他更想著，既然金丹已得，待尋思會名冊上的屍身都有個善終了，之後便不要再拖累陸家公子了吧。

　　打理了一番，行裝完妥，二人出了房，樓下熱熱鬧鬧的，全是銀羽君蓮袍，就是不見白陌桑，其中還有四身碧綠白裳，特別突兀。

　　陸敬雅四處張望，正巧見了二樓兩人，遂抬手招呼，其餘小輩紛紛看去，東家倆兄弟作了個揖。

　　他四人動作之大，在場白家門生自是瞧見，人海仰望，嘴裡都喊著「靜虛君」的名號。

　　許是眾人喊聲太過宏亮，廊道另一端某間房門開了，行出衣裝更為精緻的白家宗主，摺扇穩穩地壓在腰帶之下，銀白色的穗子與灰白色系璧隨姿晃蕩。

　　陸靜虛與白陌桑，離了老遠，相互作揖。

　　最後，總算二樓無人，一樓擠得水洩不通。寒暄不過片刻，在眾人離開客棧前，聶成華發現有一白家門生不知去與掌櫃說了什麼，氣勢洶洶的，掌櫃則是連連哈腰。他想，多半是去給個警告了吧。

　　待眾人出了客棧，白家門生手上都有一只箱子，大白箱則由二人提之──要是陸家少年也去白帝城，那還能少派幾人來呢。

　　確認了沒其他事兒，眾人齊齊抽劍，隊形是如此分配的：白家門生前後，中為白宗主與陸家幾人。

　　看著白陌桑也抽出佩劍，聶成華這才想到，這是他頭一回見白陌桑御劍！

　　他頭一回聽說白陌桑懂得御劍，那可是問道之後的事了，白帝城遭屠，白雲飛藏匿於藍家日月山莊，說前陣子白陌桑懂得御劍了，特地贈了一柄劍與他，之後白陌桑到日月山莊幫忙照顧堂兄，也是親自御劍來著。

　　瞧聶成華半面欣然，陸靜虛就知他在想些什麼，輕聲道：「別胡鬧。」

　　聶成華自知心思被看破，笑道：「我就看看，保證不說話！」

　　不過一會兒，半數白家門生先行，白陌桑起劍時還衝著陸家幾人傻笑了下，隨後拋劍踏之，御風而上。聶成華見那白裳穩穩御上，不禁驚呼：「哇，可真沒想到。」

　　陸靜虛淡聲道：「這麼多年，總不能沒些長進。」

　　聶成華愣愣瞅他，道：「這句話又是誰說的啊？」

　　陸靜虛微微擰眉，道：「孝玄君。」

　　聶成華噗嗤笑道：「果真是二師兄！好了，咱們跟上吧。」

　　＊

　　等到了白帝城，那是大中午的事了。

　　人數多，又都捧著箱子，速度自然慢了不少。一群人浩浩蕩蕩，此情此景，怕是不用兩日便會天下盡知。

　　白陌桑原本要留陸家幾人，卻被陸靜虛婉拒了，說住客棧就好。白陌桑作為地主，自是不會勉強，當然費用都得由白家支付了。

　　白陌桑說，等下葬的良辰吉時到了，會去客棧通知他們。聶成華臨走前提了個請求──拜會白湘鈴最後一面。

　　白陌桑自是答應，讓門生將屍箱提來，聶成華道了謝，也不避諱，逕自蹲下，掌心貼著箱面，雙眼輕闔，面色舒遲，卻不失肅穆，煞是虔然。

　　不過一會兒他便起身，順手撕去箱上符籙，衝著白陌桑道：「白宗主，小姐已安，有勞修復。縛神索已成無用之物，取下燒掉便可。」

　　白陌桑怔了怔，連忙作揖道謝：「多謝先生，在下明白。」

　　聶成華淺淺一笑，只說了句「不必客氣」，而後逕自行開。他沒見過這樣的白陌桑，雖說甚是欣慰，卻也免不了心裡那股物非人非的感觸。

　　他還覺得，白陌桑有話沒說。

　　而後，陸家幾人離開白帝城，才踏上野鶴道，東家兄弟便縱步而前，回身作揖。東良道：「靜虛君、花公子，我們想先回華山了。」

　　聶成華愕然：「啊？為何？」

　　東孝有些訕訕地道：「花公子，我與阿良本就如此打算，早先回去，將事情始末告知宗主，方便後續行動。」

　　聶成華神情一愣一愣的，尚未答話，就瞥了陸氏倆小一眼。東良道：「花公子，忘瑤與敬雅會留下的，有什麼需要便吩咐他們吧！花公子，這幾日相處，讓我見識了不少，萬分感謝！」

　　東孝點點頭道：「是啊是啊，我也見識了很多！花公子，以後上燈火闌珊處，記得來看看我們啊！」

　　「喔……」

　　聶成華愣愣張口，發出毫無意義的聲音，也無人催促，待他神智堪堪清晰，他瞥向身側，道：「你如何說啊？」

　　陸靜虛沒半點兒遲疑，直是點頭道：「去吧。」

　　東家兄弟好似接了令，齊聲道：「是！」

　　頓了一頓，東良道：「靜虛君，除了您的手書，還有其他要交代的嗎？」

　　陸靜虛道：「如實告知便可。」

　　聶成華詫然：「你還寫了信啊？」

　　另外倆小湊上前來，陸忘瑤道：「花公子，因為原本是我們四個要先回去的，靜虛君的手書早就寫好了。」

　　聶成華怔了怔，想想也是，很快便釋懷了。他兩掌分別拍上東家兄弟的頭，笑道：「得，你們路上小心，替我與霜晚君打聲招呼。下回我去燈火闌珊處，再給你們帶糖去，可好？」

　　倆小欣然：「多謝花公子！」

　　陸靜虛眉頭微微蹙起，半霎即消。

　　然後，東家兄弟徵得了同意，原地御劍離去。

　　當兩人身姿孑遺一個小黑點，陸家三人都準備回客棧了，聶成華卻始終抬著頭。

　　陸敬雅從旁經過時，道：「他倆能照顧好自己的。」

　　這個聶成華當然知道，他只是有些遺憾，沒能好生道謝。誰知下回去燈火闌珊處，會是多久以後的事了？尋思會名冊上那百多條紀錄，可不是兩三天就能處理完的。

　　待四人去了客棧，開了兩間房，暫且四人一室，午膳同食。

　　用畢飲茶，聶成華發現陸忘瑤扭扭捏捏的，似是有話要說，卻遲遲等不到，索性自問。

　　陸忘瑤特別訕訕，眼神不斷飄移到聶成華置於身側的洞簫，道：「花公子，那個，九重簫……不知在下有沒有榮幸……」

　　他說得實在太慢，聶成華道：「想聽曲子？」

　　陸忘瑤當即振奮道：「是！」

　　聶成華定了一定，噗嗤大笑，道：「行啊，想聽什麼？」

　　陸忘瑤又忽然委頓下去，呆愣一臉，張著雙唇卻始終沒吐出半個字。

　　陸敬雅簡直看不下去，按著額角大嘆：「陸忘瑤，你要別人吹曲子，你好歹想清楚吧！」

　　陸忘瑤無辜地道：「可我就是還沒想好，才沒主動說啊……」

　　聶成華已將洞簫取出，又是大唪三聲，索性瞅向另一側，道：「靜虛道長，要不您給個定奪？」

　　陸靜虛原不想干涉，可問題丟到他身上了，也沒法兒不管。他看向陸忘瑤，見得後輩連連點首，他心中無奈，尋思片刻，道：「那便來一曲《醉臥愁眠》。」

　　其餘三人怔了怔，倆小輩自是不解，聶成華驚喜道：「哎！你果真很會選曲子！正應景呢！」

　　說畢，他起身向後，往前堂小榻坐去，方便伸展。他又衝著拋來目光的小輩們笑了笑，隨後洞簫就口，五音緩出。

在後台調戲別人與被調戲的孩子們……

聶成華：「陸寧！應景的曲兒是你選的，應景的人兒便是你！」

不為所動的陸靜虛：「你是為忘瑤而奏。」

聶成華：「可你也聽著啊，我心裡想著偷偷為你，你也不知啊！」

有些動搖的陸靜虛：「敬雅也聽著。」

聶成華燦爛一笑：「我說為你就為你！」

心動了一瞬間又發覺陰謀的陸靜虛：「你想要什麼？」

聶成華：「嘿嘿，我為你品曲，你餵我喝酒，打平！」

（陸靜虛使用終極技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防禦成功。）

（在一旁的陸忘瑤與陸敬雅默默心疼自己，他們才真是為難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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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慶限定，大年初一在後台迎新年的孩子們……

東良＆東孝：「正好下工，回家過年！祝各位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陸忘瑤：「年年有餘，歲歲平安！」

思考了一會兒的陸敬雅：「祝錢包君跟靈感君都滿滿滿！」

聶成華：「陸寧！我要玩刮刮樂！」

陸靜虛：「你確定要把整年的運氣直接花光？」

聶成華：「你……我……嗚(ಥ_ಥ)我……我去年的運氣還有剩嗎？」

陸靜虛：「遇見我就不剩了。」

聶成華：「你……嗚嗚(ಥ_ಥ)……好吧至少沒超支到今年的運氣……」

躲在一邊的陸敬雅：「忘瑤，咱們的壓歲錢先拿去買墨鏡吧。」

陸忘瑤：「嗯好啊……如果能一口氣吃掉一整年的狗糧就好了。」

（孩子，會吐的。）1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0O98TER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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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流離終見舊地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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