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煙火燦爛 - 47. 圓夢清單

教員室裡一如往常，鍵盤聲、影印機運作的機械音，還有教師正在和家長講電話的聲音，全都成了我腦裡的白噪音。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裡拿著剛印出來的新學期課程表。視線掃過自己負責的科目和班別後，自然滑向旁邊那一欄 ——真木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Ghdpyqk1

一年二班的班導師、一年級英文科、二年級一班至三班的歷史課……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AxSBZsNq

老實說，我當初會把秋排成一年二班的班導，還有按她的專長安排她任教的課目，也是考量再三的結果。在過往幾年，有關她的教學評價一向不錯，加上她也不是第一次當班導，從協調能力到處理學生的技巧，全都值得信賴。要說她勝任這份工作，我並沒有一分懷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b94e00aq

唯一讓我停下筆尖、眉頭慢慢皺起來的，是我在開學後的三週，從她身上察覺到的不尋常。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UUqTd52q

她在教學上沒有出錯，也沒有對任何人情緒失控的表現。

只是……有種說不出口的無力感。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UsJmoFh65

就像她每天早上坐在教員室的位置上，雖然按時回到校園、亦與班上的學生打成一片，但總有那麼幾次，我會看見她的眼神飄向窗外，或在課堂空檔獨自在教員室坐著，手拿著資料卻半天沒翻頁。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1ok45Ilg0

是因為睡眠不足嗎？

不對。那不是沒睡的樣子，而是有什麼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jtyOhbXF

我們認識對方也不光是一兩年的事了。要說她是個從不把苦水說出口的人……倒也不至於。但她一旦真的開始藏事情，那肯定是大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7dgYRdGPG

「叩叩。」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HWDHW9O2

我拿起原子筆在課表邊緣敲了幾下，心裡掙扎著要不要開口。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OY7mRfIWr

該不該問她？

還是裝作不知道，讓她自己主動開口就好？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vdJr4HXg

猶豫了幾分鐘後，我嘆了一口氣，把手機從抽屜裡拿出來，打開訊息欄。點開與她的對話紀錄，我只輸入了一行字：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2DKHZGs0

「下課後有空的話，上天台一趟。」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pMPwkYga

按下傳送鍵的瞬間，我把手機丟回桌上，靠著椅背仰頭嘆氣。

果然……我還是太容易對她放不下心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p8ZVp1P5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LuxI8xfPb

午後的風還算溫和，我提前幾分鐘就坐在天台那張熟悉的長椅上，點了煙。春末的陽光有點刺眼，我抬手擋了擋，看著操場上的學生正上運動課，腦子卻轉著另一個人的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5eQpTnSR

「明，你找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2IyfVNYfs

腳步聲從門口傳來，沒多久她走了進來，身上依舊是那件深藍色襯衣，這可是標準的真木風格。她說話的語氣很自然，就像好友間的對話一樣，沒什麼多餘的寒暄。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5n5Xwc4nm

「坐。」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UXZ8gAJc

我點了點頭，示意她也過來坐。她也沒客氣，順勢在我旁邊坐下，從口袋拿出打火機跟香煙，動作一氣呵成。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ofoAhriKj

「說吧，怎麼了？是我交錯教程計畫？還是我在昨天的會議上講錯話？」

「別自動帶罪上身。這可不是年度總結會。」我側頭瞪了她一眼。

「那怎麼突然找我上天台？不會是想我瞞著知惠子，跟你偷偷約會吧？」她吐出一口煙霧，無奈地笑道。

「去你的。」我彈了她額頭一下。「我只是看你這陣子的狀態不太對。作為……認識超過五年的同事兼好友，我還有這個觀察權吧？」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qVViPdQTm

她歪了歪頭，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煙夾在指間燒到三分之一，只剩風輕輕吹著她的劉海。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xUs48ryY

我正想再吐槽幾句，她卻忽然開口，輕聲說道：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kB0w8BDa

「抱歉，明。因為某些原因，我不能把全部都告訴你。」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y9GWsWfD

我挑了下眉。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2eMNS6Uln

「但能說的部分是：知惠子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Ehr0YDbu

那一瞬間，我本來就穩住的氣息，頓了一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JT5fHSQM

「現在的她，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有時候會突然站不穩，會頭暈，甚至……記不住東西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FiGmyZTt

我回頭看她，她沒有哭，眼神裡卻是我這輩子最不想在她臉上看到的那種 —— 絕望得過分冷靜的神色。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ZDOJ3Zr7O

「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9omWsngBB

我低聲叫了她。她笑了一下，像是無奈、像是想快點結束這場讓人窒息的對話。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7YLLWUmPX

「我沒事的，明。只是……她剩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Ab7gW6N8

我沒有回話，只是重新點起第二根煙，靠著牆，讓風稍微遮住我眼底的一點刺痛感。

這一刻，我有什麼好說的呢？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6GOf7RDIV

對我來說，秋是那種「明明外表很堅強，卻什麼都自己扛」的人。她能這麼平靜地說出這些話……只說明一件事 —— 她早就知道，也早就在等那一刻的到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2nxbGQea

只不過，她從來沒對別人說出口而已。

現在，我有什麼可以為兩人做呢？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W5G2tJGF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v8mO0jVn

風又大了一點，捲起天台欄杆邊的花瓣，也捲走剛才那段壓抑的沉默。

我吸了一口煙，把煙灰輕彈到地上。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GdbZw5nxP

「秋。」我先開口，「那你打算怎麼做？」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GuFkDq7DY

她呼出一口煙，以無聲來回答她的迷茫。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r3sHXJXDC

「你說知惠子的時間不多了，那你還在這邊一板一眼地照著滿課表跑來跑去……有意義嗎？」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Ep4Oqv23

她愣了一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S6ITQMab0

「等等，我不是說工作不重要。但……現在的你，真的還能繼續這樣壓抑自己嗎？」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5XQVt26eJ

她只是低頭看著鞋尖。過了半晌，她終於開口。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304KigDBv

「明……我當然想多陪她，只是……那要調整我的課表，會牽涉到其他教師。有人要代課、要改教學時段、會多麻煩好幾個人。這樣做，真的好嗎？」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dIWqRRQT

我沒讓她講完，直接打斷她。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uPObuBq0

「真木秋，你是談戀愛談到腦袋都融化了嗎？」

「欸？」

「課表是我安排的啊，你到底怕什麼？」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165siaTXF

我一邊把煙頭踩熄，一邊往她額頭敲了一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2hF2vTdmP

「以前又不是沒遇過老師請長假或家庭因素調整的情況，學校又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9iSdoBQzL

她摸著額頭看我，我嘆了口氣，把語氣放溫柔一點。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VzitU2dvT

「你又不是沒有人幫忙。雖然這份工作很忙、很亂……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人情味的吧？」

「所以……你會幫我？」

「我會安排看看。接下來黃金週後有段空檔，我會試著幫你調整課表和工作內容。不是讓你翹班，是讓你……」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ZteI56lty

我停了一下，轉過頭看她。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FIFWIAdXH

「有更多時間去陪那個總是笑著說沒事，但其實早就需要你一直在身邊的孩子。」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FcAKsho1B

她的眼睛微微睜大，然後像是終於卸下了一些什麼似的，笑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T1lIYF6b

「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善良了？」

「拜託，我本來就很善良好嗎？」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

「不是說你狠，只是以前你幫人都會嘴巴碎個三小時再動手。」

「那是因為被幫的人都是欠教訓的那種。」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2XSFn6iP

她笑了，真的笑了。那種帶著點疲憊、卻還是笑出來的表情。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AzevdLpFF

「謝啦，明。」

「別跟我謝來謝去了。要謝，就拿你接下來空出來的時間，去好好地、徹底地，陪那個傻孩子過每一天。」我側身看著她，笑著說。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es4D3Htxe

她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風捲過她的側臉，吹起了劉海，她伸手順了一下，看起來輕鬆了許多。而我點起另一根煙，遞給她，說道。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dh3RVvS7G

「來，慶祝你終於聽進去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HHrpu6DAw

她笑著接過來，和我一起點上，煙火同時閃了一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47yg7iIyw

「明。」

「嗯？」

「你果然還是最了解我的那個人之一。」

「廢話，我要是不了解，這學校早就給你炸掉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qukiUJJSB

我們都笑了。

不是那種可以解決問題的笑，而是至少我們還有彼此可以說話的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6tsxUkbk

＊＊＊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FImqnzXAe

晚飯後，我照慣例把碗收進廚房。

雖然身體還是會不時疲憊、偶爾頭昏眼花，但今天的我……還撐得住。不只是撐得住，甚至有點精神。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3U9XedSC

大概是因為真木今天早早就回來了。

本來以為她會像平常那樣回房批改作業，或是捧著文件、電腦待在書桌前忙碌。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6GkJFTakv

但她今天沒有。

她正跟我一起洗碗。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t0vJw5rme

我站在水槽前沖洗，她就在旁邊用布擦乾。我偷偷觀察她的臉色，發現她不像前幾天那樣眉心深鎖，連眼神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uHPsCo5Sp

「秋，今天怎麼沒工作嗎？」我一邊搓著碗底的泡沫，一邊問她。

「有啊。」她把剛擦乾的碗放進碗架，接著說。「但是嘛，工作不會跑，而且黃金週快到了，學生也準備放假了。比起這個……我還是想先多陪你一點。」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HDyudhAeg

我回過頭看她，那一瞬間竟有點想抱她。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cXoy9l35S

「欸！這是浪漫發言喔？」

「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有調整。」她笑了笑。「石川……今天在天台找我聊了一會。」

「明……都知道了？」我愣了一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OfXDjI9rP

真木點點頭。她輕巧地把最後一個碟子放進碗架，擦了擦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4c2jsxzgU

「嗯，我也沒有把關於你的所有事都說出來，但她大概知道狀況。接下來幾週……她會幫我調整一下課表，讓我下午能早點回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Y9M98v2g

「唔……連她都知道了，總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呢……」我一邊沖水一邊皺眉。

「沒什麼好不好意思，而且她也是我們的好友，不是嗎？」

「你今天怎麼一直講這麼煽情的話？」

「哪有。」她笑了笑。「我只是……真的很想與你多做點什麼而已。」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wA97iavj

在我們收好廚房後，換成一起窩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機開著，正播著什麼綜藝節目，但我其實沒在專心看。躺在真木的腿上，讓她幫我梳著頭髮，她的手指溫柔地滑過我的髮絲，讓我幾乎想睡著。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fhQrvnAFV

「秋。」

「嗯？」

「既然你現在比較有空，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多做一點我想做的事？」

「那當然可以。」她低頭看我，笑著說。「你有什麼想法嗎？」

「那可多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f0UYZIxD

聽到真木的「可以」，我高興得立刻翻身坐起，從沙發跳起來，並往畫室的櫃子衝去。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1OApww1jS

「欸？這麼激動？」

「等等，馬上給你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9DA2RBG0

我翻了幾下櫃子，終於把那本熟悉的筆記本找出來，然後屁顛屁顛跑回真木身邊，在她面前展示那本筆記本。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X6SnzUoR

「這是……」

「嘿嘿，這可是我的『圓夢清單』！」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hcrCwrTi

我把頭靠在她肩上，一邊打開筆記本，一邊笑著說：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BJt5dKyNy

「我可是一直在更新的喔，你要不要聽聽看？」

「當然，你唸來聽聽。」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jeCQhSxh

既然真木讓我唸，那我可不客氣了。

我把筆記本攤在膝上，用手指點著第一條，刻意用有點做作的語氣唸出來：

「第一條：『秋別吃那麼多外賣』。」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KolXHb1AT

真木馬上轉頭看我，眼神裡寫著「我明明最近都很配合」。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2TTKrw4Mu

「現在不是你在家學習，幾乎天天三餐都包了嗎？我哪還有機會點外賣啊。」

「哼，那是因為我在，不然你又要肯定點外賣、買便利店便當、或是只吃速凍食品晚餐吧？」

「那是營養控制。」

「是懶而已！」我忍不住彎起嘴角。「前陣子打開冰箱，冰箱裡只剩啤酒和加熱食品，簡直災難現場。」

「那是我打算方便才……」她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卻還是小聲嘀咕。

「不行，這條必須寫，寫大一點貼在冰箱門上那種。」

「那我要補充註解：『只有知惠子在場時才能阻止』。」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FL18IedM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ygEhGoAye

我翻到下一頁，唸出第二條：

「再去敍敍苑吃烤肉。」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xDHGZ7LaL

真木聽到後，皺著眉，用著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悵看著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GsUN1Kg3

「這條……你可以直接跟我說，不需要寫在夢想清單裡。」

「敍敍苑耶，那麼貴貴，我哪敢常說。」

「貴是貴，但要是你想吃的話，一個月吃一次我也不會拒絕啊。」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EWUqf7bn

她平淡地說道，但我聽得出她是認真的。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yl1vNgBXk

「這麼好的嗎？那我要不要再加一條『每週吃和牛』？」我眨眨眼。

「那我就加一條『知惠子每天晚上都要補習英文』來平衡一下。」

「那……還是算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HrAmoiQta

我翻頁，繼續唸下一段。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il3OtsMv

「第三部分比較豐富喔：『去遊樂園玩、再去水族館、吃歡樂家的超大辛拉麵、還有……學習法文！』」

「那個拉麵……我記得是我們某次路過看到，排隊排超長的那家？」

「對啊！就是那家！我那時候想吃，你還說『看那麼多人在流汗，我就不想排』。」

「我至今還是這樣想，但我還想試試看嘛。」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kw7xocYjC

我忍不住笑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TkOVjn6V

「不過也好，只要不是讓我喝完湯會瞬間失憶那種辣，我可以陪你去吃。」真木抬手揉了揉我的頭。

「那法文怎麼樣？」

「這個可以啊。我還記得那天你聽我打電話給母親，聽得一臉問號的樣子。」

「我哪有問號，我那是崇拜的眼神！」

「等我有空整理個單字表給你，但先說明，學習法文可不容易呢。」她輕笑一聲。

「好耶！」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cKZJ4UDa

我又翻了下一頁，語氣突然放柔了一點：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FAXPps9n2

「還有一個……我其實一直很想試試看的。」

「什麼？」

「露營。」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ql6oNReNO

她沒有馬上回話，只是低頭看著我膝上的筆記本。

我也沒說話，靜靜地等著她的反應。過了幾秒，她輕聲說：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QQ6rpHcu

「關於露營，我記得中村先生之前說過：夏川市郊區有個營地，不但有廁所和炊事設施，晚上還能看到滿天星星。」

「真的嗎？那我們可以去嗎？」我的眼睛亮了起來。

「可以。我還有年假沒用，我想……如果安排得好，五月底就可以出發。」

「好耶！秋太棒了！」我抱住她的手臂。

「嗯，但你要先答應我。」

「答應？」

「不准在營地大聲地用法文喊我。」

「不會啦，我會溫柔地對你說說『Ma chérie（親愛的）』好不好？」

「那你還是用法文叫我名字好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3ByuRiREe

我們又笑成一團。電視早就變成背景音，沙發上的兩個人，一個抱著筆記本，一個被抱著笑得彎了眼，彷彿這世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Cfs4wOgjx

這一夜，我在心裡悄悄加了一行字：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GOZEhOSiY

「只要她在，哪裡都是我理想中的目的地。」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IyXueeRrs

＊＊＊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xRfooesl

五月份的陽光有些耀眼，暖得剛剛好。車窗外的風景在移動中流轉，我坐在副駕座上，看著秋駕著汽車，一路朝百貨公司前進。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9HzJugunt

今天，是我們計畫露營前的採購日。

其實，我早就期待這一天了。不是因為享受購物的時光（雖然也是啦），而是因為這代表著我圓夢清單上的「露營」真的快要實現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TsR4hsynN

走進百貨公司的戶外用品區時，我整個人像充滿電的小朋友一樣，蹦蹦跳跳地跑到那排寫著「愉快露營！」的專區。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3oLRZ6Rv

「秋，快看！這裡的睡袋好可愛啊！」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Kx50s1Jf3

我指著一款印滿小熊圖案的粉色睡袋，眼睛亮得像要發光一樣。

真木慢悠悠走過來，低頭看了看，又轉頭看向隔壁一條素黑色、外層有保暖科技材質的款式。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5fZxnVC8r

「這條比較保暖，而且收納起來不占空間。」

「可是……它上面沒有熊啊。」

「嗯……我沒想到，你是靠睡袋的可愛程度來決定今晚能不能睡好的人。」真木看著我，無奈地笑了笑。

「當然會影響好嗎？有熊的陪伴，能讓人做熊熊好夢呢。」我一本正經地解釋，試圖說服她讓我買下這個睡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hTtdQNim

她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幫我把那條粉色小熊睡袋放進購物籃。

而這個熊睡袋，只是「收服小熊」的開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1z2yX89H

接下來，我選了一張熊耳造型的摺疊椅，一個熊腳印造型的保暖墊，還有一個印著「森林之友」字句的熊造型頭燈。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QKF94QqAQ

而真木嘛……她的選擇就有如她的性格：講求實用、耐用、低調、完全不在意外觀。我看她拿了一個銀灰色的不鏽鋼煮食爐，還有兩個摺疊餐盤，標籤上寫著「ULTRA-LIGHT」，感覺都像是能在極地求生用的。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aAKhcXRf

「我們的露營區應該會變成這樣吧——一邊是溫暖的擁抱小熊天地，一邊是正上映登山極限生存挑戰。」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BX5zCKk3

我嘟起嘴說，她則彎起眼睛笑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2BNQJQHHz

「你說得對。但至少，我們不用怕熊來了。」

「為什麼？」

「因為牠們會被你和你帶的熊家族嚇跑。」

「秋，那你要小心，我說不定會變成熊，然後咬你一大口當作晚餐。」我噗地笑出來。

「那我只好事先準備幾條三文魚，隨時塞你嘴裡防身。」

「哇，太過分了！居然打算用食物買通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GAtUWuUi

我們相視而笑，像兩個在童話世界裡吵嘴的小孩。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W3QoB2lzE

購物車漸漸滿了，我的半邊色彩繽紛、充滿可愛元素；秋的半邊，則是乾淨整齊，風格簡潔。

看起來一點都不搭配，卻又出奇地協調。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2X8XRea8

「秋，我好期待和你去露營喔。」我偷偷牽了牽她的手，小聲說。

「我也是。」她握了握我的手，低聲回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Pv2ApqkGq

晚上七點左右，我和秋站在「歡樂家」拉麵店門口，也許是風潮已過，所以今天晚上倒是不用等候太久，就能進去一睹「超大辛拉麵」的風采。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77xohfT5l

門口那條紅色橫幅在風裡咧咧作響，上頭用誇張的字體寫著：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oKKyCP9E6

宇宙級特辣拉麵挑戰
完食即贈送限定紀念品！你能成為下一個完食的銀河旅人嗎？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cp4fkauL

我湊近一看，旁邊還配了一張驚世駭俗的插畫：一整碗紅得發亮的拉麵坐鎮中央，湯底猶如岩漿，碗外還爆出火焰特效。背景是一座火山正猛烈噴發，一旁竟然還有一隻恐龍倒地，嘴角掛著泡沫，翻了個白眼，嘴裡還冒著火。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lqmG0wRV

「這是……恐龍滅絕的真正原因？」我懷疑地抬頭。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4E0LdkOR

真木也盯著那張圖看了三秒，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我們緩緩轉頭對看。

三秒內無聲勝有聲，第四秒兩人卻同時開口：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D3W4XXw5

「你絕對吃不完。」

「是嗎，倒是你等等別哭出來。」

「你知道嗎？這種活動，就是設計給嘴硬的人參加的。」我瞇起眼。

「沒錯，我看你非常適合。」秋看上去沒有什麼表情，但嘴角藏不住上揚的弧度。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J7FjMCNh

就這樣，我們互相撇嘴，誰也不服誰。

走進拉麵店的那一刻，彷彿兩位武士走進決鬥場，一邊走一邊擼袖子。只差背景沒有配上合適的決戰背景音樂。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F5o2xakN

我看著櫃台的辣度介紹：最下層寫著「辛口」，上去是「大辛」、「超大辛」，頂端一欄用黑底金字寫著：「宇宙級：僅限挑戰者，風險自負。食用後之所有結果，本店概不負責。」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bf2ixDnA

「欸……秋，要不要來點刺激的？」

「不用你說，我早就準備好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1Co4a5JwW

我們坐下時，氣氛像進入最終頭目的房間一般，連坐姿都自帶氣勢。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sBYVGyOv

「欸，等下輸的人，回家要當個受哦。」我偷偷拉了拉秋的衣袖，打著壞主意笑道。

「你怕輸喔？」她挑了下眉毛，似乎不服。

「才沒有。我是在替『等等會眼淚鼻水一起流』的那個人設想而已。」

「是嗎？那我等下記得幫你多帶點紙巾。」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GLQ1tvte

我們互看一眼，眼中充滿不服輸的心。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sbs1wGLTt

不到一會，店員捧來兩碗……正確來說，是兩座熔岩火山。

拉麵有一座辣肉碎所造的「火山」，碗上浮著一層橘紅色的油光，熱氣冒出來的不是香味，而是帶著陣陣地獄氣息。湯頭紅得不自然，彷彿裡面不是水，而是將太陽液化後煮成的湯底。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yQlTQI9d4

前一秒，我們還不服對方，一直還取笑對方是輸家。現在的我們，卻看著面前的拉麵，說不出什麼。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N9Jvfkemk

「這不是食物，這是法器吧……」我低語，打破這種奇怪的氣氛。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iou15OOm

真木打開附上的紙條，唸出警語：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7eb4wH24

「警告：本拉麵使用多種極辣成分，包括地獄辣椒、幻影辣醬與來自世界各地的秘密武器。請勿輕視挑戰。」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yRvsL38n

我們拿起筷子，再互看一眼。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c8S86vJ9

「乾杯……不是，是開吃。」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wfUmDpSv

我拿起湯匙舀起第一口湯，送入口中。

然後。

我看到光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93KSxQPS

畫面一閃，小時候的我以為枝裝的芥末是牙膏並用來刷牙，結果辣到邊哭邊喊媽。

「原來……那個時候的失誤不算什麼，現在才叫真的人生苦難。」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bpaspitI

畫面再閃，國中時流行辣醬年糕，下課後和霞音，鈴奈去嚐，結果當場嗆到灑出來。

「對，那時候嗆到流淚是預演……這次是實戰。」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7Sz9GaxT9

畫面三閃，不再是辣的回憶，而是那一天晚上。在煙花綻放下，真木抱住我，並說不會放開我的手……

「秋……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A7d6kjur

我硬吞下去一口麵，眼眶泛紅，鼻頭冒汗。轉頭一看真木，她看起來正常，但我知道她不對勁。因為她的呼吸節奏變快，耳垂紅得誇張，還故作鎮定地用冷水漱口兩秒。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8Jx4qW0c

「秋……你還行嗎？」

「我很好。」她聲音沙啞，眼角濕潤。「只是……回憶有點多。」

「啊……我也……想起被貨車撞倒的那一晚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gBBVlsUb

我們兩個像是血量只剩一點，隨時會暴斃的戰士，只能靠意志力在硬撐。每一口都像是走一步奈何橋，每一筷都像是剝離靈魂的考驗。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7B6GKW40m

但我們誰也沒停。

最後一口湯下肚的瞬間，我輕輕把湯匙放回碗中，雙手合十，完成這場考驗。真木也同時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氣。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VkQVpCtuX

我們看著對方，汗水交織，淚水模糊。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5Y4eFygGJ

「乾……乾得漂亮。」我艱難地舉起拳頭。

「乾……我們……做到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Sb0gFAWB3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6AqFLkNVA

正當我們感嘆自己來回地獄又折返人間的時候，來自廚房的一聲驚呼，劃破了店鋪的寧靜。老闆跟兩名店員衝出來，仿佛剛剛目睹客人起死回生一般。他們站在我們面前，露出了驚恐、敬佩、甚至……有點懷疑人生的眼神。老闆愣了好幾秒，才遲疑地問口詢問。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s3ALm5LF

「你們……把湯也喝完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gDc9444o3

我們兩人虛弱地點頭，臉色蒼白，嘴唇乾裂，額頭泛紅，根本是從地獄回來的亡魂。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aHpsB49C8

「我們店開幕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客人把整碗宇宙級特辣拉麵喝到見底……」店員一邊說，一邊往後退半步，彷彿我們身上有什麼超自然力量，令他們敬畏。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OOIVfUh8X

「請問你們是職業選手嗎？」

「不是……我們只是……堅定不移的戀人。」我艱難地吐出一句話，然後靠向秋的肩。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eRvfiSOX3

真木則極其鎮定地推了推眼鏡，雖然她根本沒戴眼鏡。

老闆頓了一下，忽然嚴肅起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UWClpMb0F

「既然如此……等一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eOKyxPlfY

他轉身走回廚房，不久後帶著兩條湛藍色的毛巾回來。

毛巾上印著白色大字：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Mfw69YdK

「銀河拉麵旅人」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Z69TNGFv

還附帶一個火焰形狀的LOGO，在紅光下熠熠生輝。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mANp1YEM0

「這是我們送給『完食者』的紀念品。除此之外……」老闆又轉身，從櫃檯下搬出兩件T恤。「這是店內限定，從未公開販售的……辣者榮耀T恤。」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CZNcrDRb

我接過來一看，胸口印著一個笑得超邪門的辣椒，旁邊寫著「LEVEL: UNIVERSE」。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FDTYmnvWI

我和真木相視一笑，笑容裡充滿虛脫的幸福。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1VZxiU3CX

「客人們，可以來張合照嗎？我們想放上『辣者名人榜』的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AuF8zPFx

我們兩人聽罷，努力站起來，抖著手擺出 V 字手勢。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kt4f1jde

「啊，眼淚還在流……不是辣，是感動。」我笑著擦眼角。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VeutHCU9

店員按下快門，咔擦一聲，定格了我們兩個最狼狽也最驕傲的一刻。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F58kgJHm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K6TbIM1Vk

走出店門時，我真的覺得胃裡像在放一場又一場的煙火。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WjZE7gsiJ

「秋……我們做到了……圓夢清單又完成一項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8O9IkjSlB

真木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力道很輕，很溫柔。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5BvooeU3x

「嗯，辛苦了，只是……下次不要再挑戰什麼宇宙級的東西了啦，我覺得我的靈魂已經在土星繞了一圈回來。」

「絕對不要。我回家要泡蜂蜜水，再播一首《天國與地獄》。」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FaKLisag

我們牽著手走回車上，一邊笑，一邊咳。

即使嘴裡還殘留火辣的灼燒感，腳步也像踩著軟軟的雲。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vfwr1yzmx

但那一刻，我們知道……這就是幸福啊。

燒得越烈，記憶就越甜。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bfY1ya0EN

＊＊＊

五月二十八日。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hCDNo5PZZ

太陽正好懸在天頂，曬得水泥地暖暖的，空氣裡有一點點初夏的草香味。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jU1ldrGzi

我們家的車子停在公寓的停車場，尾門打開著，後車廂早就被真木分成了幾個井然有序的區塊，從各種大型的帳篷、睡袋、工具、生活用品……她精心地計算好位置，一一準確地放置在車廂中。而我抱著一大個保溫箱，裡面都是食材和飲料，從樓梯間走出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Uy2jQJZaA

「這個放哪邊？」我問。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K5BOVECA

真木沒回頭，只是伸手一指她剛剛空出來的一個小角落。「那邊，塞進去正好。」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eYgAUzYJ

我依言放好，拉上拉鍊後車廂關閉的「啪嗒」聲格外俐落清脆，旅程的開始，亦正式進入倒數。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Zwlt8sJU

「都收好了嗎？」我拍拍手，走到駕駛席旁邊。

「嗯，完美。」真木回頭看我一眼，眼角映照著陽光的倒影。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08h2mZ8X

我們幾乎是同時上車。我坐上副駕駛席，習慣性把隨身袋放在腿上，然後開始調整車內的播放系統。這次的旅行我們約定過，出發時要聽「舒服又帶點期待感」的音樂。不是搖滾，也不是過度抒情的鋼琴曲，而是一種剛剛好的節奏，就像風在郊外拂過樹葉的聲音。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Df0LVVsC

我點了一首我們一起挑過的歌曲，旋律一下子從喇叭流洩出來。

真木這時已經輸入好導航的資料，螢幕上顯示著今天的目的地：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dOuvdLvw

天之川營地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4itmOcwl

「從這裡過去……要大概一小時二十分鐘左右，沿路有一些彎道，不過風景應該不錯。」真木一邊說著，一邊繫上安全帶，然後啟動引擎。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5ZSP5bGuo

我點點頭，目光落在那幾個字上 ── 天之川。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UjZjmA6m

「那個營地真的……能看到星星嗎？」我輕聲問。

「根據中村和網路上的評價是這麼說的。說是只要天氣夠好，就能看到像銀河灑在天幕一樣的景色。」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UBLHTF8rE

真木握著方向盤，眼神望向前方，像是真的已經看到那畫面。而我將手靠上窗邊，看著窗外的日光和街道緩緩倒退，心也跟著輕了下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RKl3MZLF

想像那一片滿天星海，真的、真的好期待。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xRcQst0c4

「秋，到時候你要許願嗎？」

「要許你留下來的願望可以嗎？」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57CtqGh5

我心臟跳了一下，偏頭看她。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微微一笑，然後順勢將車開上轉進郊區的公路。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0wpeZh0f8

我不說話，只是伸手把播放器的音量調小了一點點，然後轉頭望著她。

這個人，從始至終，都是我最喜歡的風景。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DRkSN5m7

下午一點多，我們終於抵達位於夏川市東郊的「天之川營地」。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rCAro00wG

車子駛入營地入口的碎石道時，窗外的景色已經完全與市區不同。山林圍繞著一片空曠的草地，空氣中混著綠葉與泥土的氣息，不遠處還能聽到水流與鳥鳴的聲音。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1iRxqriH

「秋，我覺得，這裡真的很棒。」我按下車窗，看著陽光從高高的樹梢灑下來，覺得心裡莫名地安靜下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eC8cnhn6D

秋在一旁點點頭，「晚上應該會更漂亮。」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23OeezDM

我們把車停在營地分配的區域，一下車，就有營地工作人員來確認預約資料，並指了指湖邊的小坡。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H9Amuycd

「帳篷那邊搭的話，晚上視野會很好。」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GHt9mVfD

我們按著工作人員的建議，一邊向那裡走，一邊拉著後車廂裡的裝備箱和摺疊椅。我雖然有試圖幫忙，但說真的，大部分還是真木處理。她就像變身成了什麼「戶外生活專家」，手一抬、一轉、一拉，一根根金屬支架迅速被組裝起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RdwiSLpu

而我，則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WUvvKvuW

「欸……已經快搭好了？」

「嗯，再拉一下這條就好了。」真木低著頭，正調整最後一根帳桿的彎度。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OtZCx0YWb

她拉起固定繩，將營釘穩穩敲入土裡。只花了十分鐘，一頂雙人帳篷就這樣帥氣地在草地上立了起來。陽光從帳棚邊緣灑進來，連影子都顯得特別好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fMqp4fiXg

「秋，這麼熟練啊……你是不是偷偷修了露營技能？」我驚訝地問道。

「這種東西，比起IKEA的家具簡單多了。IKEA才是真的折磨人。」她回頭對我一笑，額前有幾縷頭髮被風撩起。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y8p4guz1

我忍不住笑出聲，走過去捏了一下她的臉頰。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neUMawyk

「秋也有點太得意了喔。」

「喔？那你這個只在旁邊舉著手機觀察的小姐，是不是應該來為我拍拍手？」

「我可是負責看著你帥氣的背影，做精神支援的好嗎？」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TdF9eqVR3

她笑了，忽然伸手回捏了我一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7HqetkjB0

「那麼，副手小姐，接下來……要不要陪我到處看看？」

「那當然！」我主動牽住她伸出的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WZDe9Da4n

她的手溫熱而穩重，指節有點粗糙，但掌心卻意外地柔軟。

我們就這樣牽著手，一起沿著帳篷外的小路，慢慢往湖邊走去。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tbpuIBIRD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dMdptEXXF

午後的陽光柔和地撒在樹林與湖面之間。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UKf66zzS

我們牽著手，沿著通往湖邊的小徑緩步前行。腳下踩著碎石與乾葉，發出細碎的聲音，遠處的鳥鳴此起彼落，像是合奏一首美妙的樂章。偶爾還會聽見湖水輕輕拍打岸邊的聲音，寧靜又溫柔。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IsgG5i65r

我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走著。這樣的靜默，反而讓我覺得安心。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kdUul1Zt

湖面平靜得像一面大鏡子，倒映著天空與我們身後那片翠綠的森林，連雲的輪廓都清晰可見。我站在湖邊，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裡沒有車聲、沒有手機的提示音，只有風，還有遠方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LufJ3paUh

「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pd1fz0VNz

我轉過頭，語氣輕柔得像怕打擾了這片景色似的。她抬起頭，平靜地看向湖面。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j9QDK6KY

「嗯？」

「我覺得……好平靜啊。連心裡那些很亂的感覺，好像也被風慢慢帶走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w6mqDmkg

真木沒馬上說話，只是走近我一步，和我並肩站著。她也望著湖面，像在思考什麼。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0FBFinDkM

「知惠子，你知道嗎……」她忽然開口。「自從我成為教師後，像這樣的時間真的很少。不是備課就是開會，要不是帶學生出外教學，我幾乎沒機會在這種下午站在大自然裡，聽著鳥叫，看著風吹水面。」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pt8HOBvVE

我看著她側臉，陽光從她的髮絲縫隙間穿過，像灑下金色的絲線。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obcDQGVd

「那這次露營，不就算是我幫你完成一個小小的心願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bwWMTIUS

秋聽見這句話時微微一愣，然後轉頭看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lruL8tT6

「是啊。」她嘴角帶著笑。「而且完美地完成。」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4JCrvxOdd

我笑著抬起腳尖，踢了一塊小石頭起來，然後彎下腰撿起它。

石子冰涼而乾爽，手感剛好。我看了看湖面，調整了一下角度，然後用力一甩 ——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3leBIxHU

「啪 —— 啪 —— 啪 —— 啪！」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vf05O1KP7

石子在湖面上跳了四下，最後才輕輕沉入水中，漣漪層層散開，畫出一圈圈柔和的弧。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dLnHXPLY

「哇，你很厲害嘛。」真木讚了一聲。

「當然，我小時候常玩這個的！」我得意地挺起胸，笑著說。「重點是，石子要平、要輕，而且……」我伸出手指搖了搖。「最重要的是，心無雜念。」

「心無雜念？」

「對啊！不能分心、不能胡思亂想，要把腦子裡的東西清空，像空白畫布那樣。」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BuM6jriQg

真木低下頭，看了看腳邊的石頭，慢慢撿起一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MXWUVqtM

「嗯，那我試試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VHkDOLHJv

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偷瞄著她的模樣，覺得有點可愛。

接著，她睜開眼，手臂一甩 ——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mPxiwHhEQ

「……噗通。」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P6ZJiXL2

石子只打了一下水面，就很安分地沉下去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UvUiHafn

「秋，你不是說心無雜念嗎？」我沒忍住笑出聲。

「我剛剛腦子裡還在想，下星期測驗的安排，結果失敗了。」她也笑了，嘆口氣。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9e5gj4smv

我笑得更大聲了，忍不住靠近她，輕輕地用肩膀撞了一下她。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4uIFIlj0

「這樣不行喔，要認真一點。」

「好，好，再給我一次機會。」她再次撿起一顆石頭。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mW6lCpmK9

這次她沒有多餘的話，動作乾淨利落 —— 石子劃過一條小弧線，在湖面彈跳了兩下，最後才緩緩沉下去。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PMWQsdBQk

「進步了嘛。還可以再努力。」我點頭稱讚。

「是的，拋石科主任。」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EukZ3vKV

我們就這樣輪流拋著石子，不管成功還是失敗，都會互相取笑一下。偶爾風輕輕吹過，捲起一點湖面的水氣，也吹亂了我們的頭髮。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0ipnQY0h

拋出去的不是石子，而是一層又一層疊起來的，平靜又美好的，午後時光。

我一邊看著她的側臉，一邊想著，如果時間就停在這裡就好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krNHIErqH

＊＊＊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XZiyePnQT

太陽漸漸往地平線滑落，整片營地染上一層柔橘色的光。風也不像白天那樣調皮，只是偶爾掠過樹稍與帳篷，發出些微的沙沙聲。我和真木回到帳篷旁的小廚區時，肩膀還微微發熱。那場拋石子的比賽雖然看似簡單，但加上歡笑與陽光，確實也耗費了不少體力。我的腳步放慢了點，秋一眼就看了出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354xqel8e

她轉過頭，眼神裡夾雜著一點擔心與一點溫柔。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OWxuP7P1

「知惠子，你去帳篷裡先躺一下吧。我來做飯。」

「我哪有那麼虛。」我一邊笑，一邊搖頭，雖然剛剛確實有點喘。

「認真的。你累的樣子全寫在臉上了。今天就交給我吧。」真木放下食材箱，扯了一下袖子。

「那可不行。」我故作嚴肅地叉起腰。「我今天得親自監督你的廚藝進步到哪裡了。」

「這什麼鬼理由。」

「很正當的理由吧？監督你是不是外賣廢人。」我偷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2jRIqvo00

她瞪了我一眼，但眼底根本掩不住笑意。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3FD3C5NSS

「那我的小可愛，要幫忙切菜嗎？」

「切菜太危險，我來煮湯。」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dQoYs9GYv

就這樣，我們像已經過了好幾年生活一樣自然地分工。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mOuT1Qgho

真木選擇今晚的主菜是海鮮奶油義大利麵，材料是昨天就準備好的冷凍海鮮包，加上新鮮奶油與蒜香香料。她站在小桌子後方，仔細地將奶油慢慢加熱，不疾不徐地攪拌著，樣子認真得像在進行廚藝比賽。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fwiqAFKB

我則蹲在可折疊的小爐子旁，一邊煮著熱呼呼的味增湯，一邊偷偷偷看她 —— 看她那頭被黃昏染上淡金的髮絲，看她因為蒸氣而稍稍泛紅的臉頰。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z0Wu2QySx

「秋。」

「嗯？」

「我發現你煮東西的樣子也挺帥的。」

「那是因為你平常都在干擾我吧。」

「干擾？我明明是在為你提供實用的廚藝建議！」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P8bRubVF

幾分鐘後，奶油與海鮮的香氣在空氣中瀰漫開來，連隔壁帳篷的孩子都偷偷探出頭來。我們把食物盛進兩個餐盤，再各自端了一碗湯，一起坐到營地的摺疊餐桌前。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CWAhnbGx

天空此時已經轉為深藍，星星還沒出現，但那種靜靜包圍著的夜氣，讓人想放慢呼吸。

我吃了一口義大利麵，眼睛微微一亮。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mZP8q7no

「欸，秋……這次真的很好吃欸。」

「真的假的，不會是餓壞了的錯覺？」

「真的啦！奶香跟海鮮的比例抓得剛剛好。」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HywowLD2O

真木微微坐直了，看起來似乎也有些得意。她邊喝湯邊問道：「那意思是，我如果每天煮飯，你也會每天稱讚我？」

「那可不一定哦。要看水準有沒有維持。」

「哎，真嚴格。」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yxwdAbrO

接著我把碗輕輕放下，語氣慢了下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2OTxjP7Z

「不過……真的啊。你現在煮得這麼好了……以後我不在了，也不用每餐都點外賣了吧。」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81tz57zPB

真木拿筷子的手一頓。但她很快抬起頭，笑著說。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5aQaLQh28

「不對，如果我故意每天都點外賣的話，你會不會回來教訓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6c2caitKL

我一愣，然後也笑了起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lGqXueeZ

「我會變成怨靈喔。半夜浮在你床邊，用超低的聲音問你——『為什麼！要吃！外賣！』」

「太恐怖了吧這個知惠子……這根本不是溫柔系幽靈，是報復系。」真木邊笑，邊做了個被嚇到的動作。

「我是為你健康著想呢。」我假裝翻白眼。

「好好好，那我每天都乖乖煮飯，拜請怨靈高抬貴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Zgv3OYn8

我們相視而笑，風從帳篷邊緣拂過，吹動桌上的餐巾，食物的熱氣升騰，和這片晚霞交融在一起。

此刻沒有遺憾，只有歡笑與這一餐飯的溫度。

在這晚，我們吃得很好，笑得很真，也活得很像愛著彼此的樣子。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GBWELp0oM

＊＊＊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HvBIK0Pw

洗完澡的感覺，真好。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tlKrr1PIT

營地入口旁的小屋雖然簡陋，卻乾淨整潔，熱水量也充足。我和秋輪流洗了澡，身體像被蒸氣輕輕包裹，連肩膀的僵硬都鬆了一點。換上乾爽的睡衣後，我們順道走到旁邊的吸煙區，算是我們兩人的習慣 —— 無論在家還是外出，總有那麼一段時間，屬於我們和煙霧之間的靜默。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943AG47s

木造的吸煙亭在夜色中佇立著，燈光昏黃，氣溫比白天低了不少。我們一人倚著一根柱子，彼此間隔著幾步距離，煙霧在風裡悠悠地飄散。真木抽的是她慣用的那個牌子，動作不疾不徐，像是在呼吸今天的星空。我則仰著頭，看著夜空還未完全揭幕的面紗，一邊偷瞄她側臉那微微泛紅的線條。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v4k45jxGQ

「舒服嗎？」她忽然問我，聲音輕得像是夜裡拂過營地的風。

「嗯，比想像中還乾淨。」我點點頭。

「我就說，選這個營地沒錯吧。」她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Lpp0bOme

回帳篷的路不長，地上的小燈一盞接一盞，把小徑照得柔柔的。我們沒有牽手，但走得很近，肩膀會不時碰到彼此。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c7zrnDeg

回到我們的營地時，帳篷外的世界一片寂靜，其他帳篷的燈也都漸漸熄了。我把袋子放回桌上，真木則蹲下來從收納箱裡拿出露營燈。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i4DAnsIUG

「我來開燈吧。」

「好啊。」我一邊回答，一邊把盥洗包掛到營繩上晾乾。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I0bwU7IA7

啪的一聲，燈亮了。暖黃色的光像一條披肩，輕柔地披在帳篷的布面上，也披在她的側臉與我們共度的一整個日子上。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HeWRz2EP

真木坐進露營椅，長長地吐了口氣，像是整個人融入了這片寧靜之中。

我則站在帳篷前的空地上，抬起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AwdzBGPy

白天在湖邊的遊戲、還有晚餐的打鬧 —— 一股腦地流進肩膀的疲勞裡。骨頭像是在發出滿足的咔咔聲，我笑著，順著動作向上仰頭，迎著夜風。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OURnv4b8

風裡透著草地的味道與晚春的微涼，整片夜空尚未完全被星光照亮，但那份靜謐，已經夠讓人捨不得開口說話。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Ff1YiGNXp

我心想，今天……真的是美好得不像話。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0YvW4ha2i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gc5WASBJ2

懶腰伸到一半時，我忽然停下了動作。

指尖、手腕、甚至小臂的輪廓……那熟悉的半透明感再次浮現。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73xHHo3No

像玻璃杯中漸漸消失的冰塊，又像雨後濕地上映出模糊倒影的月光。那不是幻覺，也不是錯覺，是這些日子以來，熟悉的異樣。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ND9IBgrfU

我盯著自己的右手，愣住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fyGwxNbB

這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甚至視這個現像習以為常。但在營地這樣的氣氛下，它還是來得太突然，像一片烏雲悄悄遮住星星。我下意識地想把手藏起來，想避免真木注意到，不想讓她的眉頭再次為我收緊。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ptg3ZXqvS

但還來不及轉身，我就感覺到身後有一股熟悉的氣息靠近。

接著，是一雙溫暖的手，從我背後輕輕地繞過來，抱住了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5OmReOENt

她沒有露出難過的神情，也沒有任何驚訝，只是自然、溫柔地將我擁進她的懷裡。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2WLcci6L

「在星空下，這樣的你……也很好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uDDVgRDSj

她的語氣沒有勉強，也沒有哄騙的成分。聲音貼著我耳邊低低地響著，不帶遲疑，不帶遺憾。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Ar7bg9Occ

我愣了一下。

這樣的真木，是我從未見過的模樣。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OsDietXa

以前的她，在看到我半透明時總是會露出壓抑不住的難過。即使嘴上說沒事，眼神總會出賣她的心情。可是這一次，她沒有逃避，也沒有強顏歡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7ETbZgorA

她只是單純地，接納了現在的我。

我的眼角有點濕。轉過身，抬起頭看著她 —— 那張輪廓被露營燈染成金色的臉，那雙一直都讓我安心的眼睛。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RyCZgFde

我輕輕地踮起腳，吻上她的嘴唇。

不是激情的吻，而是像月色一樣緩慢而溫柔，告訴她我在這裡，感謝她還願意抱著我這樣的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cdQryBvqL

「最美的，不只是我喔，還有你。」我笑著對她說。

「你可真會說話。」她輕敲了一下我的額頭。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GlEOBWy9

我靠進她的懷裡，聞著她身上那一點點草木與沐浴乳的味道，那是我在這個世界最熟悉的味道。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8zvqYGCI

這一刻，我沒有藏手，也沒有再閃躲。我知道自己會繼續變得透明，但我也知道，只要還能感受到這樣的擁抱，就不會消失得太快。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r1mMrhQk

我和真木並排坐在帳篷外的露營椅上，膝蓋貼著膝蓋，手輕輕勾著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joZhhRON

營地一片寧靜，只有偶爾傳來幾聲遠方帳篷內的笑語，還有微風拂過草地的沙沙聲。露營燈的光從帳篷口流瀉而出，落在我們的腳邊，而我們的眼睛，早已被頭頂上的景色牢牢吸引。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bgp9gaYv

這是我第一次，在沒有光害的地方，這樣清楚地看到整片星空。

滿天的星子像是被人灑在夜幕上的銀砂，一顆接一顆地閃爍著，有些孤單、有些成群，有些明亮得像在對我眨眼。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pOtw9Qv6

我屏住呼吸，彷彿多說一個字，這一片美景就會碎裂似的。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1IKTGy7D7

「好漂亮……」我低聲說。

「嗯，很美吧。」真木的聲音也低了下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b4P3fOi3

我轉過頭看她，她正望著天空，臉上映著微弱的星光。她伸出一隻手，指向高空的某個方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89uKWOouv

「來，我教你找北斗七星。」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xb7QmMKF

我順著她的手勢看過去，只見一片星海密密麻麻，分不清哪一顆是哪一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ETqFYQRu

「從那邊開始……看見那排像勺子的星嗎？」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nx15PgdDB

我眯起眼睛，試圖辨識那形狀。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3QfGouP1B

「那個彎的地方？像……湯匙一樣？」

「對，那是北斗七星。看這個『勺口』的兩顆星，從它們延長線看出去，再繼續延伸，你就會看到……」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Gw9cInJ48

「啊！」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Ib8khPYhn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就在真木手指劃過的那個方向，我真的看到了一顆特別明亮的星星。

它不像其他星那樣閃爍不定，反而穩穩地閃著清冷的光。就像是夜空中的某個固定點，默默地佇立著。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3impIbJ5B

「那就是北極星。」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ulxaNozNH

我呆呆地望著它。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QQHxvC6hJ

它的確比周圍的星星亮很多。可那光不是刺眼的那種，而是像雪地裡的一盞燈塔，或者……像真木在我不安的時候，牽起我手的那種力量。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4N9bwanHh

「為什麼它特別亮？」我問。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lyzSiAKz

真木笑了，輕聲解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Gkn3ZztJa

「因為它總是在北方。它的位置幾乎不變，幾百年來都是導航用的基準點。不是因為它本身有多閃耀，而是因為它的位置，能為人指引方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1glwufg3i

「指引方向……嗎。」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3NtfrvxuC

我喃喃複述著，看著它 —— 那顆沉穩、孤獨，卻堅定的星。

我突然明白為什麼她會想讓我看到它。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es8aFMZH

在無數閃爍的星辰之中，它不最耀眼，也不最浪漫，但它卻有種力量：即使星空變幻、季節更替，它始終不動如山地佇立在夜空的一角，只為了一件事 —— 為人指引方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M8mt7o3R

我忽然覺得，它有點像我想要成為的樣子。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6qBBVuMI4

「我啊……」我輕輕開口，眼睛還沒離開那顆星。「要成為最耀眼的北極星，來守護你。」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5NIskyn0

說完後我轉頭看向她。

真木先是一愣，然後眼角緩緩彎起，露出一個幾乎溶進夜色裡的笑容。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Y4IPeM13

「哎呀，那可要辛苦你囉。如果是北極星的話，可是要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指引我呢。」

「什麼嘛，你這麼容易迷路嗎？」我忍不住笑出聲。

「說不定喔。」她歪著頭。「如果沒有你的話，說不定我可真的會迷路呢。」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CnpcuH8sH

她說得太自然了，語氣裡沒有調侃，沒有強調，只有那種「就這樣啊」的篤定。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D4CGSCE9r

我的胸口忽然像被什麼輕輕按了一下。

那不是痛，而是一種幸福太飽滿時的微微脹痛感。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uBVXCKKmG

「那就沒辦法了。既然你會迷路，我就只好勉為其難……全天候為你導航囉。」

「這樣的話，是不是該給你加班費了？」她忍著笑。

「喂，你現在是在雇用我嗎？」我笑得彎下腰去。

「不，我是在依賴你。」她牽起我左手，掌心與我相貼。「這種事，只有你能做到。」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xB737ZSU

我們的手就這樣牽在一起，沒有誰想要放開。

天空中的北極星依舊穩穩閃爍著，像是在替我們的約定作見證。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a5f7IUSFV

就算有一天真的要離開這片天空，我也會努力 —— 努力變成能守護她、照亮她的那顆星。

即使看不見了，但我依然在。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zDmepA9H

＊＊＊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VL2SuIbQ

夜深了。

帳篷裡只剩下我們倆的呼吸聲，與露營燈微弱的光。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YTZQLGQK

真木親了我一下，替這天畫下一個溫柔的句點。她在我懷裡緩緩安靜下來，沒過多久就沉沉地睡去了。她的呼吸很輕，每一次起伏都貼著我的胸口，像在訴說「我在這裡」的訊息。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1Xcx5dlfq

我並沒有立刻入睡。

也許是星空的餘韻還留在身體裡，又或許是我太珍惜這樣的夜晚，不捨得就這樣關上眼。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4N3y6Chj

我慢慢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髮絲。

她的頭髮因為剛洗過而帶著淡淡的沐浴乳香，還有一點點風的味道。我的手指在她的髮梢間游移，像是在觸碰某段光陰，一段只屬於我們的時光。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10kqicX1a

真木睡著的樣子，總是這麼安靜。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QDsPA1El

她不像白天那樣嘴硬，沒有吐槽，沒有眉頭微皺，也沒有刻意要撐住什麼的強勢。她現在就像個孩子，毫無防備地依賴著我，把整個人交給我。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qTuSrYS6k

我看著她的臉，忽然想到剛才我們一起仰望的北極星。

如果……我真的可以成為一顆星星，那該有多好。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JnZzNrQh

不是閃耀奪目的那種，而是穩穩當當掛在某個角落，不會迷路，不會離開，永遠都在。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mv1Yx5g1V

即使她再忙、再累、再不安，只要抬頭，就能看到我。我會成為那顆為她導航的光芒，不是為了改變她的人生，而是讓她無論走到哪裡，都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ADSs2CNP7

如果那就是「成為星星」的意義的話，那我願意。只要她過得好，只要她能繼續笑著生活下去……那麼我留下來的價值，就不是短暫的煙火，而是永恆的光。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isrN9q9Em

我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S8F68pwA

「晚安，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WEUqjjAi

燈光熄滅，帳篷內陷入一片黑暗。

但我的眼睛裡，還裝著滿天星河。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ZaRkG4WL

46138449567ec4b636842e3.55072155-177564.png

剩餘時間：95天

＊＊＊

77236280967ec4ad7ee4cd9.76093687-177564.png

ns13.59.111.209da2

47. 圓夢清單

註冊

登入

介面語言:

故事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