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勇者，現與魔女浪跡天涯！ - 第十六幕墜落

預想中被刺穿的疼痛並沒傳來。

噗噗。

可克倫希爾確實聽見了什麽被刺穿的聲音。

撲通——

克倫希爾被向前撲倒，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他不由得咳出了幾口鮮血，蜷起身子，忍耐著四肢百骸如灼火焚燒般的劇痛，微微睜眼，向後望去。

他的雙瞳，微微睜大。

伊爾彌亞推開了他。

少女的身後，她勉勵支撐起的魔力屏障，被數根纖細卻異常尖銳的觸手洞穿。

『你——！』

見傳送陣已然啟動，那眼球抽出了貫穿了伊爾彌亞的尖銳觸手，快速向那已然可以激發的傳送陣撲去。

「為什麽要過來——！！」

雙手的骨骼，已在激戰中寸寸碎裂，克倫希爾怒喝著，用雙肘支撐著身體，艱難地爬向軟軟倒下的少女。

「你是蠢貨嗎！！你過來，我們都要死！！這家夥也要逃離遺跡，禍害世界了！！」

克倫希爾撲倒在了少女身上，發了瘋似地，甩著碎裂的雙手，拼命想要按住少女血如湧泉的傷口。

可這終究只是徒勞。

「為什麽不走！！！」

克倫希爾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挫敗感，哪怕是灰溜溜地離開聖殿時，也一樣。

他拼盡全力，拖住了這可怕實體十幾秒。

一直支撐著他意誌的，便是伊爾彌亞能直接離開，並關閉傳送陣。

只死一人，阻止怪物離開，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結果了。

「forlasi——！」

包含古老音節的咆哮，在石陣中響起，那怪物盤踞在了石陣當中，傳送法陣漸亮。

克倫希爾擡起頭，望著百米外，即將啟動的傳送陣，心如死灰。

「咳咳——」

身下的少女咳出了幾口血。而克倫希爾的目光也回到了少女身上。

「克倫希爾...」

她掙紮著伸出手，好似想要觸碰克倫希爾的臉。

啪——

克倫希爾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再...叫我一遍蠢貨...試試...！」

強光一閃，克倫希爾下意識地看向光的來源。

石陣處，早已被巨大無比的光球所吞沒，或許是因為那光芒太過耀眼，它一出現，就仿佛讓整個世界為之一暗。

克倫希爾瞳孔微縮——

高塔之上，宛若墜下了一輪炙白的太陽。

其後，震耳欲聾的，仿佛撕裂了大氣一般的恐怖爆鳴聲，如沖擊波一般掃過。

熾白的外殼一剎那之間破碎了，耀眼的火焰從中綻射而出，大氣被難以言喻的沖擊力推開，擠壓，不斷崩潰。

狂亂的暴風自塔頂激發，席卷了整座要塞，無數同心圓般的煙塵自殘破的建築間激起，隨之而到的沖擊波，將原本便殘破的地面寸寸碎裂。

就連銘刻在龐大穹頂之上的復雜陣法，也被這可怖的爆炸所影響，魔力的光輝數次閃動，陣法如損壞的鐘表般驟然停滯。

嗡——

那灰蒙蒙的天空，閃動了幾次，便驟然消失。讓整個要塞徹底地陷入了黑暗。

寂靜的黑暗中，由精金構件的巨塔，其頂端幾乎灰飛煙滅，熔融的精金沿著塔壁壘流淌而下。

轟隆隆——

爆炸所產生的音爆，經穹頂四壁的反射後，自遠方再度襲來，強烈的氣流刮過，在殘破的建築間發出陣陣嗚咽。

高空中，原塔頂處，一道幽深的古怪裂縫，刺啦一聲，在半空中展開。

兩道身影，自那裂隙中墜落。

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狂亂的氣流，激得克倫希爾的亂發在氣流之中張揚地狂舞著。

克倫希爾艱難地睜開眼，耳畔中仍回蕩著爆炸的隆隆巨響，那回音幾乎連成一片，形成高亢刺耳的尖嘯，如海潮般一波接著一波。

強風呼嘯著，身周的景色不斷變化，昏暗的地下世界，熔融的火光，漆黑的塔壁...

恍惚間，他看向了身前，與他一同墜落的少女。

少女同樣望著他。

紛亂的銀白發絲，隨著風，一縷縷在少女蒼白的面龐邊飛舞，如雨點般的鮮血，伴飛在兩人的身周。

少女的眼瞼無力地低垂著，但卻難掩，眉眼間那抹獨屬於她的得意之色。

她張開了雙臂，劃過了狂亂的氣流，與克倫希爾緊緊相擁。

克倫希爾清晰地感覺到，少女在他懷中是那麽的單薄與柔弱。

「伊爾彌亞...我...」

墜落所帶來的氣流聲，不斷呼嘯在耳畔，克倫希爾不知道，伊爾彌亞是否能聽見他的話。

咳咳——

懷中虛弱的少女，倔強地昂起頭，湛藍色的雙眸，如夜空中的繁星般閃爍。

「有什麽話...等到我們活下來...」

少女的雙臂，抱得越來越緊。

「再來說吧...！」

她艱澀地吸著氣，咬著牙，幾乎要耗盡所有的氣力。

「風之精靈啊...請將羽翼賜予...」

狂亂的氣流，被搖曳如風中殘燭的魔力所束縛，無數風元素被激發，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墜落的星辰吧！」

熠熠生輝的羽翼，在少女的身後展開。

驟然減速的強大力量，撕扯著少女的雙臂，伊爾彌亞難以抑製地痛呼出聲，但緊緊抱著克倫希爾的雙臂，卻絲毫沒有放松。

穿破重重煙霧，與焦灼的熱浪，風的羽翼在煙塵中拉出長長的拖尾，墜落的兩人，就好似高天之上滑落的流星。

「彌亞...」

克倫希爾低下頭，閉上了雙眼。

呼——

狂風構成的羽翼，扇動而出。

強烈的氣流席卷過塔底，即將撞擊在那塔底之下的兩人，墜落的身形也堪堪止住。

魔力崩解的脆響響起，那雙羽翼驟然破碎，兩人摔倒在了地面上。

灼熱的亂流依然回蕩在殘缺的巨塔內，陷入黑暗的要塞中，唯一的光源，只余下了那被爆炸所熔融的，不斷沿著塔壁流淌的精金。

滋滋——嘣——

石板燒焦與崩裂的聲響，不斷縈繞在耳邊，克倫希爾仰躺在地面上，緩緩睜開眼，模糊的視線漸漸變得清晰。

「活下來...了...咳咳...嗎？」

克倫希爾劇烈咳嗽著。

被火雲染紅的天際線上，好似下起了雪。

幾枚「雪花」正巧落在克倫希爾的臉頰上，化作齏粉，克倫希爾方才知曉，在那黑暗的空中飄落的，是灰燼。

他用手肘支撐著，掙紮著坐起。

「伊爾彌亞...!」

克倫希爾用手碰了碰懷中的少女。

伊爾彌亞仍死死地抱著克倫希爾，力道絲毫沒有放松。

克倫希爾呼喚著她，她卻沒有應答。

她只是默默低下了頭，將臉靠在了克倫希爾的胸膛上，柔弱的雙肩止不住地顫抖。

見少女還活著，克倫希爾不由得松了口氣。

四肢百骸傳來的劇痛，一波一波地襲擊著克倫希爾的心神。他又緩緩躺下，呆滯地望著消失的塔頂。

「真的...好疼啊...」

意誌堅強如克倫希爾，在劇痛之下，依舊忍不住地倒吸起涼氣。

「彌亞...結果...我們還是沒法回去了...」

「...閉嘴...!」

低低的啜泣聲和嗚咽聲間，伊爾彌亞咬著牙罵道。

她擡起手，微弱的魔力從指尖溢出，劃過了兩人被貫穿的傷口，將血奇跡般地止住。

「為什麽不直接走呢...你直接離開，傳送陣就關閉...」克倫希爾斷斷續續地問道。

「你是豬嗎？！」

黑暗之中，伊爾彌亞支起身子，帶著哭腔罵道。

「你死了，我也就被奴隸刻印殺死了！」

少女緊咬著下唇，眼淚在眼眶之中打轉兒。

「都怪你...嗚嗚嗚...」

「好...好...都怪我...」

聽罷，伊爾彌亞又趴了下來，靠著克倫希爾，小聲地哭泣著。

克倫希爾閉上了雙眼，細細感受著自己的情況。

小臂與雙手，在與那怪物的交鋒中，骨骼幾乎寸寸碎裂，腹部的貫穿傷傷到了內臟，而那怪物所附帶的疫病，也在自己的體內蔓延...

余下的生命，只可用分鐘計算了。

「...所以你選擇炸掉傳送陣...嗎？」

克倫希爾輕聲問。

當意識到克倫希爾無法離開，自己也不能獨活的時候，少女作出了最為理性，也是最為殘酷的判斷。

她選擇將自己生的希望親手葬送。

「...要你管嗚嗚嗚...」少女哭著回應，又不由得咳出了幾口鮮血。

伊爾彌亞為了救下他，透支了最後的魔力。而且她也同樣被那怪物的觸手所傷。

克倫希爾長嘆了口氣，他想要安撫一下少女，卻連擡起手也做不到。

他難以想象，在那短短的十幾秒內。

修改了傳送法陣，隨後踉踉蹌蹌地奔向他的伊爾彌亞，究竟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

旅途的最後...就讓我們這樣靜靜地躺著吧。

轟隆——

是沈重物體落地的聲音，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克倫希爾難以置信地睜開眼。

殘破的血肉大手的掌中，一顆燒焦了，卻留著血淚的碩大眼球，正死死地盯著躺倒在地的兩人。

「Iru...al...infero...!」

那怪物血腥的咆哮，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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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幕 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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