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煙火燦爛 - 48. 再見, 過去的我

真木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從一片模糊的意識裡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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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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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吐出一口氣，有如從水面浮出來般，重新呼吸到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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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顧四周：這裡是一間小巧的咖啡店，木造的牆面泛著歲月的光澤，牆上掛著一個圓形的時鐘和一本日曆，可是我怎麼看，都總是看不清上面的數字。就像夢裡常見的模糊細節那樣，明明東西還在眼前，卻像有什麼霧籠罩著，觸不到也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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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地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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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染上濃郁的深藍，遠方城市的燈火彷彿成串星河，閃爍著微光。那是熟悉的景色，卻又像隔著一層薄紗般遙遠。咖啡廳外沒有車聲，沒有人聲，只有蟲鳴和風聲偶爾滑過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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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晚上嗎？

不，我當然知道「現在」是晚上，但不知道具體是哪一晚。今天是什麼日子？幾月幾號？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愈拼命去想，記憶卻離我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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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像被挖去一角，留下空白的空洞，無法確定那裡原本裝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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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正站在櫃台後，手裡捧著兩杯剛沖好的咖啡。她的動作比過往更熟練又自然，就像早就知道我在這裡等她。她走近，把其中一杯遞給我，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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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今天的營業已經結束了……我們就這樣，一起坐在窗邊看煙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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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地伸手接過那杯咖啡。掌心立刻傳來溫熱的感覺……真實得令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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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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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點點頭，輕聲應著，並帶著遲疑的腳步，走向窗邊的位置。

椅子發出一聲輕微的咯吱聲。我緩緩坐下，把咖啡放到桌上。雙手捧住杯子，視線卻始終落在那杯表面微微冒著白霧的液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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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的香氣熟悉而溫和，我喝了一口，不帶糖只有一份鮮奶的咖啡，味道剛剛好。

只是，此刻的我並不太敢抬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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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

這一切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不應該存在於現實中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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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的聲音、咖啡的香味、窗外的蟲鳴，還有我手心這樣確實的溫度……它們同時存在，卻讓我有種奇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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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多數是一場夢吧。

我心裡默默地想，卻又希望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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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如果是夢，那就表示這一切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但如果不是夢，那我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我們不是應該在……家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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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輕輕摩擦著杯子，把指尖滑過杯緣。這感覺太真實了，我甚至能感受到細小的陶瓷紋路。但我還是沒有把心中的疑問說出口，只是靜靜地坐著，等待著什麼：也許是一句話，也許是一個動作……或是一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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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真木端著她的那杯咖啡，坐到了我身旁。

椅子輕輕晃動了一下，她沒有說話，只是將杯子放在桌上，雙手環抱住膝蓋，側過臉看著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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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跟著望去。

然後，第一聲煙火，悄然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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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

劈啪！

劈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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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預警，沒有倒數。它就那麼突然地，在遠山的上空綻開，靜靜地揭開了夜幕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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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黃色的花火在空中綻放。

旋轉、散落，如流星雨般滑落在遠方的黑暗之中。緊接著，第二發、第三發……五彩斑斕的光芒像是誰從天上灑下的顏料，一筆一筆描在夜的畫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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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想說些什麼。

不知道是「好漂亮」、還是「這是不是夢」；也許，是「謝謝你帶我來這裡」……但嘴唇才剛微微開啟，真木就輕輕抬手，食指貼在我的唇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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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搖了搖頭，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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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感覺很熟悉。

每次我想反駁真木時，她總是會用食指點點我的嘴唇，示意我先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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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選擇閉上嘴，重新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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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還在不斷綻放，卻現實中那樣震耳欲聾，反倒像是隔著一層玻璃欣賞：既清晰，又不會讓人驚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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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一場煙火一點也不讓人感到哀傷？

明明煙火代表著結束，是盛開後就會凋零的東西。

但我卻感覺不到不捨。感覺不到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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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像是被什麼罩住了。感覺還在，也沒有忘記了什麼……應該就，自己好像早就接受了事實，接受了即將迎來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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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自己，讓我感到不安。

到底……這是現實，還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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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著咖啡杯裡漸漸冷卻的液體，煙火的光倒映在其上，一閃一閃地像星辰漂浮在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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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然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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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漸漸轉為緩慢地綻放，不再如最初那般喧鬧，改為一顆顆點在夜空裡。

兩人依然沉默地坐著，窗邊只剩下咖啡香與煙火反射的光。真木喝了口咖啡後，輕輕把杯子放回桌上。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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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你要離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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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喚著我，一如往常那樣，語氣溫柔到幾乎讓人忽略那聲音裡藏著的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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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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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不太確定自己是怎麼回答她，那聲音幾乎是從胸口的深處擠出來的氣音。

然而，真木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只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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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不管未來你在哪裡……有空的話，偶爾也回來坐坐吧。咖啡我會一直煮著。」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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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看著那杯所剩不多的咖啡。端起杯子，把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溫度略低，卻不澀口，反而帶著一種熟悉的苦味，如這場夢的尾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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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杯子後，我緩緩轉頭看向真木。她仍然在笑，眼中倒映著煙火綻放的光影，閃爍得像要落下什麼。我湊近她，輕輕地，就像怕驚動什麼似的……吻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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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了，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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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後，我一步步走向咖啡店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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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在木地板上輕輕響起，像是舊時鐘緩慢的擺動聲，每一下都在我心上敲出一絲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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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我聽過有種說法，不要在夢境中回頭。

但停在門邊的我卻猶豫了，還是回頭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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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坐在窗邊，背後是緩緩消散的煙火，微笑著對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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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輕輕推開門。

風，從門縫中吹進來，帶著夏末的氣味 —— 乾淨、透明、帶著些許離別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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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踏出門外。

門在我身後緩緩闔上，沒有聲響。

夢的終章亦悄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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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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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緩緩地睜開眼。

天花板還是一如既往的白色，窗簾縫隙透出柔和的晨光，空氣中還飄著一點咖啡和烤麵包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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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等等。

有什麼東西離我臉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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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來得及思考，就先和一雙藍色的眼睛撞了個正著。非常、非常近的距離，近到只要我往前一點點，就會親上去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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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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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來，心臟差點沒跳出來。真木居然正趴在床沿，雙手撐在床上，用一種超閒適的表情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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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哦，睡美人。」她的聲音帶著一點偷笑的味道。

「等，等一下……秋，你嚇死我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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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摸著胸口，確認心臟還未跳出來，一邊轉頭看牆上的時鐘，結果直接倒吸了一口氣。

九點……不對，九點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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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秋，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嗎？你遲到了啦！快……」

「不用急。」她笑著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像是在哄小孩一樣。「我今天請假了。」

「哈？」

「前陣子石川不是說，要我多請點年假來陪你嗎？我想想也有道理，就挑了今天休息，繼續帶你完成你的『圓夢清單』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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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的解釋好像沒錯，我隱約記得有聽她說過這件事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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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好像忘了……」我撓了撓頭，小聲地說。

「沒關係。這種事由大人來記就好了，小朋友只負責開心就行。」真木聳聳肩，一臉理所當然地接話。

「誰是小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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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站起身往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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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睡美人，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先吃點東西，等等才有力氣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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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來得及吐槽她那副語氣，肚子就先「咕」地一聲響了出來，完美地打斷我所有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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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算了。今天的早晨，好像也不壞。

我從被窩裡鑽出來，踏著微涼的地板，跟著真木一起走出房間，迎向香氣撲鼻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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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客應，餐桌上的餐點擺得整整齊齊，簡直像雜誌裡的日式早餐特輯一樣。

但我一眼就看出主角不是白飯、不是煎魚，而是 —— 納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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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是納豆。還不只有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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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豆沙律、納豆乳酪、納豆吐司。就連顏色都排得有點藝術感，橘褐、奶白、金黃，一整桌滿滿的「納豆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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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這是……」

「你之前不是說很想試看看納豆早餐嗎？」她把咖啡倒進杯裡，遞給我，理直氣壯地回答。「所以今天早上，我就準備了納豆全餐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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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睛一亮，驚喜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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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我只是隨口提過耶，你還真的記得啊。」

「當然記得啊，來，快吃吧。」真木拉開椅子坐下，但耳根好像紅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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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叉子戳了一下納豆沙律，醬汁混著涼拌生菜和番茄，看起來意外地清爽。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口放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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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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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眨了眨眼，又咀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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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的好吃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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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真心話，真的好吃！那個我一直以為會很臭很黏很可怕的納豆，居然能與沙律這麼搭。還有點……優格味？是我的錯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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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意外地……嗯……我好像可以接受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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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真是兩次人生加起來的第一次。

當我正準備讚嘆人生的新大門被打開了的時候，卻發現坐在我對面的真木，表情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混亂狀態。她咬著納豆吐司，一臉懷疑人生，眼神飄到某個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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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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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咀嚼得非常慢，像是思考自己的人生，為什麼要和這東西扯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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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錯啊……挺……有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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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超級勉強。

而我忍不住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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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你不用勉強啦！真的不習慣就別吃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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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吐司，帶著一點童年陰影的碎碎念：「小時候，只有老頭子會這樣吃……我跟母親都會離得遠遠的。我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一天會親手準備和品嚐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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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什麼啦，這可是我們的第一次體驗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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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一口納豆乳酪，然後笑著說：「我們就一起慢慢發掘彼此的地雷跟天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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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了一口氣，但也笑了起來。

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我們就這樣坐在餐桌兩端，一邊吃著納豆早餐，一邊笑著。

今天的早晨，好像真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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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餐後，我們把餐具簡單收拾了一下，接著便換好衣服，準備出門。

我換好衣服後，一邊梳理頭髮，一邊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那本筆記本。

真木走進房間，剛好系好手繩，一邊整理袖口一邊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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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睡美人，今天想完成哪一個夢？」

「嘿嘿。」我笑得像有糖果吃的小孩一般，轉過身撐開筆記本給她看。

「這裡！」我指著那一頁，上面畫滿了小圖案和便利貼寫下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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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紙照、打電動，還有最重要的夾娃娃機！要夾滿一整袋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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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盯著我看了一秒，隨後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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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還真是小朋友呢。」

「才不是小朋友啦，這可是是年輕的靈魂！」

「好好好，小朋友。那今天的行程就是拍照、打電動、還要挑戰夾娃娃機三連發，嗯……看來我得多準備點零錢才行。」

「不急，我早就換好銅板了喔～」我得意地把零錢包舉到半空晃了晃，裡面叮噹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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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無奈地笑了笑，邊說著「真是拿你沒辦法」，邊牽起我的手往玄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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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外頭的天空藍得像用畫筆塗滿似的。

我們一邊聊著夾娃娃的戰略，一邊鎖上門，走向公寓的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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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的我，心裡只有一件事：

今天，一定要玩得比任何一天都要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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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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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抵達市中心的時候，時間剛好接近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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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市中心，人流比商店街還要熱鬧，與各種熱鬧的聲音交織成奇妙的現代感。高樓林立，電子看板閃個不停，有如歡迎我們來到現實世界的遊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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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則像脫韁的馬一樣轉頭轉到快閃到頸部，閃閃發亮的眼正環顧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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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秋，快看！那棟大樓還有透明電梯欸！啊，那邊一整面牆都是扭蛋機！」

「嗯，看到了，看到了。冷靜一點，你會過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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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假裝哼一聲，然後笑嘻嘻地抱緊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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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超棒的嘛，秋，真不愧是市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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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個就是遊戲中心，佔了整整五層樓喔。旁邊是購物商場，裡面有幾間很厲害的餐廳，什麼義大利菜、烤肉、甜點都應有盡有。你可以在這玩上一整天，都沒有問題。」真木抬手指向其中一棟建築，為我介紹。

「不，我已經打算玩上兩天了。」

「不，兩天我可會破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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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邊鬥嘴，一邊往遊戲中心的方向前進。路上經過一棟復古風格的電影院時，不知為何腳步自然就慢了下來。

我本來只是一瞄，結果發現真木的視線定格在某個方向 —— 貼在玻璃門外的電影節宣傳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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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星星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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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那像是一部看起來溫馨又催淚的電影，海報畫面是夜空下的兩個人肩並肩坐著，文字旁邊還印了金色字：「經典不滅，最打動人心的奇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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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那張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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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要不先看場電影？」我歪了歪頭，假裝隨口問道。

「嗯？你不急著先去夾娃娃了？」

「娃娃不會跑啊，電影場次錯過就沒啦。而且我有種預感……」我捧著臉，裝作神秘地說道。「這部片一定很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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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我認真掰出來的理由，不禁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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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那就先看電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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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意地比了個小勝利手勢，牽著她走進電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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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場前，兩人一邊拿著票、一邊找座位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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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秋……我們現在要不要來打賭一下？」

「打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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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側頭看我，一臉「又來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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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這部片看起來超催淚的，誰要是哭了，就要在家穿上一晚女僕服，怎麼樣？」

「你那麼有自信，覺得自己不會哭得最慘的那一個？」

「那當然，兩世人生鍛鍊出來的鐵石心腸，可不是能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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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自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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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也接下這個挑戰。」她瞇起眼睛，一副看穿一切的眼神，笑著說。「不過，我猜你三十分鐘內就會開始偷偷拿紙巾擦眼角。」

「哼，我反而覺得，第一滴淚會從你那邊開始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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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互看一眼，最後都笑了。

燈漸漸暗下來，電影也隨即開始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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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個半小時過去了。

電影結束，燈光亮起，兩人坐在座位上，沉默了十秒。我拿著揉爛的紙巾，眼角還掛著淚水，鼻子紅得像冬天凍傷一樣。而真木呢？她不只哭了，還明顯有「忍到一半放棄掩飾」的臉，雙眼通紅，連下巴都有一點濕，從片尾字幕開始就進入了爆哭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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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對望了一眼，然後，幾乎同時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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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們都輸了。」

「我們待會不是去玩，而是先要去買眼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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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吸了吸鼻子，拿起手帕，試圖整理自己一臉狼狽的模樣。而我苦笑，一邊按著眼角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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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回家後，得用冰袋敷眼睛了……不然明天睡醒的時候，我們會像剛參加完葬禮一樣。」

「你可別偷用我的眼霜。」真木邊說邊笑，聲音還微微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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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出影廳，眼神裡還殘留著電影最後一幕的星空餘韻。

那一刻雖然哭慘了，但我心裡其實一點都不後悔。因為我知道，能和她一起歡笑，一起流淚的時光，比什麼都來得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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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我的肚子好像也覺得自己被感動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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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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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對望一秒後，同時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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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先去吃午餐吧，下午的行程可忙碌了。」

「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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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踏出電影院，兩人帶著紅腫眼睛與肚子抗議的聲音，朝著餐廳的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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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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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午餐後，我們終於來到了今天的主戰場之一 —— 遊戲中心。這棟五層樓的娛樂王國，每一層都有不同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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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們在這裡的第一站，當然是拍貼紙照！一踏進那個少女氣息滿滿的樓層，我就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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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也太多機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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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紙照機的機台一字排開，閃著螢光燈，每台都有自己專屬的風格：有走潮流嘔線路線、有強調美白和修臉功能，還有一些和不同動畫合作的限定相框機台，簡直讓我眼花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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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台好可愛……欸那台也不錯……欸欸這台還有恐龍君相框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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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打出來的陀螺一樣，繞著機器轉圈圈，嘴裡發出一連串興奮到快變成咒語的語氣助詞。結果沒過一分鐘，我就就一個停下來陀螺，蹲在原地陷入沉思，抱著頭，一臉痛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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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多了啦……到底要選哪一台……」

「你是陷入貼紙照選擇地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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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走到我身邊，平靜地問道，但我感受到她正在偷偷吐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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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每一台都想拍啊……可是不可能全拍吧……不行，這三年多我都夠貪心了，不能這樣下去……」

「誰說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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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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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說貼紙照只能拍一張啊。挑不出來的話，就通通都拍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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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她，眼裡彷彿有光芒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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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你這話也太有說服力了吧！」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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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們開始了「貼紙照大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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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一台王子與公主風的機台開始，我們小心翼翼地擺出經典情侶姿勢：擁抱、牽手、貼臉頰……還有一次不小心真的親到嘴唇，然後兩人都紅了一下臉，但假裝沒事繼續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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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台青春風格自拍機，我們開始來點創意 —— 比出中二感滿滿的姿勢、做出奇怪的鬼臉、甚至還模仿少女漫畫，擺出奇怪的對話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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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後輪到螢幕塗鴉環節，我幾乎笑到在機台裡蹲下來。

真木居然幫我畫了一對熊耳，還在我旁邊寫「小熊來了！」

我也不甘示弱，在她的臉旁邊加上貓耳和鬍鬚，寫上「傲嬌小貓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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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故意的吧？」她無奈地看著畫面。

「是，但你有證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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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邊笑一邊按下列印鍵，機器發出「咔咔」的聲響，把那些我們胡鬧的成果變成實體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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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把貼紙照拿去過膠，再一張一張看著剛剛的照片。

每一張都好可愛、好滑稽、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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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好像有點瘋狂過頭了啊！」我忍不住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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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把其中一張拿起來看了看，然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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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啊，這是我們的回憶嘛。再瘋狂也值得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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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這樣說，我心裡暖暖的，像是有人在我胸口輕輕按了一盞小燈。

我們把每一張都小心收進各自的手袋裡，像收藏寶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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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們互看了一眼，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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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電動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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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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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機台樓層，滿滿的電子音和閃爍燈光撲面而來，我一瞬間眼睛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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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我要挑戰這台！」我指著其中一台射擊遊戲，畫面上寫著《戰地之聲：終極一擊》，封面的男主角會拿著超大型機槍，氣勢跟以前在課堂上的真木一樣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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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來吧，讓我看看你的實力。」真木瞇起眼睛看了一下，點點頭。

「哼，我肯定可以完美通關！」我信心滿滿地拿起光線槍，和她一左一右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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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

不到兩分鐘，我被敵方士兵一槍爆頭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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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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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來不及瞄準，就看到螢幕上跳出大大的「MISSION FAIL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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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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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看了眼真木：她不僅還活著，還操作得比遊戲主角更像主角，子彈準得像有導引過一樣，敵人連露臉的機會都幾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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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副光景的我，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她不疾不徐地把每個敵人清除掉，甚至還會一邊甩槍重裝子彈，一邊朝我喊：「知惠子，幫我撐十秒。」

「秋，我這是精神上幫你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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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過分的是：通關後，她居然又投了一次幣，直接把兩枝槍都拿在自己手上，左手扣下板機，每一下都能夠精準地爆頭；右手緊扣板機，亂槍掃射，偶爾帥氣地甩機補充彈發，整個人站在那台機台前面，有如《駭客帝國》中的男主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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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霞音說得對，你的副業肯定是殺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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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我的話，她得意到不忘朝我眨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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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麼誇張。要守護知惠子，當然要有這種敏捷身手才行啊。」

「我信了你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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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打完整場、甚至打進排行榜第一的時候，連在後頭排隊的人都看傻了，有人小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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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伙是電玩比賽的選手嗎……」

「這搞不好以前待過自衛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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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只能默默往後退一步，假裝自己是來圍觀的路人。這場比賽結束後，我的信心值掉到負數。但還沒關係……下一場，我要找回失去了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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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剛剛只是暖身，真正的主戰場在這邊！」離開射擊區後，我滿臉不服氣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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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一指：動感跳舞機，閃閃發亮、轟隆轟隆的音樂、地板會發光的那種。

真木愣了一下，看了看正在跳舞機上瘋狂扭動的玩家，又看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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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不會是想挑戰這個吧？」

「當然，來一場公平的身體對決！電玩女王也該被請下神壇了！」

「我們不是剛吃完午餐嗎？」

「沒關係，還可以減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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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搶先站上跳舞機，機器發出熱血的開場音效。雙手插腰，像準備出征的舞蹈將軍。真木有點遲疑地望著螢幕，曲目表快速滑動著，她的表情從觀望轉為驚恐，再轉為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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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些歌都會不會太難了？」

「不會啊，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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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後咬咬牙，按下選擇鍵，螢幕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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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雫（しずく）》：一首旋律溫柔、節奏輕快的入門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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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選擇的難度：BEGINNER（2）。

我選擇難度：EXPERT（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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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她選的時候，真的差點沒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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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這難度已經是單純做伸展操的程度了吧？」

「現在的我，只想保住腳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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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剛剛拿雙槍亂射爆頭的神射手，現在的她倒像是剛上戰場場的新兵，滿臉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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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數三、二、一，音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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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雫》的旋律輕輕流淌而出。我立刻進入狀態，腳步踩得節奏鮮明、方向精準，動作不僅準還自帶舞感，整個人像是從遊戲機裡走出來的NPC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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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木嘛……她大概用了整整兩小節才搞清楚「←」和「→」應該踩哪邊，有時候連上跟下也會搞混。畫面上箭頭慢慢飄過，她卻像是接收不到地球信號一樣，一臉「這首歌在跳什麼我完全搞不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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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左腳！不是右腳！」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欸它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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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踩一下地板都像是在和命運搏鬥，整台機器被她踩得咚咚作響，一旁的群眾開始偷偷轉頭看。我用餘光看到有幾個路人細聲討論：「右邊那個女生跳得超厲害……左邊那個……呃……是被右邊的那位逼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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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滿頭大汗，雙手還試圖跟上拍子，結果反而像是跳了一場靜音版太極拳。

而音樂漸漸進入尾聲，我最後一個箭頭完美命中。「FULL COMBO」閃亮登場，得分直衝S級。真木的畫面則顯示：「FAILED」，剛剛在特擊遊戲得到的氣勢減弱了不小。她茫然地站在原地，雙眼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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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不是跳舞，只是跳了一場羞恥play？」

「你剛剛看起來像是和空氣打架的柔道選手。」我笑到不行，扶著她的肩說。

「嗚……不要落井下石啦……我本來只是想和你一起玩玩而已……結果玩到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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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個人貼過來，靠在我肩膀撒嬌，一臉悔恨又無助。

我拍了拍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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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秋，這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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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湊到她耳邊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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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下一首，會由我來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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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全身一震，彷彿聽到了世界末日的前奏。

我笑咪咪地轉向真木，站在選曲畫面前，手指已經按得飛快。她看我這表情，立刻警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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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知惠子，你那個表情……不是在選什麼好東西對吧？」

「哪有，我只是想挑一首……有點挑戰性的曲子，讓你可以突破自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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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完這句，指尖一滑，畫面停在那個熟悉的名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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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ANOIA EVOLU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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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擇了難度：CHALLENGE（18）。

然而我突然有個壞主意：正當真木準備按確認時，我一把手為她選擇與我一樣的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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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欸？你幫我選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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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還沒反應過來，螢幕已經跳進倒數計時了。

「挑戰同樣的難度，這樣才公平啊。」我轉頭看著真木，露出最純真的笑容。

「你在開什麼地獄玩笑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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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開始之前，她看著畫面上的BPM數字為200，一臉仿佛看見自己人生走馬燈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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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數三、二、一……

伴隨著轟隆一聲重鼓和電子音樂，《PARANOiA》的旋律像是從深淵爬出來的黑暗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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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個人立刻進入戰鬥狀態，腳下踩得像雷神附體，每顆箭頭都踩得準確到可以當標靶。觀眾再次圍起來，有人開始錄影。而真木……她的畫面一出現就像是被拖進彈幕地獄，箭頭從四面八方狂奔而來，她根本來不及辨識就已經「MISS」「MISS」「MISS」連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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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這不科學啊啊啊啊──！」

「努力一點嘛，秋！你可以的！」

「我連地板在哪都看不清楚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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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像無線訊號斷斷續續的路由器，亂飄亂踏，時不時還會雙腳同時踩錯方向，整個舞台都跟著她「咚！咚！」地震起來。而我，在隔壁平台上優雅地完成每一段交叉步與雙踏，連轉身都順得像在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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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的表情從懵，到絕望，再到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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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子最後的段落是一段瘋狂爆發連打區，我邊跳邊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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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秋，跟上我！看這邊上左上下上右左上下右！」

「我、我投降，我真的會死掉……」她最後放棄掙扎，蹲下來舉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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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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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上閃出：

知惠子：「FULL COMBO！SS」

真木：「GAME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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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慢慢從跳舞機上滑下來，像剛打完一場生死戰，癱坐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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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

「嗯？」

「你剛剛說這是為了讓我突破自己……」

「對啊！」

「那我現在突破了……靈魂脫殼了……以後不要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對我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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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爬起來，兩眼無神，但還是伸手拉住我。我忍住笑，幫她拍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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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秋。我想給你看點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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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機台前，轉頭看她一眼。她坐在一旁的長椅上，整個人還在剛剛的創傷中恢復呼吸，聽到我這句話，眉毛瞬間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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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個表情又來了。等等，這次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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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輕巧地投下硬幣 —— 兩枚，左右兩邊的舞台一同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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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她的眼睛明顯睜大。

「對，我要Double Play喔！一人踩兩邊，剛剛不是說要給你看看我的能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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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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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上中間的縫隙，雙手各扶住左右機台的扶手，像站在地面上一樣站穩。來到選曲畫面時，我毫不猶豫地滑到最後 —— 那首我一直想跳、但一直不敢在她面前跳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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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X.(period)》

難度：Challenge 18

BPM：150 - 600

傳說級地獄曲（其中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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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數開始 —— 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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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一響，狂風暴雨般的箭頭瞬間在兩邊螢幕同時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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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踩左、右、交錯、雙踏、滑步、跨平台！雙腳像機械般準確地落點，扶手輔助著我的身體在極速節奏中維持平衡。整個機台都跟著震動，畫面閃爍得像在舉辦演唱會。觀眾開始圍觀，紛紛舉手機拍影片、有人嘴巴張到快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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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坐在一旁，嘴巴微張，雙手環抱著手袋，看起來像是剛剛發現新大陸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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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腳真的分得清楚左右嗎……」

「這……這已經不是人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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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中已經進入極限專注狀態，只聽得見節拍與身體的節奏同步，所有判定都像順著本能踩出來的精準舞步。最後段落是雙邊極速交錯和同時多踏，我咬牙撐住，兩腳幾乎飛起來，像擊鍵一樣瘋狂猛踩，連空氣都快要燃起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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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擊 —— 完美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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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閃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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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UBLE PLAY

FULL COMBO

RANK：S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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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安靜了一秒，接著爆出掌聲與驚呼。我站直身體，從中間走下來，慢慢鬆開握著扶手的手指，轉頭看向真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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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坐在長椅上，像被雷擊一樣，一動不動。

我走近她，蹲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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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我、我現在好像需要點安慰……」她轉頭看我，眼角泛著淚光。

「嗯？」

「你剛剛太強了啦……強到我現在好像連在一起的資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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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伸手拉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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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不是說好要一起完成圓夢清單嗎？我只是剛好比較擅長這個部分啦。」

「可是……」

「那回家你穿女僕服，我煮飯。公平吧？」

「太不公平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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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抱怨一邊往我懷裡靠，我自然地摟住她，輕輕在她耳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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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會跳舞，只要負責喜歡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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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愣，接著整張臉爆紅，猛捶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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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人，真的太犯規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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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抱緊她，再轉頭看那台還在閃爍的DDR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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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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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機台區撤退（或者說是華麗勝利？）之後，我和真木在休息區喝了點水，稍微緩了節奏。接著，終於來到我們今天最期待的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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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娃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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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層樓的機台密密麻麻排成陣，敵人是滑不留手的可愛玩具和無情的機械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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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你快看那邊的景品機台！還有那個角落的恐龍君公仔！那邊還有……居然連拖鞋都可以夾呢！」

「是啊……現在的夾娃娃機都這麼日常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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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手插口袋，一臉淡定地看著四周。但我知道，這是她觀察獵物前的冷靜。

我們各自挑戰不同機台，我朝著零食區猛攻，真木則鎖定一整排不如款式的恐龍君系列毛公仔。我火力全開，從夾餅乾盒、拉糖果包，到限定口味泡麵山都通通拿下。真木則幾乎像已經破解重力公式一樣，一隻又一隻把恐龍君精準夾落，表情比剛剛玩射擊遊戲還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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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們終於意識到自己「稍微有點太認真」的時候，身邊已經出現了四個……不，五個裝滿戰利品的的膠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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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戰利品，到底要怎麼帶回家啦……」

「放心，我已經開始盤算要拿哪一隻送給石川當壓力抱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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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兩人找個空位整理戰利品，我在數著自己搶到的零食山時，忽然注意到真木那邊堆了一大堆……熟面孔的公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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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秋，你幹嘛夾這麼多恐龍君？這種數量已經足夠開幼兒園了吧！」

「你不在的時候，總要有很多恐龍君陪我睡才行啊，不然晚上會冷清嘛。」她一邊把公仔整理好，一邊笑著說。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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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裝作思考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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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不要乾脆……做一個『知惠子抱枕』給你？這樣你晚上就能抱真正的我……的等身圖像啦。」

「可以啊，你敢做，我就敢抱。」

「認真？你不怕我印那種超羞恥pose嗎？」

「那我還可以訂做枕頭套換來換去，一週七款，週一知性版，週五兔女郎裝特典。」

「我該擔心的是你現在已經構想得這麼完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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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邊互相嘴砲，一邊把戰利品打包好，每個袋子都被塞到極限。看到這個情景，我忍不住問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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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你會不會覺得我們有點瘋狂？」

「會啊，但能和知惠子一起瘋，就覺得很幸福了。」她低頭看著自己手上那隻雪人版本恐龍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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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只是笑著牽起她的手。

然後我們就這樣——帶著滿滿的戰利品，滿滿的笑聲，一路往停車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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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開始微微轉黃，今天這場「玩到極致」的約會，也差不多該畫下句點。但我知道，今天的戰利品不是只零食，也不只是公仔，而是我們這一天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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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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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時候，我們兩個人都快累得像行走的喪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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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們是不是該考慮開個地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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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玄關換鞋時，看著地上那一袋又一袋的零食、模型、公仔 —— 還有那幾隻超巨大尺寸的恐龍君，它們正懶洋洋地躺在我們的客廳沙發上，已經成為這個家的新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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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較擔心，今晚會不會踩到恐龍尾巴然後跌倒而已。」真木把最後一袋放好後，整個人重重坐在地板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不煮了，對吧？」

「當然不煮，今天要嘛叫外賣，要嘛讓我餓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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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人抱著一部手機，像選妃一樣在外賣網站間滑來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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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麵？」

「太鹹。」

「炒麵？」

「前天才吃過。」

「窩夫？」

「秋，我們不是先吃晚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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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炸雞的鹹窩夫。」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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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們即將選定「那間看起來不會踩雷的親子丼專門店」時，門鈴卻響了。

我跟真木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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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啊，這個時間敢來敲門，不知道這是我們的兩人世界嗎？」

「希望不是石川。」真木一臉無奈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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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搶先一步走到對講機前，按下顯示畫面。螢幕上的那張臉讓我頓時僵住：穿著一如既往侍應服、帶著禮貌笑容的男人，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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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是2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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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那個說自己是三野朋友的……2810？」真木在我身後探頭看了一眼，歪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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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中迅速跑過上百個可能的理由：他怎麼知道我們的住址？又為什麼選今天這個時間點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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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請問……有什麼事？」真木按下對講鍵，問道。

「沒什麼特別的，只是今晚剛好有點空，順路送了三人份的晚餐，想說能不能一起吃頓飯？」對面那張臉帶著無懈可擊的溫和笑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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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不自覺地飄向真木，卻又立刻移開。我知道她現在一定有很多疑問，也一定會從我的表情裡察覺到什麼，可是沒有管理局的同意下，又不能讓她知道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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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在我喉嚨口來回打轉，最後還是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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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秋，我知道他是誰。但現在不能跟你說太多，真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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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我幾秒，像在想什麼，然後只是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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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我不問。既然他是你信得過的人，那就請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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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打開門的時候，2810依舊保持著那副從容有禮的樣子。手中提著一個保溫袋，另一隻手還提著一個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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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打擾你們了。我帶了晚餐過來，趁熱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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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客氣地招呼他進來，然後我們三人便在餐桌前坐定。戰利品們還堆在客廳一角，像一群旁觀的觀眾。當2810將保溫袋打開的那一刻，香味瞬間滿溢整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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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保溫袋裡面我忍不住驚呼出聲。

裡面整整齊齊地擺著三份主食，一看就是高級餐廳等級的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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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色澤明亮、雞肉鮮嫩的親子蓋飯；

一份酥脆吉列豬排蓋飯，搭配半熟滑蛋的柔和口感；

還有一份看起來就知道貴得要命的鰻魚滑蛋飯，油光閃閃、香氣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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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還有一盒包裝精美的鐵罐曲奇餅，以及三杯透明玻璃瓶裝的花草茶，看起來很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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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是……你從哪裡買來的？」真木夾起一塊雞肉，嚼了幾口後忍不住開口。「這比我們剛剛差點點的外送好吃十倍吧。」

「也不是買的，算是從我工作的地方順手帶來的。」

「你們那邊還有外送服務？不怕人力吃緊嗎？」我聽到這句，嘴角抽了一下，忍不住吐槽。

「知惠子所知道的那一部份……只能算是冰山一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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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坐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但看我和他都一臉若有所指的樣子，也沒有再多問什麼。我們就這樣，一邊吃著根本不像平常世界會出現的完美晚餐，一邊閒聊日常、今天的行程，還有我夾到的一大堆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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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還說什麼要克制，結果零食堆得比我的恐龍君還高。」真木一邊吃鰻魚飯一邊嘟囔。

「欸欸欸，你自己不是也夾到三隻一模一樣的恐龍君嗎？是想辦家家酒嗎？」

「我不在的時候，它們可會排班輪流陪我啊。」

「真合理……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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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笑了起來。即便空氣中還有那麼一點微妙的沉默，但今晚的飯桌上，沒有天國管理局，只有眼前這些讓人忍不住吃光光的食物，和這個夜晚該有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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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的氣氛安穩得像平靜湖面，花草茶也剩下一半的香氣還飄在客廳裡。三個人搬到客廳，一起坐在沙發上，我靠在真木身邊，慢悠悠地打開那盒鐵罐餅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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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餅乾盒，一下就認了出來。只有一整片白色的方形鐵盒，中央烙著一個黑色的「て」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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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這味道……我好像有印像，哪家的？」真木咬了一口奶油餅乾，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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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餅乾盒，只有在「那間咖啡廳」 —— 也就是天國的那間咖啡廳裡才能見到。第一次吃到這個餅乾的話……應該是高中一年級的朗誦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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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的味道，現在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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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看向2810。

他正坐在另一側沙發，手裡捧著茶杯，表情依舊和煦，視線卻像早就預料到我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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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來，真的只是吃飯嗎？」我試探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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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是輕輕地把茶杯放回茶几，然後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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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還記得那個約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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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口一震。

我當然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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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關於這趟旅程的約定，是我從一開始就明白的結局。

我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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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了。因為我今天過來，其實還有一件事要轉告你。」

「什麼約定？」真木這時抬起頭，有點困惑地看著我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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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來得及開口，2810就輕描淡寫地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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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之前我和知惠子小姐之間私下聊到的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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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皺了皺眉，沒有追問，但眼神明顯還有一份疑惑。而我……只是默默把一塊餅乾送進嘴裡，咀嚼著那熟悉的奶香味，讓它慢慢溶進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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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接下來的話題，將會讓我真正面對「結束」這件事。

沙發上的氣氛靜默了幾秒，只有電視螢幕的光在客廳裡閃動，發出模糊不清的對話聲。

沒有人真正專注在電視上。因為，我們都知道，接下來才是今晚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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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看著我，輕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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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個小小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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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餅乾盒，抬頭等他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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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那邊……為你準備了一個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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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一愣，轉頭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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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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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了一口氣，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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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屬於我『原本』的存在的墓碑。」

「我們沒有強制你前往，只是想告知你……」2810頓了頓，接著說。「在這段旅程結束前，你可以選擇去看看。算是一種……『告別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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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一會，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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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儀式感過頭了……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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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從茶几上拿起打火機，點燃一根煙，抬眼看著我，語氣平淡卻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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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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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真木，有些意外她會那麼平靜。

她吐出一口煙，慢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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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了別人，也不是為了交差。是為了你自己。一個人能在活著的時候，就替自己走一趟告別……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種勇氣吧。」

「真木小姐可真是明白事理的人。很少有人這麼快就能……看見這層意義。」2810在一旁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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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沒有再說話，只是側過頭去看電視。但我知道，她其實沒在看畫面。

我們三人又陷入一小段沉默。這次的沉默不再尷尬，而是像彼此給彼此留出的空間。沒有催促，沒有逼問，只有靜靜的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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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再次抬頭時，2810已經不在了。

連門也沒發出聲響，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乾淨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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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我轉過頭看著真木，輕聲問。

「嗯。什麼都沒帶走，連杯子都沒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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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乾鐵盒還開著，裡頭的曲奇只剩最後幾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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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再拿了一塊放進嘴裡，糖霜一入口就化開，那熟悉的甜味混著一點點鹹——明明是同樣的味道，但這次吃起來，卻有種苦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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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把電視音量調低，畫面上是晚間新聞，主持人正播報隔天的天氣預報，但我們誰也沒在聽。我靠著她，她則單手搭在沙發椅背，另一手還握著那根燃到一半的煙。煙霧緩緩向上升起，在客廳的燈光下有如水墨般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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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掃墓吧，」我輕聲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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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個懶腰，姿勢鬆散得像一條準備冬眠的小狗，眼睛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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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也一起去。」

「一定要啊，怎麼能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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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又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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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可不能不能穿黑色的衣服喔。」

「咦？」

「我才不要在自己掃墓的時候，看到你穿得像去參加喪禮一樣無趣。」

「那你想我穿什麼？」

「就……像是和我約會一樣？」

「你是說長裙、襯衫加外套那種？」

「不錯嘛，學得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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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不要加上香水、畫個淡妝，然後準備一束花？」她笑了，然後半眯著眼靠過來，低聲說。

「可以。然後還要表現得依依不捨的樣子，但別哭起來。」我假裝思考了一秒，笑道。

「這麼麻煩，那我不去了。」

「這可以為了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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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了一口煙，然後低下頭，在我額頭輕輕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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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你說什麼就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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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跳慢了半拍，沒說話，只是把身體往她那邊靠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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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很軟，煙還沒抽完，電視還沒關，曲奇鐵盒還沒蓋上。

但我們什麼都沒急著做，只是窩在一起，看著畫面模糊的電視，聽著彼此呼吸聲，還有煙灰燼在菸灰缸裡緩緩燃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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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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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正午，陽光並不刺眼，卻依舊令人有些暈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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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真木按照2810留給我們的地址，駕車來到這個標註為「靜林墓園」的地方。說是墓園，其實那裡更像一塊被樹林包圍的靜地。沒有一排排的墓碑，沒有石碑林立的冷寂感，只有一個地方，立著一塊專屬於我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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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那麼孤零零地站在微風吹拂的小丘上，石碑本身泛著淡灰，輪廓線條圓滑而溫柔，像被特意打磨得不那麼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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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那塊碑石，上頭刻著我熟悉不過的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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瀨戶知惠子之墓

享年二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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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那個結束在前一個世界、被註記下來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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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間，喉嚨像突然被什麼卡住一樣。

我知道這一天會來。我知道自己早晚會站在這裡，但我沒有預料到……在真正「看到自己的墓碑」時，心臟還是會像被人用力握住一樣抽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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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沒說話，只是輕輕走上前，從手袋裡掏出手帕，仔細地為墓碑擦拭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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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上有點細砂，要是風吹來會刮到你的名字，那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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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令自己擠出一點笑，心裡卻被她這種體貼弄得更酸。

我蹲下身，把準備好的供品一樣樣擺到碑前的石板上：一包薯片，一小盒奶油蛋糕，一杯只加奶不加糖的咖啡，還有一包薄荷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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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我』喜歡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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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細聲說著，像是在對某個仍然存在的自己說話。真木則站在我身邊，看了我一眼，輕輕牽起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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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起點上線香，把它插進香爐裡。

香煙緩緩升起，我看著那片白霧在陽光裡悠悠飄散，腦袋空白了幾秒。手裡還握著真木給的那張摺疊紙巾，卻一直沒擦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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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哭，亦不感到難過。反而感到一陣平靜，像是經過很長很長的路，走到盡頭的時候，只剩下要說出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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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了口氣，慢慢開口。

我知道該對『自己』說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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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瀨戶知惠子』，這段旅程快到盡頭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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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頭，看著那名字，像看著一個曾經在鏡子裡照見過、卻已經不再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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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要跟『你』道別。再見了，那個永遠無法再活一次的我。我知道，你曾經帶著悔恨和勇氣，卻還是走到了這裡。當時的你不甘心，也不明白為什麼就那樣結束了。但現在，我還是想說……謝謝你，曾經走到那裡為止。也對不起，讓你一個人孤單地停在那裡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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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墓碑的邊緣。停頓了一下，呼吸微微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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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我想原諒你，原諒那個曾經沒勇氣說出『我喜歡你』的自己。其實，秋一直都在等你開口……只可惜，你當時還不懂什麼叫勇氣，也不懂怎麼面對她。所以你選擇沉默，選擇把一切都藏在煙火聲裡，最後卻什麼都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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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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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沒關係，現在你不需要再後悔了。因為你沒能說出口的，我陪你說了；你沒能牽的手，我也與你牽過；你沒能完成的夢，我……正在和你一步步完成。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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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看了真木一眼，她也正望著我，還是那麼平靜，像在對我說：「我在這裡，慢慢來沒關係。」

我點了點頭，再次轉向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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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舊時代的你，還有當時的秋，都能放下那個遺憾吧。現在的我……還在旅程途中，而且……有用盡全力去愛。」

我重新跪坐在墓碑前，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望著那些供品。這些代表我的習慣、我的喜好，代表這段旅程中我仍在呼吸、仍在笑、仍在愛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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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啊，我還有幾句話，是想說給這段旅程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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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聲地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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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這段旅程，讓我完成了那個未竟的願望：讓我回到這個世界，見到了真木，和她一起度過這三年多的四季，每一個平凡的日子。謝謝你讓我和她一起旅行，一起吃飯，一起看漫畫、當上吸煙魔人，還能在同一張床上醒來、看著她熟睡的臉傻笑。我真的……好幸福，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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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著，眼眶泛熱，但還是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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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明白，這個旅程的願望不是什麼壯烈的夢想，它只是『我想再見她一面』而已……結果卻變成了，見一面又怎麼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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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了吸鼻子，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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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謝謝這段旅程，讓我學會了成長，學會了愛。以前的我啊，只會悶在心裡，害怕說出來會被拒絕、被遺忘、被當成笑話。但現在我知道了：去愛，說出來，不是為了保證什麼，而是為了不再成為遺憾。所以我才會不斷地說、用力地對她說出 ── 『我喜歡秋』，『我愛秋』。因為我知道，這不是能永遠擁有的東西，但只要能握住當下……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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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看著那根線香已經快燒完，香煙的尾巴像時間一樣，輕輕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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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會收拾好心情，去迎接旅程的盡頭。我不會逃避，也不會抗拒。記住我們的約定，然後一步一步，走向最後……還要帶著所有的快樂與得著，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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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看著墓碑，低下頭，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只是對我自己，也對這段旅程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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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等我再次抬起頭，時間就會開始加速，往終點奔去。

但我也知道，我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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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香已經燒盡，我和真木用水瓢取了些水，輕輕倒在墓碑正面。那水順著石面滑落，像是給已離去的「我」送上的一場輕柔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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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儀式後，我們亦沒有馬上離開。反而在草地上坐下，展開我們帶來的「掃墓便當」……其實就是剩下的蛋糕、幾袋薯片、那杯還微微溫熱的奶咖啡……還有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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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提起告別的事。但我們都知道。有時候不說，才是最深的默契。真木把紙杯遞給我，自己咬了一口蛋糕，咕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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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蛋糕的紙盒怎麼黏得跟膠水一樣。」

「那表示你還不夠餓。」我笑了一下，拆開薯片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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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我翻了一下白眼，但下一秒還是把那塊奶油蛋糕吃得一乾二淨。

風輕輕吹過來，我看著自己名字的墓碑，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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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你會不會覺得我們今天……其實是在參加一場很奇怪的約會？」

「嗯哼，什麼類型的？」

「以生死為主題的野餐會？」

「那我要給這場約會打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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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她，忽然想起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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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你想聽我以前的事嗎？就是……上一個人生裡的我。」

「想聽啊。很想。」

「那我就說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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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膝坐著，望著那塊墓碑，像是在對它說話，也像是在對真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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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啊，我那時候……沒什麼特別的成就。書念得普通，考試永遠排不上前十，但跟同學混得倒是不錯，常常在便利店前吃東西聊到店員都關燈了還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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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家人的感情……一言難盡啦。爸媽都是研究員，總覺得我應該去念什麼社會學，政治學那種聽起來很厲害的東西，但是嘛，我對那些真的完全提不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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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我想畫畫，想創作。所以畢業後，沒錢、沒人脈，就去咖啡廳打工，存錢進修藝術，還常常背著畫冊擠電車。有時遇到奧客，一整天臉都臭得可以畫漫畫洩憤。那時候開始抽煙的。不是為了耍酷，是……真的需要有個能喘氣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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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聽到這裡，手指輕敲了一下咖啡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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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前世的知惠子，也不是個『模範生』型的存在啊？」

「才沒有呢，我當時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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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抓了一把薯片塞進嘴裡，心裡覺得能這樣坐在這裡，把「那個我」說給真木聽，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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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一半，正要拆第二包薯片，卻感覺到真木那帶著笑意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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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看她。她靠在一旁，雙臂環胸，眼角略彎，像是看穿了我剛才講的一切，卻還特地留個空檔讓我自己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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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現在的你呢？」

「現在的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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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那包薯片，又看了一眼墓碑，最後轉過頭，正對著真木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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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得著可多了：考上了自己喜歡的藝術學院，有支持我的老師，有一起努力的同學。爸媽也會擔心我有沒有吃飯、會不會感冒，雖然他們還是會碎碎念，但……我能感覺到他們以『過往』更在乎我了。最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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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紙碟放在膝上，聲音放得很輕，幾乎只是呼吸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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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學會了什麼是選擇，也學會了怎麼去愛一個人：以前的我，總是以為喜歡一個人就是藏起來、守著、忍著，但現在我知道……如果真的喜歡，那就應該說出口、做出選擇，哪怕會痛，也不能逃避。因為，我再也不想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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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的眼睛，眼角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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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擇了秋，也選擇了說愛你這件事，永遠都不再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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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悄悄湊近，偷走了我的嘴唇。

柔軟的觸感，還脅點奶油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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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打算停下來。

我放下紙碟，伸手環住她的背，輕輕地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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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知道，她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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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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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陽光灑進車窗，沿著儀表板慢慢爬上真木的肩膀。

我坐在副駕駛座，誰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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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樹影飛快倒退，空氣中瀰漫著剛才還殘留的線香味，還有真木身上淡淡的煙草香與洗衣精味道交織在一起。那味道還是熟悉又令我安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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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裡正播著音樂，是那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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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have all the time in the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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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看著車內的倒視鏡。鏡子上晃動著那個恐龍君吊飾，它在晃來晃去。我不在以後，那孩子會代替我，陪她度過之後的每個日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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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沒有想哭的感覺。只是繼續靜靜地看著那吊飾搖晃，看著窗外的陽光在柏油路上反光，再轉頭，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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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木正專心地握著方向盤。

我記得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在某個老電影裡的結尾曲。當時聽來，像是一種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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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的是時間，足夠慢慢去愛、慢慢去夢、慢慢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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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它聽起來，卻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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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旋律，像是一種祈願。

像是有人在對著命運輕聲說：「請再讓我們有更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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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剩下不多了。

我知道，她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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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們還有現在。

還有此刻這條道路、這段歸途、這首歌、這一個擁有彼此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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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have all the time in the world.
Just for love．
Nothing more, nothing less．
Only love．
我們有的是時間
只為愛
不多也不少
只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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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吐出一口氣，把額頭靠在車窗上，閉起眼睛。

感受陽光。感受她的呼吸。感受這一切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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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們還有的是時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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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餘時間：7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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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再見, 過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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