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脫衣的關係,男人向後梳攏的髮絲有些散亂,巧樵拆掉髮帶以掌指為梳,衛勤的頭顱因為拉力不時向後輕晃,她替他綁了一個小馬尾接著將手掌放在男人肩頸上摩娑,這才聽到他說:
「以前有一段時間很怕想起她,後來敢去想的時候,很多記憶都模糊了。
不過有時會出現一些畫面……都是很小的細節,像是她的頭髮貼在脖子上的樣子,還有樹葉落在她臉上的陰影……但我其實快記不起她的臉了。」
「你怨恨過她嗎?」
巧樵敏感到掌下的肌膚一瞬間繃緊後又放鬆,衛勤聲音乾澀:「有過。」
他頓了一下又說:
「她不是世家圈子裡的人,就算考上我們學校拿全額獎學金,也還是有很多關於她的風言風語。那個壽星叫王朝翎,跟我一直不太對盤,當我看到她被那男的壓在身下、用那種姿勢進道大廳時……我覺得自己狠狠被甩了幾巴掌,想著原來那些流言是真的,又覺得她選誰不好?要找看不起我的人當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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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樵在他身旁坐下,要自己不要急著評斷當時不過是個高中生的衛勤,繼續耐心的問:「後來呢?」
衛勤搖搖頭,突然眼睛一紅繼續說著:
「沒有後來了。我以為她沒認我是因為金主的關係,之後才知道原來是被餵了藥,她可能連我在哪裡都不知道。她被套了口塞戴著項圈,連手也被綁住……我那時候心裡也有嫉妒的成分,我第一次看到那樣的她,卻是為了另一個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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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將臉埋入手掌中,聲音悶悶地從底下傳出來:
「那個當下我很憤怒、還有各種猜忌,卻又同時有了生理反應……我為那樣的自己感到羞恥,看到來往的對象被搞成那樣還能硬。我不想多看,就顧著跟阿嘉講話喝酒,後來他臉色變了,我覺得不對勁,轉過去就看到……」
衛勤聲音哽住,從巧樵的角度他只能看到他發紅的脖頸跟上頭浮起的青筋。她沒觸碰他亦不開口撫慰,唯恐打斷他的訴說。
他做了幾次深呼吸,接著抬頭直視前方,彷彿當日情景就在眼前。
「她倒在地上臉色青白,眼睛整個往上翻,舌頭從口球下面頂出來。我很慌,阿嘉先走過去看了,然後說他去找人要我打119。我打了……報案到一半手機就被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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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秋日的夜晚雖有些寒涼,但在室內溫暖舒適,然而巧樵聽著這些卻忍不住顫慄,肌膚泛起疙瘩。她一直以為生日會上的難堪與女孩意外離世是時日相隔的兩件事,沒想到發生在同一天。
「那些人……那些人要我別不識相,他們說她就是出來賣的有人會處理。
我跟阿嘉喝的飲料都有問題,我暈過去,阿嘉他……也被下了套。後來聽我爸說,救護車很晚才來,下山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呼吸心跳,死因是藥物過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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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後來,有去看她嗎?」
聽到她的問話男人轉頭面向巧樵,他雙眼發紅但沒有淚,扯出一抹自傷的笑。
「王家的人收拾得很乾淨,我爸從盛伯伯那裡聽說她在太平間等了兩三天才有家人去認屍,但我後來從學校那裡問,她沒有父母,只有一個待在寄養家庭的弟弟還是妹妹,去認屍的到底是誰不知道,再多的學校也不會跟我說。
你問我怨恨她嗎……我那時候情緒不太好,心情很複雜,也很不懂事,把對自己的埋怨悔恨都堆到她身上了。
不去想她,那我就不會去想自己做錯多少事、漏掉多少她向我釋放過的訊息;不去想她,我就可以跟自己說其實我沒那麼混蛋;不去想她,我就可以不去怪罪自己來不及救她;不去想她,我就可以不用承認自己其實真的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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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勤述說的聲音雖平穩,待到最後卻有一點嘶啞:
「我怪罪很多人,我埋怨她也怨怪阿嘉,我惹不起王家但還是跑去揍了那傢伙一頓,我很恨他,但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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