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紅塵卷》 - 《第四十五回、雖得所尋卻難平》

《第四十五回、雖得所尋卻難平》─帝城篇之十四2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IDYnuqdal

（任他推託於我，是否也為一種保護？──陸靜虛）2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tPOjUcY8

　　巨大的聲響把屋外幾人都嚇傻了，四名小輩還在困惑屍箱是不是蓋子放回去就成了，便聽得如此動靜，頓了一頓，連忙跑過去查看。

　　結果什麼也看不到，就是一團霧灰灰的，然後不知哪兒亮著朦朧的光，一直擺來晃去的。

　　城主與管家就沒反應過來了，直在原地發怔。

　　陸忘瑤面色鐵青，有些困惑地往裡頭一喊：「花公子！還好嗎？」

　　他只喊聶成華，便是斷定這騷動肯定不是靜虛君惹出來的。

　　不過，換個說法，也可以是知道乃靜虛君所為，特地關心聶成華的。聶成華便是如此誤會了。

　　屋內滿是塵灰，還有幾道咳嗽聲。聶成華左袖摀著口鼻，咳聲不斷，右手搧動符籙，卻怎麼也是徒勞。忽地，一隻手抓住他的右腕，嚇得他疙瘩登時爬滿全身，毛骨悚然，霎時，他被強拉出去了。

　　總算是一片清新，聶成華甩開那隻手，啥也不看，彎著腰身撐著膝蓋就是咳嗽。

　　一眾少年又看傻了，陸忘瑤最先回過神，連忙上前關心：「花、花公子，您沒事吧？」

　　聶成華堪堪抬面，仍是嗽喘不斷，神情哀怨得很，左臂抬平，食指挺出，道：「我沒事！你倒是去關心關心他腦子有沒有事啊！」

　　陸忘瑤嘴角一抽，訕訕道：「花公子，您就別為難我了……」

　　居然是靜虛君惹出來的，這著實驚煞小輩們。

　　等了好一會兒，屋中塵灰散落，總算能瞧清楚了。

　　──凌亂不堪！

　　方才等待的時間，城主好不容易拉著管家湊近了些，在場除了陸靜虛自己，所有人往屋裡瞧，盡是驚愣。

　　獨獨聶成華並非因那般雜亂而驚愣，他定了一定，唇角大開，欣然道：「哇！還真炸出個通道啦！」

　　經他這麼一說，其餘人才回過神，定睛一看，於門對面的牆腳地上，真有一個大洞。

　　城主大驚失色，連忙大叫：「不許進去！」

　　話音一落，他掙脫管家，踉蹌地重踏而上，陸忘瑤與陸敬雅反應最快，齊齊回身，卻只有一劍指出，那便是陸敬雅所為，還嚇了陸忘瑤一跳。他以為，對方怎麼也是城主，不應這般兵刃相向的，可是也來不及了。

　　陸敬雅穩穩舉著劍，面上還有幾分傲然，道：「城主大人，此地危險，煩請退後稍待。」

　　其餘三名同輩心內滿是無奈：「最危險的便是你吧！」

　　陸忘瑤連忙抱拳道：「城主大人，冒犯了。倘若是我等過錯，華山陸氏定當給您一個交代。」

　　城主登時懦懦，不敢再行，他繃著臉罵道：「鬼才要你們的交代！一群無禮之徒，還不滾出去！」

　　聶成華都看在眼裡，也聽在耳裡，他邪邪一笑，道：「城主大人，您可說對了，我們的交代，就是給鬼的！」

　　城主猛一怔，下意識看向屍箱，臉色慘白，不再說話。

　　見他這般委頓，聶成華興致缺缺，往屋子裡去了。

　　他與陸靜虛走至通道前，道：「我下去就好。」

　　陸靜虛頷首。聶成華捏著符籙步步向下，那雖說是個階梯，卻又小又髒，特別難走，而且高度不夠，得彎著身子，這便是他不讓還背著琴的陸靜虛下來的原因了。

　　可，當銀光盈室，視線清晰，左右距離不過四丈，前後距離僅有三丈，空間極小，卻特別「豐富」。

　　只有正對那面牆有著東西，很多的東西。不知是銀光拂照，或是錯愕驚懼使然，聶成華的臉色慘白異常，他止定一霎，當即撇過了頭，將大半臉埋進胳膊裡。

　　移開視線是難以直視面前之景，摀住口鼻是難以承受那無法言說的古怪氣味。

　　他繃緊全身，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吞了一口唾沫，先閉上了雙目，緩緩將面門正回，屏息凝神，堪堪睜目。

　　早知會見著什麼，可他仍是無法抑住心中那無盡擴張的驚悚。

　　「七七……四十九……」

　　他怔怔咕噥，更是詫異。

　　那面牆上一格一格的，縱橫為七，一共四十九，都是上著白漆的木格，釘在牆上，暴露於空氣。

　　這都不是事兒，重點是，被白木圍在中間的，那等同數量的，他此趟勢在必得的……

　　頭顱。

　　頭顱就放在那些木格中，四十九顆頭顱，都是相貌極佳，都閉著眼，有些男女還很難說，而最上排第四格，是他一個極為熟悉的面孔──

　　「湘鈴姐……」

　　他又怔怔咕噥，兩條胳膊垂落下來，符籙打在了腿邊，上方霎時晦暗不少。他仍在發愣，直至他聽見一個輕細的聲音，喊了一聲「聶芳」。

　　聶成華劈然醒神，眉頭一擰，當即轉身，踏上階梯，見到了喊他的那人。他有些話想說，雙唇卻如何都翹不開。

　　城主與小輩們都在外頭，稍微降低音量都是安全的。陸靜虛略顯困惑，道：「如何？」

　　聶成華抬面看他，神色異常糾結，眉眼緊了又緊，眼簾垂了又垂，終究又是撇開視線，輕輕點首，聲若蚊吟：「……找到了。」

　　找到了，可是他高興不起來，如何高興起來，怎可能高興起來？

　　曾經，在他的腦兒裡，那張面容堪堪淡忘，可方才那一瞬，再見那一瞬，竟清晰得好似回到過去，歷歷在目，栩栩如生。

　　可那終究是死的，或許能慶幸的，只有保存極佳這點。

　　陸靜虛輕輕應了一聲，正打算出去，可身子才一轉，鞋履都還未抬起，袍袖卻有一股反向的力勁。他順勢回頭，就見聶成華滿面愁容，十分壓抑地說了一句：四十九顆。

　　陸靜虛怔了怔，心內免不了驚訝，可他平復極快，輕輕頷首：「知道了。」

　　他正身邁步，袖端的捏攥不感其勁，他知聶成華也跟上了。

　　二人好不容易出來，三名少年紛紛圍上，就剩陸敬雅還與城主離得近。東家兄弟爭相詢問結果，陸靜虛道：「頭顱藏於地下，共四十九顆。」

　　聞前一句，小輩們又驚又喜，聞後一句，只剩悚異。

　　陸忘瑤怔怔道：「四、四十九顆？」

　　所有人不約而同瞅向身後──那不知何時跪坐於地的城主。

　　聶成華心裡特別糾結，他淺淺嘆了一口氣，走至城主面前，冷聲道：「南宮，首排第四位，便是箱中那位姑娘，你可知為何人？」

　　城主有如魂不附體，木然抬首，雖是直面著聶成華，卻似乎未將他看進眼裡。

　　聶成華皺了皺眉，又道：「南宮，首排第四位，你可知是何人？」

　　城主黯淡空虛的雙眼閃過一抹銀光，那不過是長劍反射的天光──陸敬雅煞是貼心，舉劍向著城主。

　　聶成華沒阻止，陸靜虛更半聲不吭。沉默片刻，城主雙唇欲動，總算脫口：「白、白家小姐……白湘鈴……」

　　此話一出，驚煞小輩們！陸敬雅手中劍都抖了一抖。

　　聶成華沉著臉、沉著心、沉著語，緩聲道：「那些屍首，從何而來？」

　　那一霎，氣氛驟變，全場人都感覺幾分凝重與幽森。陸靜虛對這感覺最為熟悉，當他身處夜宴之中，便是如此感受。

　　可夜宴會因聶成華而引發嗎？不可能的。第一，陸靜虛不會讓那事兒發生。第二，聶成華能自個兒控制，那有如荊棘叢生盤繞的陰氣，壓根出不了宅邸圍牆。

　　城主的神目恢復光彩，卻被恐懼占滿，他嚥了一口唾沫，緊張兮兮地道：「……別、別人給的。」

　　「別人？」

　　一聽這回答，聶成華忍不住嗤笑一聲，他忽地斂容，瞪眼沉聲：「尋思會就尋思會，什麼別人？」

　　城主駭然：「你你你！你怎會知尋思會！」

　　聶成華沉下面門，冷聲道：「我正在追查尋思會。說吧，你知道尋思會多少，與你接頭的又是什麼人，老實說了，不然我讓你南宮一家到死都不得安寧。」

　　城主嚇得跌坐，跪在一旁的管家頭也不敢抬起來，瑟瑟發顫。恐懼是真的，威脅是真的，眼前那位花先生，不知為何，那恐嚇就是叫人信服，因為，他們也親眼見著了，那位先生確實能控制屍體。

　　別說他倆了，四名小輩都被嚇著了。陸敬雅默默收劍，默默退到了僵著身子的陸忘瑤旁邊。陸敬雅悄悄問他尋思會是什麼，他也只是搖搖頭。

　　城主打顫著牙關，連忙道：「我說、我說！」

　　他說，只知尋思會的錢財來源是各地權貴，因為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作為金主，可享特權。有些人是聘雇尋思會的高手作護衛，有些人是雇用殺手，有些人買賣屍體，也有些人什麼也不拿，單純出資。當然，只是時機未到。

　　他比較特別一些，他素愛美人，且對面容情有獨鍾，可他向來看畢全屍，確認滿意後知會尋思會，過幾日便會送上該屍頭顱了。白家小姐是個例外，任誰都認得白家小姐，他也一直問尋思會屍身何在，可聽說原本找著了，又弄丟了，之後再無下落。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得到頭顱是十一、二年前，屍身不知所蹤是八、九年前。白湘鈴是他第四十九顆收集的頭顱，在那之後倉庫就封起來了，沒再打開過，那禁制的設置是尋思會的手筆，能保屍首不腐。

　　再說尋思會，他也不大瞭解，哪些權貴參與其中亦不知曉，從前與他接頭的自稱「獅眼」，據說是個上隊長，權力特別大，專負責江夏、江陵一帶，可其餘人員配置都不清楚，總部在哪兒、首領是誰更無從而知。

　　就說到這兒了。

　　小輩們的神情特別豐富，又驚又愕，又怨又怒，又恐又慌的。聶成華皺了皺眉，道：「你是如何與尋思會牽扯上的？」

　　城主道：「是、是大約十五、六年前，我收藏屍首的事被尋思會發現，他們主動與我交易的……」

　　聶成華道：「你可知那四十九顆頭顱的來源、姓名，或是屍身下落嗎？」

　　城主懦懦道：「有、有些知道的，我都有紀錄清楚……」

　　聶成華雙眼微瞇，沉聲道：「取來給我。忘瑤、敬雅，有勞你們護衛城主大人了。」

　　被點名的倆小輩怔了怔，齊齊以眼神詢問靜虛君，得了個頷首回應後，齊聲道是，連忙湊了過去。

　　城主雙腿發軟，壓根站不起來，倆小輩說了聲「得罪」，左右將人扛起。管家原想跟去，卻被聶成華留下了。

　　他將問題拋給管家，管家說自己侍奉南宮家數十載，主子打小喜歡美物佳人，知曉彌子瑕色衰後不受衛君喜愛的故事後，認為美貌終有一日衰弛，便將美人的頭顱砍下，用各種方法保存屍首，為永保其麗，最後有了尋思會佈下禁制，總算方便了。

　　他又說自己也不清楚尋思會，每次接頭，都是主子一人招待，他甚至不知獅眼這名號，更不知最後一顆頭顱竟是白家小姐。那也是八年多前的事了，之後主子再無與尋思會的人手會面，但還是會提供金援，每年集市時，就會有尋思會的人手來取財。

　　最後，他替城主求情，說安城沒有南宮城主萬萬不行，雖說主子有那般詭異的怪癖，但還是特別照顧百姓的，也深受愛戴，若此事公諸於世，必定引起暴亂，多少人都會流離失所，安城就得成不安城了。

　　他已經準備好聽見那句話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聶成華大嘆一氣，心中頓時滿滿無奈。

　　東家兄弟湊上前，小小聲地問聶成華能不能進去看看。聶成華瞅了一眼陸靜虛，見得毫無反應，便對倆小道：「行啊，過會兒還得讓你們搬出來，先進去眼熟眼熟吧，可別嚇著了。」

　　倆兄弟心情特別怪，又開心又害怕的，道過謝後匆匆進屋，不過一會兒，果真傳來尖叫。

　　聶成華忍不住笑出聲，衝著身後那碧綠白裳道：「他倆不是特意逗我開心吧？」

　　陸靜虛只是搖搖頭。

　　倆小進去不到半盞茶功夫，就白著臉出來了，還給了個心得：好可怕啊花公子。

　　聶成華捧腹大笑，再過不久，陸忘瑤他們回來了。

　　那是一本名冊，保存極佳，聶成華尚未翻看，道：「南宮城主，我先問你，白家小姐的頭顱是你指定要的？」

　　城主連連搖頭。聶成華想想也是，又道：「那尋思會是先得屍首還是屍身？」

　　城主仍是搖頭，道：「我不知道，白家小姐的屍首是獅眼主動問我要不要的，當時並未提及屍身下落，是過了大半個月，尋思會來人佈設禁制，我才問起屍身，誰知他們是不是早有屍身。」

　　陸忘瑤道：「花公子，我感覺那個尋思會是先得屍身，只是戾氣過重，難以壓制，才去將頭顱竊來，卻發現終是徒勞，甚至滋長陰戾，索性贈與南宮城主，順便封印在此。」

　　聶成華緩緩點頭，道：「嗯，推論不錯，我也如此覺得。當初白家小姐只葬下頭顱，這事兒沒幾人知道，定是有了屍身，探出其身分，才去竊顱。」

　　陸敬雅訝然：「啊？我方才還在猜想，沒想到白家小姐真是如此遭遇啊？可是花公子你又怎會知曉？」

　　聶成華怔了怔，這才意識到，自己壓根沒與小輩們說過白湘鈴的事兒，他乾咳兩聲，道：「此事鮮少人知，你問你們靜虛君去吧，他不讓說的。」

　　陸靜虛登時蹙眉，他何時說過不能說了？

　　小輩們瞅向陸靜虛，自是什麼也不敢問的，陸敬雅道：「花公子啊，地下那四十九顆頭顱如何處置啊？白家小姐的肯定要送回白帝城吧？」

　　聶成華道：「是啊，總之先取出來吧。南宮城主，有勞你準備四十八副箱子了。」

　　陸忘瑤與陸敬雅瞭然點頭，可毫無動作，就乖巧地看著聶成華。他煞覺古怪，衝著倆小道：「等什麼？快去將白小姐的屍首好生安置屍箱裡去！」

　　倆小齊齊震驚，陸敬雅道：「我們去啊？」

　　聶成華道：「廢話！全部都要你們取！方才東良、東孝進去看過了，我可不接受南宮家家僕的手髒了那些！」

　　倆小瞅向東家兄弟，見得兩面鐵青，心中頓感七上八下的，卻也只能摸摸鼻子去了。

　　果不其然，倉庫裡又傳了尖叫。

孩子們的算數考驗……

陸忘瑤：「花先生，七七多少呢？」

聶成華：「小看我？當然是四十九！」

（陸敬雅認為是聶成華背了台詞當然知道，並不服氣。）

陸敬雅：「那七三多少呢？」

聶成華：「哼哼哼哼！二十八！」

陸敬雅：「(⊙_⊙)…………………三七呢？」

聶成華：「二十五！」2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rI06FLZj8

陸敬雅：「花先生你這算數不太行啊(⊙_⊙)」2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rkBLcIdFf

陸靜虛：「多少都好，他高興就行。」2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JtcUDpDXP

陸敬雅：「(⊙_⊙)好………吧…………」2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Dnbd8AgT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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