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紅塵卷》 - 《第三十三回、探屍尋路向江陵》

※暫時性公告：因為忍不住所以決定假日也挑一天更新，變成週二更的概念，再次感恩小夥伴們！

《第三十三回、探屍尋路向江陵》─帝城篇之二

（人多嘴雜。──陸靜虛）

　　飽腹後，屍箱前。

　　聶成華經過同意後，將箱外的符籙撕去，塞進了碧綠白裳手中，再「有請」陸靜虛取走箱蓋。

　　待箱中物昭然可見，聶成華為之一驚。

　　箱底鋪有白布，也屬法器一類。之上便是一具無頭屍，著單薄素衣，雙手抱胸，雙腿緊合，被一條金色的繩索捆著，腹上還有一張符籙。

　　聶成華看得嘖嘖稱奇，道：「果真大費周章！我還是頭一回見縛神索呢！」

　　那縛神索乃可制陰亦可制陽的上等法器，便是所謂的仙器，尋常仙家不會有的，世家能不用則不用，還寧可多派人手鎮壓。

　　縛神索雖看來普通，聶成華卻能感到一股濃厚的仙靈氣息，並非陸靜虛的手筆，這靈氣源於陸玄機，聶成華還算熟悉的。

　　結果，他也沒過問一句，伸手便想將符籙取下，怎奈被抓著正著。陸靜虛道：「做什麼？」

　　聶成華腕上遭縛，抽了兩下毫無動靜，白眼道：「這符籙會影響我，縛神索倒不必取下。你別擔心出岔子啊，就算我真的沒壓住，這不還有你嗎？」

　　陸靜虛眉頭一緊，這話兒他雖不厭聽，可他發現聶成華最近常這麼說，明顯是敷衍。

　　可，陸靜虛還是妥協了，他手才一鬆，便見得聶成華刷的一聲撕下符籙，往他手裡一塞。

　　無頭屍並無動靜，聶成華滿意地笑了笑，又伸手進去，這回沒被抓住，卻仍聽得陸靜虛道：「又做什麼？」

　　聶成華沉了沉氣，撇嘴瞅去，道：「我不會碰到的，行嗎？你還有什麼想說的一次說吧！別老打擾我！」

　　陸靜虛靜默片刻，深擰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來。聶成華聳聳肩，復行伸手入箱，掌心貼於女屍胸腹之間。他習慣性由面門探起，可無奈此屍無頭，心臟所在又不方便，只得往丹田探去。

　　濃濃鬼氣撲屍而去，不過一會兒，滿箱肉眼可見的黑氣，陸靜虛的神色又不好了，他雖理解，卻也免不了面上的排斥。

　　黑色的鬼氣好似叢生的荊棘，聶成華將手抽出，黑氣未散，塞滿箱子。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要說他何時會這般全神貫注，便是探查與煉屍的時候了。

　　陸靜虛在一旁看著，好似滿世界都靜了下來，或者該說，這便是另一個世界。

　　他數了時間，分明才半盞茶功夫，心裡卻感覺過了大半日。

　　聶成華忽然大抽一口氣，彷彿空氣這才開始流動。箱中黑氣堪堪散去，似是不曾存在過。

　　陸靜虛暗暗寬了心，正打算將符籙貼回去，卻先瞥見了聶成華神情不對，還未出言詢問，聶成華便縮了一縮肩膀，目光仍於箱中，唇角勾著一抹僵硬，道：「呃，陸寧……我與你說啊，等等這屍會──」

　　會什麼，他也來不及說了，也不必說了，反正箱中屍自個兒動起來了！

　　聶成華分明知曉會發生何事，卻仍於女屍倏然坐起的那一瞬間顫了一下，明顯嚇著了，反觀陸靜虛什麼也不知道，卻鎮定異常──也能說他還未反應過來。

　　不過，無頭屍也就只是坐起來罷了。

　　陸靜虛道：「你做了什麼？」

　　其實他更想問：你怎麼自己嚇著了？

　　聶成華嘴角一抽，乾笑道：「其實我就想問問，咱們的方向對不對，可沒法兒交流，又沒頭沒臉，還被綁著，所以也肯定不了，倘若方向不對，也沒法兒給咱們指路。」

　　又是一堆廢話。陸靜虛皺眉道：「所以呢？」

　　聶成華笑得格外尷尬，道：「所以我先知會你一聲，我要稍稍解開縛神索的力量，等會兒這位姑娘動作可能會大一些，行嗎？」

　　靜默片刻，陸靜虛舒展眉頭，道：「你自有分寸。」

　　聶成華立即展笑，瞅向無頭屍，抬手一揮，似有什麼無形之物迸裂開來，靜止一霎，忽地，無頭屍上身一扭，向左擺去，動作之大，撞著了箱面，晃了好大一動。

　　聶成華又莫名給嚇著了，愣了一愣後連忙道：「哇！陸寧！那是什麼方向啊？」

　　陸靜虛淡淡道：「東北東。」

　　聶成華道：「東北東，有什麼？」

　　陸靜虛道：「白帝城。」

　　「……」

　　聶成華聞之色變，神情驚訝得誇張，愣愣道：「白、白帝城？果真是白帝城嗎？」

　　他頓了一頓，低說一聲「不好」，連忙抬手按住無頭屍的肩頭，施勁將之按下。

　　砰的一聲，無頭屍倒回箱中，聶成華吁出一口氣，拍著胸脯道：「哈，好險好險，這位姑娘忽然一個激動，差點兒把縛神索給破了。陸寧，你趕緊把符籙貼回去吧，不然真得破了。」

　　陸靜虛神色凝重，他方才什麼也沒感覺到，更看不出縛神索有何差異。可他仍依言貼上符籙，再次封箱，畢了，道：「它既然能反應，為何不是非應答？」

　　聶成華搖搖頭道：「應答不了！它指出方向是意念所致，並非它有理智，正如它在燈火闌珊處時老衝著東南方向。」

　　陸靜虛點點頭表示明白，靜默須臾，道：「倘若它乃是白湘鈴，那麼白帝城也不過意念最深之處，並非頭顱去向。」

　　聶成華道：「的確如此，不過，咱們還是去瞧瞧吧，指不定滿足了一處會轉向。而且……」

　　他頓了頓，輕輕地將話說完：「……我也想去祭拜一下他們。」

　　他所謂的他們，陸靜虛再清楚不過，便是白雲飛與藍庭了。

　　陸靜虛輕聲道：「嗯，好。」

　　他想，或許在鎮外落地，無頭屍會有反應，正因巴陵雪溪鎮與白家也有些關係吧。當今白家宗主白陌桑，曾與母親安氏居於娘親家，安家莊便是雪溪鎮駐地仙家了。

　　這一晚，陸靜虛都感覺身旁那人躁亂不安。

　　他真不願讓好不容易擺脫過去的聶成華，又因陳年舊事攪得六神無主、煎熬不靖。

　　＊

　　翌日，聶成華醒得特別早，或者該說他沒怎麼睡。他也煞是安分，睜著眼躺著不動，偶爾打個呵欠，偷瞄身旁那人醒了沒。

　　至於身旁那人，自是時辰到了才會醒，不過，每每到了那時，聶成華就倦了，然後就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被喊醒，實在痛苦。

　　聶成華一如既往讓陸靜虛幫忙打理，然後迷迷糊糊地吃了早膳，再然後被來扛屍箱的小輩們順便拖出去，他連面具何時在自己臉上的都不清楚！

　　退了房，陸靜虛說了要往白帝城去，卻沒告訴小輩們此屍可能的身分──他向來不說未明之事。

　　一路向著東北東去，一時辰餘便到了與白帝城相連的白鳳鎮外。

　　待屍箱一落地，箱中又是重擊，還是兩下！把一眾少年嚇得躲到陸靜虛背後，聶成華忍不住笑道：「噗哈哈哈！靜虛道長，辛苦了！」

　　陸忘瑤最先鎮定下來，他拉著陸敬雅將白箱扛了過來，故作正經地道：「靜虛君、花公子，不知接下來該如何？」

　　眼下不過巳時左右，荊楚一帶氣候溫潤，聶成華索性褪下斗篷，他瞅了一眼陸靜虛，發現沒要說話的意思，遂道：「咱們先找間客棧，你們隨便幾個，先去白帝城知會一聲，大道長肯定得去的，白陌桑向來怕事，道長正巧剋他，讓他行個方便！」

　　陸忘瑤困惑道：「花公子，請問要白宗主行個什麼方便啊？咱們的行程需要勞煩白宗主嗎？」

　　聶成華定了一定，他可忘了小輩們不知實情，道：「哦！是這樣的，那位姑娘指定要去白帝城，指不定與白家有些關聯，或是什麼線索也罷。後續嘛，等入了白帝城再說！」

　　陸敬雅湊上前，道：「我們整路都在猜為何要去白帝城，聽聞白帝城以前被風家屠過，莫不是當年的人？」

　　說畢，他被陸忘瑤警告了一眼。

　　聶成華笑道：「你叫陸敬雅是吧？我真欣賞你的誠實！」

　　陸敬雅愣了愣，隨後訕訕一臉，搔著臉很是不好意思。東家倆兄弟噗嗤一聲，反觀陸靜虛與陸忘瑤，那可真是一個樣兒，都黑著臉。

　　當然，屍體的話題也被巧妙結束了。

　　六人動身，雖說陣仗不大，可幾身碧綠白裳便足洶洶氣勢，叫守門的煞是緊張，又是陸靜虛帶的頭，誰不知那疏影公子幾年下來都是為了降妖除魔才至一處的？此番帶了後輩，更是讓人憂上加憂。

　　聶成華作為一名明面上的隨侍，湊上前去，指著大白箱笑道：「大哥打擾了，我家公子受宗主之命，給白宗主送禮來著！」

　　守門的見箱上貼有符籙，不敢大意，連連稱諾放行。

　　順利入了白鳳鎮，北端便是白帝城所在，要說兩者的分隔，便是一條氣派的大道，雖是相連，距離卻不算近，也有個四、五里路程。白帝城另外三面盡是山水，本該難攻易守，更有白鳳鎮作為緩衝，怎奈十幾年前卻仍不敵風家大勢。

　　一進這白鳳鎮，聶成華好生舒暢。藍、白兩家世代交好，他也去過白帝城幾次，這白鳳鎮自是不會少來的，他東張西望，笑道：「這白鳳鎮真是沒啥改變啊，跟以前一樣熱熱鬧鬧的，四處都是匠人藝品。」

　　眼下是陸姓倆小扛著箱子位於隊伍中間，陸敬雅興致勃勃地道：「花公子，你來過這白鳳鎮啊？以前又是多久以前啊？」

　　他又被陸忘瑤橫了一眼，可他向來不理會的。

　　聶成華尋思片刻，回首道：「十多年前吧？我在你們這年紀之前，還挺常來的！」

　　一眾少年齊齊震驚，東孝湊上前一步，道：「花公子，冒昧了，敢問今年貴庚？花公子看來好生年輕的！」

　　聶成華大笑道：「哈哈哈哈哈！你們這些黃毛小兒真是嘴甜，我年紀與靜虛道長沒差幾個月的！」

　　少年們又是驚訝，紛紛說什麼看不出來之類的。短短的談話中，陸靜虛渾然沒回過頭，尤其最後，他莫名感覺背後有幾道熊熊炙熱的視線。不知又在打量他什麼了。

　　待至客棧，房間自然又是兩大四小，不過將屍箱、懷幽琴往房間置畢，六人便於樓下開席品茶了。

　　聶成華嗅了嗅茶香，瞭然自語：「嗯……確實是若華。」

　　這喃喃自語可讓同桌都聽見了，東良驚喜道：「花公子也懂茶嗎？」

　　聶成華愣愣抬頭，將盞子置下，道：「什麼叫作也懂茶嗎？哦！是在說你們靜虛君？」

　　東孝在一旁解釋道：「花公子，並非說靜虛君，是阿良素愛茗茶，燈火闌珊處的茶園還是他照顧的呢！」

　　聶成華下意識瞥了陸靜虛一眼，瞅著小輩道：「我不懂茶，都是從靜虛道長口中得知的。那你說說，這若華有何功效啊？」

　　東良興致勃勃地道：「這若華，乃是江陵一帶富貴所用，亦是白帝城平日所用，不怕潮不怕旱，就是產量不多，茶香沉雅，好似漣漪悠悠，如沐春風，當屬上品，也傳至水氣濃重的地區，正因此茶有個獨特的功用，乃有祛濕解熱之效！」

　　聶成華忍俊不禁：「說得可真不錯，你猜猜你們靜虛君只與我說什麼來著？」

　　一眾小輩各各疑惑道：「說什麼呀？」

　　聶成華瞥了一眼陸靜虛，果真面沉，笑道：「就你說的其中三句！江陵一帶富貴所用，茶香沉雅，有祛濕解熱的功效。」

　　小輩們怔了怔片刻，全憋著笑，還撇過頭，實在欲蓋彌彰。

　　聶成華大大方方瞅向陸靜虛，露出一抹得勝的笑意。

　　真是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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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前，盡是閒聊，待膳用畢，便是認認真真討論誰去白帝城了。

　　四名小輩面面相覷，也不知是不願去，還是想去卻怕占了名額。

　　其實也沒說幾人去，聶成華瞅向裡座，道：「靜虛道長，幾個隨你去啊？」

　　陸靜虛速答：「二。」

　　此數一出，小輩們繃緊全身、正襟危坐，聶成華瞅著像是都想去，道：「那你點兩個吧？」

　　靜默片刻，陸靜虛淡淡道：「忘瑤與阿良隨我。」

　　一眾少年齊齊訝然，寂寧須臾，被點至名的二人展笑，作揖齊聲道：「晚輩明白！」

　　另外兩個可就苦了，陸敬雅垮著臉道：「靜虛君，能問問為何不選我嗎？我向來與忘瑤雙行的呀……」

　　東孝幫腔道：「還有我啊靜虛君……」

　　陸靜虛道：「忘瑤品行最優，兄弟擇一，便是如此。」

　　陸忘瑤訕訕傻笑，東孝哀怨地瞅向兄弟，卻慘遭無情的笑容回應。

　　聶成華笑道：「得了，就這麼定下。你們休息會兒便動身吧，剩下二人隨我回房，保證不讓你倆無聊，不虧了吧？」

　　陸敬雅與東孝才死灰復燃要問詳情，便被陸靜虛搶先沉聲道：「做什麼？」

　　倆小輩默默不敢說話了。聶成華搧搧手道：「不鬧事的，做些小道具玩玩吧！」

　　陸靜虛自然明白何為小道具，他們幾人身上確實也只有普通符籙，聶成華更善妖鬼之道，準備一些確實有益無害。他點點頭道：「嗯，別碰箱子，其餘你自有分寸。忘瑤、阿良，動身。」

　　倆小輩倏然起身，恭謹抱拳：「是！」

　　便如此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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