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 - 東君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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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東君

碎骨

Mar 7, 2025

37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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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員從地上爬起，感到一陣頭昏。斜射進來的陽光映在地面，反射上來直射入眼，叫他頭痛起來。

巴克斯。美酒。遺忘！宴會，甜美的紅酒。喝呀喝呀，什麼都解決不了啊。綠螘杜康啊，巴克斯賜予我呀。不醉不歸！巴克斯！走了？這傢伙。

他摸了摸地板。還有點餘溫，白袍的身影曾在此。

宿醉了。止痛藥呢？

他來到櫃前翻找起來，從底層翻出一片，配水吞服。苦為。藥效還未發作。等待止痛。肚子有點餓了，早餐吃點什麼？過個馬路有一間早餐店。

研究員很快決定下樓吃早餐。蛋餅與漢堡、油條及豆漿。唔，買一套？走吧。

他於是打開家門，戴上錢包出去了。

他離開大樓，過了條馬路來到街邊的早餐店。看了看：西式早餐。將就著吃點。隨便，點個普通的。嘿，你好！我要一份漢堡！

他坐在座椅上，平靜地看著馬路。車流來來去去。他開始回溯記憶。

巴克斯。歌唱、喝酒、宴會、遺忘。迷醉與沈睡。往前面尋索：難喝的酒，酸澀與辛辣。紅酒及威士忌。啤酒。更往前：驅車到便利店買酒買菸。山中與老人。

我畢竟忘了什麼，宿醉的問題。他點起一根菸。

更往前，下班時段。

噢對，末日——這該死的、無痛的、呼吸一般的死亡。他猛然站起，睜大雙眼。

末日，殘忍的、突如其來的、在地上流動，無聲的末日。

他現在記起了。那股悲痛恐懼再度回歸，顯現在彎下的脊梁上跟吐出的氣息中。他將菸熄了捏在手裡，甚至忘了拿自己的餐點。

「先生！你的漢堡！」店家生氣了。研究員連聲致歉，走到櫃檯接過食物。

食物：飽腹。早飯，西式的，習慣性的飢餓。末日，宿命。宿醉讓人忘記了一切。巴克斯！我仍然記起了結局。七天後就將死去。命運的狂風吹過，而人類社會如落葉。下一個文明：啟示錄的末日：神的惡趣味。

路上的人潮湧現了。剛剛就過去了數十人，目測。上班或上學。制服。小孩子背著書包。年輕與較長的。走啊走。為生活奔波。

他站在街邊看著他們走到視線之外。

消逝，像幽靈一樣。

他踮起腳尖，眺望著他們。消逝如幽靈。隨時間流逝了。時間：無形的、滑順的、如油的。滑過去了。油狀的時間。再流個七天吧。突然的結束了。

他靠在牆上，伸手玩弄牆上的花卉。粉嫩的。同類的花還有不同顏色。花匠精心栽培：粉紫、粉藍、白。就快看不到了。

如果陰間成了新的陽間，那大概會培養出新的品種。屍體之花、骨骸之花、血池之花。醜陋。

還是想看正常的美麗花卉。

他拍拍白色的斑駁牆面，走了幾步過了馬路。他看不到斑駁牆面與花卉了，眼前盡是氣派的建築。

他走進樓內，搭上電梯。

回到家，他坐在沙發上吃起漢堡。咬了一口後放下。無味。沒有食慾了。還有點酒，巴克斯留下的嗎？苦的，不是。白色的身影。記起後果然痛苦異常。宴會與遺忘，歌唱：「巴克斯！美酒！」醉倒，不醉不歸！遺忘悲劇，遺忘現實；逃避現實。喝點？沒有人能坦然面對的。

死前的時光永遠難熬，他想。

門被敲響。他透過貓眼看了出去，一個老人站在外面，捏著手上的帽子。

研究員透過對講機問：「你是誰？」

「年輕人，能讓我進去嗎？」

「有個人昨晚進來過，把我家弄亂了。不，不是小偷，喝點酒而已。我們喝醉後把家裡弄的很亂，所以不行。」

「我不喝酒。」老人說。

「重點不是這個，總之不能進來。」研究員說：「老人家，你要做什麼？」

「我快沒用了，」老人說：「孩子，你知道的，春天過去了，接下來三個季節不會重來一遍了。」

「春天早就過了。」

「是的，是的。春天過去了，早就過了。剩下的日子不再來，我們也不再來了。」

研究員回頭看向屋內。杯盤狼藉。他又轉頭問老人：

「所以呢？老人家。」

「喔，」他苦笑：「我們以後見不著美好的花了，是吧？只剩地獄之花。」

「我可以用接下來的時光看個夠。」

「你真的看得夠嗎？有那麼多花不在這裡！」老人拍著門。

研究員回拍大門：「那你要我怎麼做！」

「你會知道的，孩子，你會。」老人說：「想想看。聽聽我，聽聽你自己！你要放掉那些花，跟所有跟花一樣的事物嗎？」

研究員抬頭，接著抵在門板上。他開始思索。花朵、遠方、見不著。要去哪？不在這裡的花。

「那等於直面我的結局！」研究員滑到地上。

「是的，是的。」老人戴上帽子：「我要去賞花了。」

他遠走高飛。

研究員喘著氣。死亡、賞花。「我無用了。」剩餘的日子。春天過去了，往後不再來。他走了。

他睜大雙眼，直挺挺站著喘氣。

接著，他撲向桌子，拿起酒瓶放在唇邊，最後又放下。

他的手指摳弄瓶口。

他站起，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朝向那朵花的方向。蓋茨比的綠光，我的花。

老人走了，春天跟以後的日子不再來。

他猛灌一口酒，通紅著臉：

「我的結局，我的！我⋯⋯」

那些花卉。

我⋯⋯

七天、死亡、時間、流動的日子。

他走到門前，手放到門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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