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紅塵卷》 - 《第二十六回、舊人舊物情不減》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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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二十六回、舊人舊物情不減》

穹葉

Nov 25, 2019

179

12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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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舊人舊物情不減》─殊途篇之二十二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IYhj0xV6T

（一波方平，餘波再起。──聶成華）

　　待一把靈火落下，聶成華慢慢退出內寢，慢慢退出主屋，他看著正義凜然的碧綠白裳堪堪行出，看著周圍的陰氣被有如飛蛾撲火，本該是霸道的侵略，可如今，竟看來如此相合。

　　他又想起了一句：陰陽相合，天經地義。

　　聶成華笑臉迎人，在碧綠白裳跨出屋門一霎，那摻著銀光的赤焰已然包覆內寢，陰氣與之相纏相融，有如婆娑而舞，蹩躠蹁躚。真美。

　　陸靜虛將門帶上，瞅向那笑面，道：「休息吧。」

　　聶成華欣然：「好呀，我還睏著呢！你也操勞幾日了，好生歇歇吧！等我睡醒了再研究研究名冊。」

　　陸靜虛點首，領著他往先前那帳子去了，所有東西都堆在矮案上。聶成華自然而然往榻子坐去，搔了搔頭正要躺下，猛然閃念，道：「哎，你睡哪兒啊？」

　　這榻子可真真沒法兒擠兩個人了！

　　他想這七日下來，陸寧就是睡這的，那蘇圖可把這兒當家了，也不知還有哪裡能睡。

　　可他是白糾結了。陸靜虛往席位而去，屈膝坐下，道：「你睡就好。」

　　聶成華愕然：「你不休息？你這樣身子會吃不消的！」

　　陸靜虛淡然瞅他，道：「你安靜睡覺，我便能休息了。」

　　聶成華怔了怔，尋思片刻他什麼意思，終於恍然！陸靜虛耗了不少靈力，打坐定心，運氣調息，可比睡覺來得有用，畢竟修為卓犖，可不能與尋常人同論了。

　　當年聶成華修為也不低，可今非昔比，如今用的是夢容輝的金丹，修為是也不錯，可因鬼氣之故，又減了幾分。

　　且，他可知靈力與陰氣尚在調和，也不知最後會變得如何。反正他也沒打算修仙了，一朝入邪，正道離偏，他也喜妖鬼之道來得多些，有沒有金丹、能不能使靈力，唯一影響的，就是能不能御劍罷了！

　　是了，他能御劍就得了，反正他從前也是那樣！

　　聶成華知陸靜虛自有分寸，聳聳肩沒說什麼，將洞簫扔了過去，逕自躺下，沒多久就睡下了。也不知是真的太累，還是習慣了陸靜虛，要是從前，旁邊有人在他可睡得不安穩。

　　陸靜虛一夜無眠，安神定心，待調息完畢，他離開帳子不知去哪取了一條薄被，替蜷著身子的聶成華蓋上。

　　之後，他回到席位，揀起名冊，由最後細細翻看，越往前頭，年代越久，他的眉頭也越發緊鎖。

　　整夜下來，陸靜虛都在思慮著這名冊該不該交與聶成華。可他如何能不交出去？聶成華如何能不翻閱？

　　他知道，陳年舊事又要該血雨腥風了。

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lNstyGux
　　大火不知何時燒盡的，天光亮起，聶成華仍是倦意披身，可是他餓了，還發現陸靜虛不在帳子內，案上打理得整整齊齊，一件不少。

　　他坐在榻子上搖頭晃腦的，試圖讓自己清醒些，可寨中陰氣已是大亂，反而影響了他，左右為難。

　　不過一會兒，帳門掀起，香氣飄盈，聶成華立即來了精神，欣然招呼：「陸寧！」

　　陸靜虛明顯嚇了一跳，頓了一頓，將盛盤置案，道：「過來吃。」

　　聶成華笑盈盈地起身湊去，陸靜虛給他鋪好了坐墊。聶成華坐下後，正要動手，卻是一愣，道：「哎，你不吃啊？」

　　這明顯是一人份，且肉食為多，粟蔬為少。陸靜虛淡淡道：「吃過了。」

　　聶成華當即露出一臉不信任，可陸靜虛向來不撒謊的，那確實是吃過了，但吃多吃少又是個問題了。

　　他也沒打算再問，揀起箸子捧起小碗，夾了一塊不知什麼的肉食遞往陸靜虛面門前，竊竊壞笑道：「你真不開葷啊？」

　　陸靜虛向後一縮，皺眉道：「並非不吃。」

　　聶成華晃了晃箸子，道：「那你為何在我面前不吃啊？」

　　陸靜虛把他的手給推了回去，道：「不喜。」

　　聶成華順勢將肉塊塞進自己嘴裡，驚訝道：「你連肉都看不上啦？這話兒要讓老百姓知道了，肯定亂石孝敬！」

　　陸靜虛眉頭深擰，道：「莫要胡說，趕緊吃了。」

　　聶成華嘿嘿一笑，悠悠進食。

　　待飽腹，殘盤隨意置地。陸靜虛揀起名冊，主動遞了過去，道：「你先看第七頁。」

　　聶成華心有古怪，依言接過，翻了七頁，細細查看，不過片刻，為之大驚，道：「天啊！王達！」

　　陸靜虛點頭。

　　那王達何許人也，乃是他倆當年問道，蓬萊雲城犯了水瘟，起因便是源頭遭鬼氣汙染，而兇手便是那個王達。此事是由陸玄機帶頭處理的。

　　王達瘴氣極重，徘徊山林，也不害人，似是覺得自己還活著，才去水源飲水沐浴，導致瘴氣汙染，城裡人體質差的喝了就病了。

　　當初陸靜虛帶琴招魂，問出王達家道中落，透過親戚幫忙，雲門同意收留，卻在前往蓬萊雲城路上遭遇盜賊，相關文件被奪走，又負了傷，身無分文，遂於林間生活，最後橫死山野，竟不知自己已死。

　　王達的家當都在一處山洞內，瘴氣極為濃厚，其實也就一雙鞋與一件外衣，再無他物，可奇怪的是，並無屍骨，孑遺魂魄無處可歸，亦不得安生。

　　為免成了孤魂野鬼的王達引發夜宴，陸玄機臨時做了個簡易的衣冠塚，再之後，雲門同意公祭時代為安葬，王達的屍身尋不尋回倒也不重要了。

　　那時陸玄機推測，是有一伙人控制住王達，或消除其記憶，免得發覺自己已死，屍身遭竊，會引發大難。

　　聶成華這時什麼都接上了，愣愣道：「我的乖乖……那還真是尋思會的手筆，王達那時魂魄離身，記憶喪失，他們的目的只有屍身，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讓王達以為自己活著，免得王達生怨，尋兇復仇……」

　　陸靜虛再次點首，道：「你再看第十五頁。」

　　聶成華悚然，難道還有認識的人？他急急翻頁，多翻了一頁不自知，還是陸靜虛提醒他的。

　　總算到了第十五頁，他指著細查，右面第四條就嚇得他驚聲大叫：「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老天兒啊怎麼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名字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也沒可能忘記，他還與那人關係不錯呢……

　　聶成華面色蒼白，名冊也拿不住了，直接摔回案上，他渾身打顫瞅向碧綠白裳，失聲又道：「陸、陸寧……這是何時的事兒？白帝城出了這麼大事兒，世家沒可能不知吧？你告訴我好不好……湘鈴姐她……」

　　他口中的湘鈴姐，全名白湘鈴，是當今江陵白氏宗主白陌桑的堂姐，正是白家前任宗主白雲飛的親姐。

　　當年問道結束，白帝城便遭風棋領著一雙劍尊與三千修士闖入，殺人奪寶，無一倖免，另有近百具藍家修士之屍，那是藍氏雙仙有所預感，提前派去的，可惜偌大白帝城，幾千男女，只保住了白雲飛一人。

　　可，之後便是西狩大戰，聶成華再之後便不再與世家牽扯，渾然不知白湘鈴屍身遭竊一事。

　　他忽然心中閃過一抹寒意，可陸靜虛沉而平柔的聲音截住了他的思緒。陸靜虛道：「你去了化神谷之後的問道結束，蓬萊盛會時，白雲飛接到家書，由白陌桑親手所書，上頭寫著白湘鈴的屍身不見所蹤，好似被竊了。百家慫恿藍浩清，將矛頭指向你。這，便是藍浩清帶頭的原因。」

　　他難得說這般詳細，也不過私怨使然。

　　「……」

　　聶成華又錯愕又茫然，心中那股寒意便是由此而起，他果然沒想錯。他第一反應，是罵藍烝隨便相信百家，之後，他不罵了，他知道藍烝只是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即便再荒唐。

　　他垮肩垂首，緊抿雙唇，滿滿的委屈都只能梗在喉頭。

　　「聶芳。」

　　陸靜虛輕喚一聲，當那張負屈含冤的面容瞅了過來，他弓起雙臂，慎重作揖，道：「我替家兄向你道歉。」

　　聶成華錯愕不已，道：「……道歉？霜晚君為何要與我道歉？」

　　他真嚇到了，陸靜虛從未與他作揖過！

　　陸靜虛撤手，目光如炬，千思流轉，堅定凜然，道：「兄長與我的家書上寫道，當年藍浩清決定討伐化神谷，白雲飛向家兄與清竹公透露，白湘鈴葬下的其實只有頭顱，其餘不尋，這事連白陌桑都不知。兄長知韶華一役不可避免，最後卻因白雲飛夫婦一事，終究沒能攔住藍浩清。抱歉。」

　　聶成華肩頭一顫，猛抽一口氣，這些話對他來說太衝擊了，他沒心思抑住滿腹委屈，悉數衝破喉頭，亦奪眶而出。

　　他才不會忘了，白雲飛與藍庭死在自己面前的樣子，他們與自己說的對不起，還有藍烝那雙比陸靜虛更加冷漠且哀怨的眼神。

　　他咬牙忍淚，緊攥雙拳，但早是一發不可收拾，他用力到渾身都在打顫，只有晶瑩的淚花唯恐天下不亂，不識相地涔涔而落。

　　陸靜虛倏然起身，只跨出一步又屈膝而下，他就在聶成華旁邊，當那雙淌淚的眼目看了過來，他敞開雙臂，毫無遲疑，毫不避諱，將聶成華擁入懷中。

　　就像從前那樣，打雷的時候。

　　聶成華愣愣怔怔的，涕淚止了一瞬，僅止一瞬，又如山中湧泉源源不絕，泣涕漣洳。陸靜虛的體溫比他高多了，他簡直難以自拔，一頭栽進碧綠白裳的溫熱之中。

　　心中大惑，又解了一個。

　　可當初風棋圍剿白帝城，死傷無數，千堆屍體攪和一塊，缺手斷腳那是合理，無頭無身倒也不奇怪，但按理說也只是混入屍堆之中，為何會落入尋思會手裡？

　　而那都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聶成華嚶嚶啜泣，抓著碧綠衣襟枉死裡鑽，陸靜虛不動如山，輕輕拍著他的後腦，十足安撫。

　　聶成華有話想說，可暫且說不出來，他一張口便是嚎啕與抽氣，他將自己的失態怪罪到陸靜虛頭上，太溫暖了，太溫柔了，就像眼前有一大片碧草如茵，伴著清風徐徐，任誰看了都忍不住撲上去打滾啊！

　　……要排除陸靜虛就是了，因為他便是那片莫大草場。

　　也不知哭了多久，聶成華有些喘不過氣，陸靜虛拍著他的背，細膩而真摯，真叫他有些不捨退離，可思緒平復下來，便是羞慚湧了上來！

　　他一邊抽著鼻子一邊想，該如何不失禮貌地退開，然後把腦兒裡亂糟糟的想法順其自然地說出來。

　　想不到啊！

　　不過，陸靜虛實在貼心，見他不哭了，主動拉開他，道：「如何？」

　　如何個鬼！這時該問人還好不好吧！聶成華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表面仍是抽抽鼻子，點點頭道：「我沒事了，謝謝。」

　　那句謝謝他說得特別小聲，實在彆扭得叫人無地自容。

　　怎料，陸靜虛實在貼心至極，應了個聲，取出帕子往他手裡塞去，便逕自回了位子，神色如舊，聶成華瞅著好似多了幾分柔情，肯定是他的錯覺！

　　聶成華抿著唇用那張手帕拭面，他曾經也有一張的，皎潔素白，翠綠圍邊，四角繡著流水鹿耳紋，好生閑雅，都是陸靜虛交與他的，韶華那時多半被取走了，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付。

　　他雖不覺是同物，卻仍拋下心中萬千想法，抬面懦懦道：「陸寧，這張手帕是你贈我那張嗎？」

　　聽得的回應簡直叫聶成華又驚又喜，陸靜虛點首輕道：「是。」

　　聶成華隨便把臉抹乾了，將帕巾攥在胸前，笑道：「那這可就是我的東西了！」

　　陸靜虛淡聲道：「嗯，是你的。」

　　聶成華笑開了，笑得淚花又擠出來了，他問頂上的髮帶呢，陸靜虛也說是。陸家二公子送人的東西，即便意外回到自己手上，也會再次「物歸原主」。

　　聶成華扯下凌亂青絲上的髮帶交遞出去，半句不說，只管發笑。

　　陸靜虛毫無遲疑，接過髮帶，起身行至聶成華背後，十指順捋青絲，繫成一條馬尾兒。

　　事畢，陸靜虛回位，聶成華滿意地甩了甩頭髮，將濕漉漉的帕巾置案，道：「陸寧，聽你方才所述，你不也是如今才知湘鈴姐的事兒？」

　　陸靜虛頷首。聶成華正色道：「嗯，我有個大膽的想法。你帶回去的那具無頭屍，有沒有可能就是湘鈴姐？」

　　陸靜虛道：「有。」

　　聶成華唇角一揚，舉手握拳，朗聲高喊：「好！之前說好了，接著處理無頭屍一案吧！你家小輩何時來啊？」

　　慷慨激昂過後，他瞥見案上雙劍與劍鞘，頓了一頓，臉色大變，又道：「天啊……還得先去一趟雲來山……」

　　陸靜虛道：「不急，兄長給了一月時間，今日七月十三，還有大半個月。」

　　他的話猶如一根救命稻草，聶成華淚眼巴巴地道：「霜晚君真有先見之明，太好了！不過你怎麼又不提早告訴我了？」

　　陸靜虛竟選擇迴避了視線！

　　他哪知蘇圖這麼快就自個兒送上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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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第一回、惡兮善兮實無分》（含序）

#2 《第二回、道人清雅琴意貞》

#3 《第三回、出邪入正伴紅塵》

#4 《第四回、山青不改淵藪深》

#5 《第五回、碧華虛影任讕言》─殊途篇

#6 《第六回、酒過三巡同床眠》

#7 《第七回、綠意婆娑覿高軒》

#8 《第八回、守追鎮中伏視線》

#9 《第九回、多思多慮路凶險》

#10 《第十回、深入敵陣襲飛箭》

#11 《第十一回、眉尾深疤真名現》

#12 《第十二回、三魂七魄俱不全》

#13 《第十三回、避惡除患不值憐》

#14 《第十四回、虛情假意謊連篇》

#15 《第十五回、糖葫蘆兒一嘴甜》

#16 《第十六回、飲酒半罈罪孽源》

#17 《第十七回、得友相伴真相顯》

#18 《第十八回、孤注一擲飲舊冤》

#19 《第十九回、千思萬緒無仇怨》

#20 《第二十回、四載只為守枯顏》

#21 《第二十一回、一時入會終生犬》

#22 《第二十二回、七天七夜不比年》

#23 《第二十三回、步步皆錯錯不言》

#24 《第二十四回、殊途同歸順蒼天》

#25 《第二十五回、情深緣淺來世見》

#26 《第二十六回、舊人舊物情不減》

#27 《第二十七回、遊林品若華》─同歸篇

#28 《第二十八回、夢酒別黃家》

#29 《第二十九回、雲來此山暇》

#30 《第三十回、舊事驀然發》

#31 《第三十一回、千鹿養清雅》

#32 《第三十二回、千里之路雀方行》─帝城篇

#33 《第三十三回、探屍尋路向江陵》

#34 《第三十四回、野鶴閒雲顯娉婷》

#35 《第三十五回、一盼君歸曲輕盈》

#36 《第三十六回、無首之屍得芳名》

#37 《第三十七回、水深山中無鳥鳴》

#38 《第三十八回、妖狼嬉戲眾人驚》

#39 《第三十九回、廢村一晚天不應》

#40 《第四十回、蘭樂梅憐落淋鈴》

#41 《第四十一回、鳥妖指路破穹青》

#42 《第四十二回、安城訪主八卦鏡》

#43 《第四十三回、屍箱待竊揣測定》

#44 《第四十四回、朱門捉盜暗室明》

#45 《第四十五回、雖得所尋卻難平》

#46 《第四十六回、一事且終心不寧》

#47 《第四十七回、流離終見舊地景》

#48 《第四十八回、白帝墓園愁眠靜》

#49 《第四十九回、野鶴歸清朗》─遺骸篇

#50 《第五十回、首尋入荒崗》

#51 《第五十一回、見一少年郎》

#52 《第五十二回、紙偶何所向》

#53 《第五十三回、周家小姑娘》

#54 《第五十四回、棺啟得屍藏》

#55 《第五十五回、善意又何妨》

#56 《第五十六回、舊魂故地葬》

#57 《第五十七回、願如醉一場》

#58 《第五十八回、新春離家向瑯琊》─師門篇

#59 《暫時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