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高掛,灑落一片銀白柔光。
雷恩坐在鐵舖的木凳上,舉頭隔窗望月。鐵匠的火爐燒得通紅,讓這間狹小的鐵舖有些悶熱,而清冷的月光似乎將悶熱緩解不少。
老鐵匠一拐一拐走向他,手上抱著雷恩的兩隻手鎧。這個老者滿臉皺紋,雙臂卻遠比雷恩強壯,雷恩第一次看到他,就發現他那把落腮鬍的下襬參差不齊,應該是被火爐燒過。
「昆力先生,請您看看。」鐵匠把一大一小的兩隻手鎧遞給他。
「多謝。」雷恩‧食屍鬼接過它們,仔細端詳著。
比較大的聖戰之手是父親的遺物,雷恩第一個檢查它,聖戰之手因為年久累積的刮痕與無名指的嚴重磨損,已經無法使用了,不過鐵匠還是把它打磨得光亮無比,凹痕也盡可能弄平。
雷恩將聖戰之手放入行囊,目光移向自己慣用的「子夜」。它比較小,也比較新,跟雷恩的手尺寸相合,父親逝世到現在已過三年,這段歲月中,子夜跟雷恩並肩作戰最久,在老鐵匠的手藝下,它也變得亮如嶄新。
雷恩把子夜收進皮套,拿出錢袋給老鐵匠。這兩隻手鎧的保養垂特要價四百黑骰,雷恩起初覺得貴,看到成果以後就釋然了。
「我可以幫您替它上漆,昆力先生。」鐵匠打開錢袋仔細審視。黑骰的每個面都刻有不同的面額,但象徵該枚黑骰價值的那面,刻痕會被紅銅填滿。「前幾天有位大人讓我把他的『吟遊詩人』漆成火焰紅,跟他的眼睛相襯好看極了,我也能弄出和您頭髮一樣的顏色。」
「我心領了,但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好看的手鎧,好用比好看重要。」
「那是當然。」老鐵匠連連鞠躬,雷恩走出這間鐵鋪。
夜晚的涼意使他精神一振,雷恩加快腳步,前往街道的另一頭。
不曉得是出於什麼原因,這個叫坑洞村的小村莊,僅僅到了八點就鴉雀無聲,雷恩放眼所及,除了垂特的鐵鋪跟一間裁縫店,其他店鋪全部都打烊了。雷恩經過兩個路口,遇到的路人也只有兩個帝國警備軍的士兵而已,他們彼此攙扶著,顯然是喝醉了,雷恩和他們擦身時被他倆盯了一陣,然而看到雷恩的手鎧後,他們就移開目光了。
待得他們漸行漸遠,雷恩忍不住搔了搔自己那頭又硬又紅的髮絲。食屍鬼家族的特徵,就是鮮血般的深紅色頭髮,雷恩也不免俗地繼承這點,他曾考慮剃光頭算了,但隨即又想到,以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而言,頂著光頭走在路上,肯定比一頭紅髮更引人注目。
注目是雷恩最不需要的東西。
終於,雷恩又找到一間透出燈光的屋子,他停在那間旅店前,仔細端詳招牌,上面的「莎草紙酒吧」幾個字下半部已磨損,牌子中間則畫了幾張散亂堆疊的紙。
莎草紙酒吧……雷恩想起前天晚上,在賭場跟老闆問到的消息,暗自希望店裡有自己要找的人。那筆情報可是花了他大把的黑骰,雖然他的錢都是從富豪或官員家裡偷來的,但錢還是錢。
雷恩推開門,踏入旅店大廳。這兒有四張桌子坐了客人,其中兩張的人在吃飯,另外兩張的則在賭錢,除此之外吧檯外側還有一個背對著雷恩的男子。
唯一不是客人的,只有在吧檯擦拭酒杯的女侍,她的模樣看來頂多十五、六歲,桃子臉上帶有淡淡的雀斑,褐棕色的鬈髮僅到肩膀的高度,穿著圍裙和簡單的洋裝,一聽到開門聲便抬起頭。
「歡迎光臨!」她對雷恩露出燦爛的笑容。雷恩走到吧檯,坐在最左邊的位子。
「你運氣真好,先生。」女孩靠向他。「我們剛好還剩下一碗鴕鳥肉湯,還有熱騰騰的耶素餅,一大塊只要三黑骰而已喔,而且鷹嘴豆泥做的沾醬可以免費使用。」
「請給我一間空房。」雷恩說道,女孩立即點頭,雷恩瞄了一眼吧檯後面,那兒有一扇木門,雷恩猜測應該是通往廚房。「妳是老闆?」
「是就好囉,這樣我們的裝潢一定會大有長進。」年輕女侍嘆氣道,「家父是老闆兼廚師,他比較習慣在廚房工作,所以讓我在這裡。」
「裘菈,這是阿歌開店以來,做過最正確的一件事。」那個坐在吧檯大嚼肉餅的男子說,「要是吃飯的時候還要看妳老爸那張衰臉,我不拉肚子才怪。」
吧檯後面的木門開啟,一名年近五旬的男子走出來,他端著一大盤考謝利,不疾不徐地走到吃肉餅的顧客前面。
「真是奇怪,克拉遜。」那人把考謝利送上桌,取回克拉遜吃剩的空盤。「既然我每次在你點的東西裡加那麼多爐渣跟蟑螂糞,你都能吃得津津有味,那我想我跟裘菈交換崗位的話,對你的食慾應該不會有多大的影響才對。」
克拉遜咒罵一聲,拿起湯匙翻攪那盤考謝利,想找出不存在的穢物,裘菈忍不住掩嘴輕笑。那個叫阿歌的男子轉身,準備走回廚房,這時雷恩叫住了他。
「我改變主意了,」他對老闆說:「也給我一份考謝利吧。」
「馬上來,先生,我保證這次的料都很正常。」阿歌溜回自己的崗位。他的腳步很快,不過雷恩仍發現他的右手少了無名指跟半截中指。
裘菈拿起記事簿跟羽毛筆。「目前最近的單人空房在三樓,房號是九。」她翻開紙頁。「你叫什麼名字?」
「帕西斯‧水鬼。」
等裘菈寫完資料,考謝利也到了。雷恩拿起湯匙,將熱騰騰的食物送入口,如果是雷恩老家廚師製作的考謝利,通心粉會放多一些,雷恩也比較習慣,而阿歌的作法是米飯跟通心粉比例均等,不過它們和扁豆在番茄醬的襯托下,讓雷恩意識到自己有多餓,他很快就吃掉半盤,在心中對阿歌的廚藝大加讚賞。
「妳父親的手,」在裘菈給雷恩倒啤酒的時候,雷恩問道:「是因為什麼意外嗎?」
女孩壓低嗓子回答道:「他以前當廚師學徒的時候,被大廚用擀麵杖打傷了手指,後來傷口發炎得很嚴重,醫生說沒辦法,只能割掉。」
「我很遺憾。」雷恩小聲地說,「我還以為是這裡的士兵幹的,我在來的路上看到兩個,簡直比強盜還凶。」
裘菈眼中閃過一抹侷促的不安。「如果真的是士兵動的手,我們早就把店收起來搬到其他村子啦。」她說完抽回身子,打算回去算帳。
「請等一下,小姐。」雷恩又道:「我還有事情要問。」
「年輕人,勸你打消這個念頭喔。」一旁的克拉遜滿口食物嘰哩咕嚕地說:「裘菈可不是你追求得起的,去年我表哥的兒子當著所有客人的面對她唱情歌,差點被她用平底鍋打成培根。」
「還不都是因為他把其他客人嚇跑了!」裘菈沒好氣地說,然後轉向雷恩。「你想問什麼?」
「不瞞你說吧,我是收到委託來這兒的傭兵,明天就要去見雇主。」雷恩小聲地說,「雇用我的人沒有在信裡提到身分,我也不知道他要我幹什麼,但我想先了解這一帶有哪些大人物,什麼樣的人不能惹,什麼樣的人要特別注意。」
旅店的經營者往往對各路消息特別靈通,畢竟每天都要跟大量的陌生人打交道,但裘菈顯得有些猶豫。「我……」
雷恩遞給她一張黑牌。「我再買一些麵餅跟蘋果酒,有多少就賣多少,不用找錢最好。」
裘菈接過那張長方形漆黑紙牌的時候,似乎不相信是真的。面額最大的黑骰,價值也僅有最小黑牌的一半而已,普通的旅店女侍,可能賣一整天的食物都看不到一張。只見她眨眨眼,將錢收好,對廚房喊道:「爸爸,把麵餅跟蘋果酒全部拿出來吧。」
短時間不愁餓肚子了,雷恩心想,此時裘菈靠向他。「你的雇主真的沒有說自己的身份嗎?」
「是的。」
「那他給你的信裡面,有沒有馬特歐城的城主印章?他的用詞會不會很像官府的通告號令?」
「也沒有。」
裘菈想了一下之後,用更細微的音量說道:「大概在兩年前吧,馬特歐城派了一個地政官過來。如果你看到一個衣服很華麗、留短鬍子的矮男人,或者聽到談論他的名字的人,都盡量不要去招惹,就算你是死靈法師也一樣。」
「只不過是地政官而已,有什麼好怕的?」雷恩問,「他叫什麼名字?」
「昆拉頓‧戈爾工。」裘菈回答,「我不知道地政官有多大,但坑洞村只是一個小村子,更何況昆拉頓是城主直接指派的,他在村子宣布新地制的時候,連村長也不敢反對他。應該說,我們村長恨他恨得要命。
「昆拉頓上任後過了一個月,我們這裡的有錢人繳的土地稅比重,比以前減少超過一半,沒有土地的人家要繳的地租和農作物,卻因為各種理由增加,房子的價格也比以前翻了至少一倍,普通人根本買不起房子。這些規定一推出,昆拉頓就成了所有有錢人的好朋友,也沒有人敢跟他過不去。上個月有一個車夫驢子發狂,不小心撞到他的宅邸圍牆,只不過是一小塊石頭碎掉罷了,但過兩天那個人就被砍頭了,因為昆拉頓買通審判官栽贓他是黑影會的反賊。」
雷恩將目光轉移到櫥櫃旁的書架上,盯著上面幾本破舊的冊子,藉此轉移注意力。他的雙拳握緊。
這不是最誇張的,雷恩默默告訴自己。這三年他什麼事情沒遇過?比這個地政官更可惡的貪官污吏,阿米特帝國比比皆是。
「作威作福的地政官,我記住了。」雷恩說,「還有呢?」
裘菈又了告訴他四五個在坑洞村特別受百姓忌憚的人物,這些人都是流氓頭子,無須過度在意,至少對雷恩來說是如此。
畢竟,在聽完昆拉頓的事蹟之後,他詢問裘菈的目的就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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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恩卸下包袱,丟到床上。他的包袱因為剛買的烤餅與蘋果酒而塞得滿滿的,這麼多食物肯定吃不完,多出來的可以分給乞丐。
他戴上子夜,走到旅館房間的窗邊,稍微引渡一些魂波,立即感覺到能量在他胸膛翻湧。
然後,雷恩稍微感知了一下四周。
隔壁房間有兩名客人,對面的房間則有一個,應該都還醒著,感知力告訴雷恩他們都是普通人,普通人散發的魂波和死靈法師差異非常明顯。
雷恩把雙手搭在窗框,引渡吸蜜蜂鳥的魂波,力量在雷恩全身湧動,緊接著他的雙腳離開地面,視野中的夜空變得更加高聳,搭在窗框上面的兩隻手也越來越小。
「等你掌握赤腹鷹之後,最好去學吸蜜蜂鳥,我以前有個朋友就是練這個。」父親的話在他腦海出現。「吸蜜蜂鳥可以讓你縮小,就像大部分會改變本體的邪法一樣,你身邊的空氣和衣服也會變化,所以不用擔心縮小完沒衣服穿。」
這是在雷恩掌握第一種死靈邪法──赤腹鷹魂波之後,父親建議他修練的下一種。對雷恩這種死靈法師而言,如果沒有把當前學習的魂波鍛鍊透徹,就無法鑽研其他生物的魂波,因此每學一種新的都是一番抉擇,雷恩原本覺得吸蜜蜂鳥的能力用處不大,但父親說縮小狀態不容易被其他死靈法師感知到,雷恩因此被說服了,事後父親大笑,說他早就預料到這點會吸引雷恩。
雷恩停止縮小,維持住體型,此時他跟老鼠差不多大,窗框的釘子比他的腿還長,從窗外灌進來、僅能吹走樹葉的微風此刻讓雷恩必須穩住重心才不會被吹倒。
他上前幾步,看向與自己隔有兩層樓的街道,一躍而下。空氣拍打著他的臉頰,在墜落感萌發時,雷恩又引渡赤腹鷹的魂波,視線抓緊地面的石板。
他細小的身形自半空消失,出現在地面上,過程耗費不到一秒。雷恩單膝跪地,左手撐住街道的石地,他剛開始下墜就瞬間移動了,所以一根骨頭都沒有受損。五年前,達文見識過赤腹鷹魂波的力量以後很是羨慕,因為雷恩不用擔心摔死。
雷恩仰頭環視大街。聽完昆拉頓的惡行惡狀,雷恩才明白為什麼這個村子剛入夜就沒有老百姓敢出門,想來他們就算白天時也盡可能待在屋子裡。街道變得比雷恩進旅店前更死氣沉沉了,連莎草紙酒吧的燈光也黯淡許多。
雷恩奔到一棵枯樹後面,把吸蜜蜂鳥的魂波引渡停止,身形眨眼間回歸正常。他不希望讓裘菈發現自己外出,才選擇跳窗離開,如果裘菈剛好開門看到就尷尬了。
在向南前進的路上,雷恩的視線飄到遠方,被矗立於數百穆里之外的秘瑟山吸引走,儘管相隔甚遠,那座山丘仍然難以忽視,彷彿沉睡中的巨大怪獸。雷恩白天剛進村時,眺望到山林間的幾縷炊煙,如今他不禁猜想,山上的村落是存在已久,還是地政官的苛政把百姓逼上去的。
過了十幾分鐘,雷恩抵達此行終點,那是一棟低矮又老舊的屋子。
就算這兒的官員再怎麼無法無天,也不敢動屋主吧,雷恩這麼想的同時敲門。
隨著門板打開,欠斯的臉也出現在雷恩面前,他穿著簡陋的長袍,只有臉與手的紫黑色皮膚露出來,如果把頭上那對彎曲的巨角算進去,他的身高才超過雷恩。他眨眨腥紅的雙眼,確認造訪者是雷恩後,露出尖牙利嘴的微笑。
「改變主意了啊?」這名惡魔打開門扉,雷恩跟著他的腳步進去。
惡魔事務所向來很樸素,除了中央的桌椅和靠著牆的書架,沒有其他東西,唯一的光源是欠斯放在桌上的一盞燭台。雷恩跟欠斯分別坐在桌子的兩邊。
「還記得你跟我說的第二個提案吧?」雷恩摘下手鎧。「就那個。我在黎明前就可以完成。」
「我白天就建議你第二個提案了呀。」
「你建議的是第一個。」
「真的嗎?」欠斯打開桌上一本比磚塊還厚的書,翻過幾頁後噘起嘴。「你知道嗎?我還是建議你選第一個,如果你趕時間的話。比起昆拉頓大人的宅邸,朗爾先生的家更好進去,也更好出來,而且依照契約,這兩個條件的報酬是一樣多的。」
早在雷恩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聽說過不少關於惡魔契約的故事。惡魔的古老魔法比死靈邪法更加神秘難測,人類可以透過和他們締結契約,實現任何的願望,但必須付出等值的代價,大部分的情況下,想要獲得對立約者越重要的東西,不是要獻上同等寶貴的事物,就是要完成越困難的行動。
白天與欠斯商討契約內容的時後,他開出的四個條件,雷恩都記得一清二楚:第一個是殺掉風燭殘年的朗爾大人;第二個是必須救出被昆拉頓大人關押在宅邸的囚犯;第三則是獻上自己的右眼;最後的提案不用雷恩交出任何東西,就能實現他的願望,但代價是,未來的某一天,雷恩會無法得知一項他原本會知道、對他而言十分重要的資訊。
雷恩猜想每個跟惡魔簽訂契約的人,是不是都必須面臨如此難以抉擇的情況,在確定昆拉頓是什麼德性之前,這四個選擇都毫無吸引力。雖然他不確定被昆拉頓囚禁之人是好是壞,不過裘菈的情報讓第二個提案產生不少魅力。
「朗爾大人在去年旱災的時候,把自己穀倉的大部分作物拿去救濟窮人,我在進村子前就聽說這件事了。」雷恩說,這也是他原本以為坑洞村沒有他想得那麼糟的原因,而欠斯竟然要他去殺掉這位善人。「我不會為契約弄髒手,惡魔。」
「怎麼會是弄髒手?朗爾大人臥病許久,再加上他的年紀,有眼睛的醫生都看得出他時日無多,早點送他上路對他是種解脫。」
雷恩沒有回話,只是稍稍仰起頭瞪著他。
「第二個就第二個吧,你等我一下。」欠斯從抽屜取出紙筆。
隨著欠斯不斷書寫發出的沙沙聲,雷恩感覺到痛楚隱隱約約地刺進雙眼,他想起父親最後的惡魔契約,以及他的諫言:用惡魔契約實現願望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最下策,有其他方法就別簽。
但雷恩不想再等下去,經過三年一無所獲的調查,他實在找不到其他方法,唯有求助於古老的力量。
不久之後,欠斯將莎草紙向雷恩轉了半圈,讓雷恩確認內容是否和惡魔唸出的一樣:
「雷恩‧食屍鬼,雷克斯‧食屍鬼與瑪德菈‧食屍鬼之子,是否願意與敝人立誓,以拯救被馬特歐城地政官:昆拉頓‧戈爾工囚禁於宅邸之囚徒為代價,換取彼之所求?」
「我願意。」
「彼之代價為何?」
「拯救被昆拉頓‧戈爾工囚禁於宅邸內的囚徒。」
「彼之所求為何?」
燭光躍動,火苗在雷恩的瞳孔裡燒紅。「能夠讓黑影會跟食屍鬼家族發現殺害我父親的人,是帝國臥底的證據。」
「完全正確。」欠斯將筆交給雷恩。「簽名吧。」
雷恩捲起左手的袖子拾起筆,在契約上寫下自己的姓名,他剛寫完契約立刻著火,那團火焰爬上雷恩的手腕,烙印般的灼痛使雷恩的額頭冒出不少汗珠,他咬牙忍住。
火焰很快就熄滅了,被燒到的皮膚看來和原本幾乎毫無二致,方才的燒燙彷彿幻覺,然而雷恩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個兩吋多長、既像燒傷又像刺青的天秤圖案。這就是惡魔契約的證明,天秤的兩端高度相同,代表立約者的付出和收獲絕對不會有差距。
「願你的靈魂永遠墜入黑暗。」欠斯輕聲祝福他。
雷恩捲回袖子,戴上手鎧。「完成後要帶他來這裡嗎?」
「沒這個必要。」欠斯說。「等你真的完成代價,我會知道的。」
雷恩站起身,走出欠斯的事務所。關上門時一陣風吹來,雷恩順著風向望去,他的下一站正好就在那個方向。
昆拉頓大人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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