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翻來覆去地瞅著小雨給的那張卡片,上頭燙金的字在昏暗燈光下閃著賊光:「想知道『輝煌』的真相嗎?」
這事兒,他誰也沒說。連林詩雅都瞞著,小雨那句「隔牆有耳」像根刺似的扎在他腦子裡。
第二天晚上七點四十,阿哲一個人杵在一棟破破爛爛的廢棄錄音室門口。這鬼地方離燈紅酒綠的銅鑼區就隔了三條街,卻跟另一個世界似的。牆皮剝落得厲害,爬滿了綠油油的青苔,風刮過破窗戶,嗚嗚地響,聽著就瘆人。
他吸了口氣,使勁推開那扇鏽跡斑斑的大鐵門。
「進來,把門帶上。」走廊黑咕隆咚的盡頭,傳來一個沙啞的女聲。
阿哲順著聲音摸過去,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走廊里「噹噹」響。走到頭,錄音室裡,一個戴面具的女人坐在控制台前。就開了盞小破燈,光線昏暗,勉強能看個輪廓,臉是甭想看清了。
「你就是那個黑馬卡師?」她開口問。
阿哲警惕地掃了眼四周:「你誰啊?」
「重要嗎?」女人哼了一聲,聲音糙得像砂紙,「我找你來,是因為咱倆有共同的仇人。」
她慢悠悠地把椅子轉過來,面對著阿哲,面具底下露出個尖尖的下巴。「我以前是輝煌的助理,他那些齷齪事,我全知道。」她頓了頓,「包括他怎麼折騰林詩雅的。」
這話像道閃電,劈得阿哲一激靈。「你認識詩雅?」
「廢話。」女人身子往前探了探,「被他禍害的姑娘不止她一個,但只有她手裡有證據。」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也許,是唯一活下來的那個。」
女人站起來,走到那堆破爛錄音設備跟前,手指頭在上頭輕輕滑過,像在懷念什麼。「輝煌,港灣樂壇的天王巨星,所有人眼裡的大好人。誰能想到,私底下是個變態暴力狂?」她猛地轉向阿哲,「他喜歡打女人,尤其是那些崇拜他、又沒膽子的女粉絲。說白了,就是那些對他還有利用價值的女人。」
阿哲聽得直反胃:「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因為你有那張卡!」女人聲音尖利起來,「X級黑材料卡!那本來是林詩雅做出來,要揭穿輝煌那王八蛋的。可惜她被抓了,差點小命都沒了。」
阿哲死死盯著她:「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女人打開個老掉牙的錄音機,摁下播放鍵,「聽聽他自己怎麼說的。」
機器先是「沙沙」響了幾聲,接著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又冷又狠:「管好你的嘴。你以為你是誰?再多放一個屁,下場比她還慘。」那聲音,一聽就是輝煌,但比電視上那裝模作樣的樣子陰多了。
阿哲心跳得跟打鼓似的:「這是...」
「五年前的錄音,」女人關掉機器,「那時候林詩雅還是盛世的制卡師,她知道了輝煌的秘密,想捅出去,結果被抓了。他們先用藥控制她,最後把她搞出那個怪病——星塵症。」
「星塵症?」阿哲愣住了,「詩雅病了?她從沒跟我說過...」
女人發出幾聲怪笑:「她當然不會告訴你。那是盛世娛樂搞的秘密藥物實驗,能暫時讓制卡師變厲害,但代價是身體徹底玩完。」
阿哲腦子裡閃過林詩雅經常吃的藍色小藥丸,她那慘白的臉,還有時不時突然虛弱的樣子...一下子全對上了。
「還有,」女人的聲音更冷了,「你知道林詩雅為什麼挑中你嗎?」
「為了對付財閥...」
「別傻了,」女人打斷他,「你就是她的工具,跟她以前是輝煌的工具一樣。她需要你的黑材料卡,因為只有你能完美駕馭它。你是被選中的那個『倒霉蛋』,是她的復仇工具!」
阿哲感覺天旋地轉。他想起林詩雅那種忽冷忽熱的態度,想起她教他卡牌時那麼仔細,想起她看著他時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不信?」女人歪著腦袋,「去問她啊,問問是『前制卡師林詩雅』還是『前歌手林詩雅』。問問她當年被盛世捧紅又一腳踢開的破事,問問她幹嘛費勁巴拉地接近你。」
「夠了!」阿哲吼了一聲,「我不知道你是哪根蔥,但你要是想挑撥我和詩雅的關係...」
「我只是實話實說。」女人冷冰冰地道,「而且,沒時間了。盛世已經動手了,他們知道黑材料卡在你手裡。輝煌要開特別演唱會,那就是個坑,等著你往裡跳呢。」
阿哲剛想回嘴,一陣尖銳的警報聲突然炸響。錄音室的後門被人一腳踹開,幾道刺眼的強光射了進來。
「有人來了!」女人尖叫一聲,趕緊縮到設備後面。
阿哲看到白金帶著三個穿黑西裝的傢伙衝了進來。「抓到你了!」白金冷笑著,「把他給我拿下!」
一片混亂中,阿哲翻過控制台,猛地撞開了旁邊的緊急出口。他聽到後面有人追,但哪有功夫回頭。拐了幾個彎,他一頭鑽進條小巷子,躲在一個臭烘烘的垃圾桶後面。腳步聲越來越近,又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街角。
等阿哲確定安全,才發現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U盤——剛才亂鬨鬨的時候,那女人塞給他的。
----
「媽的,你跑哪兒去了?擔心死我們了!」肥龍一看到阿哲回來,又氣又急,「外頭跟瘋了似的,你還敢一個人瞎跑?」
阿哲沒搭理他,眼睛在屋裡掃了一圈:「老鬼和詩雅呢?」
「老鬼出去打探消息了,詩雅...」肥龍朝浴室方向努了努嘴,「在洗澡呢,剛回來,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幹嘛去了。」
阿哲點點頭,掏出那個U盤。「能看看這裡面是啥不?」
「這啥玩意兒?」肥龍接過U盤,一臉狐疑。
「可能是輝煌的黑料。」
肥龍嘆了口氣:「又搞這些玩意兒,小心把自己搞死。」嘴上這麼說,還是找了台沒聯網的電腦接上,「老規矩啊,看完就刪乾淨,省得被人盯上。」
U盤裡就幾個短視頻和一個音頻文件。肥龍點開第一個視頻,畫面裡一個穿西裝的男人——輝煌本人——正在一間豪華套房裡,對著一個年輕姑娘拳打腳踢。姑娘哭得撕心裂肺,求饒聲在屋子裡迴盪,聽著特別刺耳。整個過程差不多十分鐘,直到那姑娘癱在地上不動了。
阿哲只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停,」他聲音啞得厲害,「這是真的?」
肥龍臉色鐵青:「時間碼和空間參數都對得上,是真傢伙,沒動過手腳。」
第二段視頻,換了個姑娘,場景是錄音室。輝煌拿起麥克風就往姑娘臉上砸,血順著臉頰往下淌。「唱不好就滾!你以為你是靠什麼爬上來的?」輝煌的咆哮聲從劣質音響裡傳出來,震得人耳朵疼。
「還有...」肥龍喃喃自語,繼續翻著文件,「操,這畜生...」
最後是個音頻文件,是盛世娛樂那個CEO陳國峰跟別人的對話:「把那女的處理掉,花多少錢都行。輝煌每年給公司賺十幾個億,不能因為一個不值錢的小卡師毀了。讓她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們說的是林詩雅...」阿哲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這時,老鬼推門進來,一眼看到屏幕上的畫面,倒抽一口冷氣:「你從哪兒搞來的這個?」
阿哲把遇到神秘女人的事簡單說了說。老鬼把所有東西看完,臉色凝重。「這是SSR級『暴力脅迫卡』的頂級素材,」他沉聲說,「能直接廢掉輝煌七成到全部的能力,甚至讓他徹底變廢卡。而且這還把盛世高層也拉下水了,再加上財閥掩蓋證據的錄音,搞不好能合成一張X級的『財閥崩塌卡』!」
「那我該怎麼用?」阿哲問。
老鬼眼睛放光:「做一張超級黑材料卡,把盛世一鍋端了!這是咱們等了五年的機會!」
「可是...」阿哲猶豫了,「那個女人說,林詩雅選我只是把我當工具?還有那個星塵症的事...」
「誰告訴你的?」林詩雅的聲音冷不丁從背後冒出來。她穿著件寬大的T恤,頭髮還濕漉漉地滴著水,但臉色難看得嚇人。
阿哲轉過身,剛想說話,林詩雅卻幾步上前,「啪」地關了電腦。「外面有人,」她飛快地掃視四周,「我看到銳動的人在巷子口,得馬上走。」
老鬼趕緊收拾最重要的設備,肥龍則拔下了監控硬盤。「走後門,」他急促地說,「那邊通另一條巷子。」
他們匆匆忙忙地撤離,誰也沒再提剛才的話,但阿哲能感覺到,林詩雅的眼神不時落在他身上,又冷又複雜。
----
夜深了。他們轉移到肥龍在塘觀區的另一個安全屋,是個廢棄商場頂樓的舊倉庫。阿哲躺在硬邦邦的床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輝煌的暴行、神秘女人的話、林詩雅的秘密...亂七八糟地在他腦子裡攪成一團。
他拿出那個U盤,藍色的指示燈在黑暗裡一閃一閃。這小玩意兒裡藏著能毀掉整個盛世的秘密,但它也可能毀掉他和林詩雅之間那點可憐的信任。
「看來你睡不著。」林詩雅的聲音從門口飄來。她斜靠在門框上,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細長。
阿哲坐起來:「問題太多了...」
「關於我的?」她走進來,在他床邊坐下,「那個女人跟你說了什麼?」
「你知道她是誰?」
林詩雅輕笑一聲:「不難猜。肯定是小雪,輝煌以前的助理。她跑出來後,就一直在收集輝煌的黑料。」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她跟你說我有星塵症了?」
阿哲點點頭,喉嚨發緊:「是真的?」
「嗯。」林詩雅平靜地承認了,「是盛世搞的秘密實驗,用藥強行提升制卡師的能力。我是最早被拿來做實驗的那批,在我...」她頓了頓,「在我還是歌手的時候。」
「你是歌手?」阿哲聲音都變調了。
「曾經是。」林詩雅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苦澀,「五年前,我是盛世力捧的新星,『星光少女』,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阿哲腦子「嗡」的一聲。星光少女,那個紅極一時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年輕歌手。他看著林詩雅,試圖從她那張冷靜的臉上找到當年那個笑容燦爛的女孩的影子。「為什麼...」
「輝煌是我師兄,是他帶我進的娛樂圈。一開始他人模狗樣的,後來才露出真面目。」林詩雅的聲音平靜得嚇人,「我親眼看到他打女粉絲,還有很多...噁心事。我想曝光,結果差點把命丟了。他們給我打藥,讓我『聽話』。副作用就是星塵症,一種會慢慢毀掉神經系統的病。」
阿哲伸手握住她的手:「對不起...」
林詩雅搖搖頭:「別可憐我。我逃出來了,換了身份,跟了老鬼,成了制卡師。我的目標從沒變過——毀掉輝煌,毀掉整個財閥體系。」她直直地看著阿哲的眼睛,「小雪說我利用你,對嗎?」
阿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沒說錯,一開始確實是這樣。」林詩雅坦白得嚇人,「你有那種罕見的卡牌親和力,能完美控制黑材料卡。我的確是選中了你。」她眼裡閃過一絲歉意,「但現在不一樣了。你是我的夥伴,阿哲,不只是個工具。」
阿哲想起神秘女人說的話,想起U盤裡那些暴力的畫面,心裡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我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他緊緊握住林詩雅的手,「我保證。」
林詩雅嘴角扯出一絲淡淡的笑,伸手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看這個。」
屏幕上是張宣傳海報:輝煌特別演唱會,三天後在環中島體育館。「門票一小時就賣光了,」林詩雅說,「盛世看來在憋什麼大招,想搞公關。」
「那個女人說這是個陷阱。」
「當然是。」林詩雅聳聳肩,「但也是機會。如果我們能在現場把這些黑料放出來...」她的眼睛盯著那個U盤,「就能一次性把輝煌和盛世都幹掉。」
阿哲感覺有點頭暈。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卡師,變成掌握財閥命脈的關鍵人物,他甚至沒時間好好想想,黑材料卡到底意味著什麼,後果又會是什麼。
手機突然震了一下,是林詩雅發來的消息:「明天到我家來一趟,有重要的事跟你說。」他疑惑地看向旁邊的林詩雅,她卻已經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好好休息,阿哲。明天見。」她丟下這句話,身影消失在黑暗裡。
手機又震了一下,一條匿名消息跳了出來:「棋子早晚會被犧牲。想活命,明晚六點,舊輪渡碼頭見。來了,就有活路。來,會有解藥。」
阿哲攥緊手機,感覺血都衝到了腦門。「解藥」...是給林詩雅治星塵症的?他該信這個神秘人嗎?
窗外,天邊漸漸發白,快亮了。遠處,巨大的LED屏幕上,輝煌那張笑臉和「特別演唱會」的廣告還在一閃一閃。屏幕底下滾動著銷售數據:門票一小時售罄,預計收入七千萬,全球直播權正在熱賣...
盛世娛樂的危機公關機器已經開足了馬力,他們準備好了。
阿哲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城市在晨光中慢慢醒來。他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但他知道自己已經陷得太深,回不了頭了。而真相,也許比他想像的還要殘酷得多。
窗玻璃上,映出他自己的臉。恍惚間,那張臉和海報上輝煌的笑臉重疊在了一起。「我們,真的有那麼不一樣嗎?」他輕聲問自己,卻不知道這個問題,到底有沒有答案。
ns3.145.165.23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