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市場裡一攤熟食店,老闆朝客人打了聲招呼。
「一樣那些嗎?今天有特製栗子肝醬,要帶一點嗎?這可不是每天有的喔。」老闆是個帥氣的五十多歲女性,白金色的短髮抓得有型。她從玻璃陳列櫃中拿出一個長方形容器,將裡面的肝醬切了一塊抹在麵包上,朝顧客俏皮地眨眨藍灰色的眼說道:
「特別招待試吃,只有你有。」這女生大概來一個多月,三天兩頭到她的攤位報到,雖然知道東方人不顯老,但對方黑髮大眼的東方娃娃外型,要她不記住也難。
她給的分量大方,當滋味濃郁、口感細緻的肝醬搭配充滿嚼勁的麵包送入口裡。巧樵一邊嚼著美味的食物一邊發出讚嘆聲,兩眼笑成彎月一邊朝老闆比了個「二」的手勢。
對方點點頭,俐落地將她指定的肝醬、火腿與燻腸一一用紙包好,又轉身向後彎腰從櫃子裡拿出一罐漬黃瓜。
「這是我新做的香料口味,送一小罐讓你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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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樵一邊付錢一邊點頭說謝,正要伸手拿裝著食物的袋子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攔截接過。她側頭一看,正好迎上男人落在她額角的吻。
他另外一隻手上還提著兩袋蔬果跟一袋鮮肉,巧樵把衛勤手上攔截的那一袋拿回來,接著握住他空掉的那隻手說道:
「這樣才能牽手啊。」
衛勤將她纖細柔軟的手舉到唇邊,隔著手套溫柔的吻了一下,嘴角是壓不下去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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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出市場,沿著街道慢慢散步。他們是一月底來到這裡的,三月的蒙特婁氣溫還很低,路面有的地方結冰而顯得濕滑,衛勤小心翼翼的牽著巧樵,唯恐她摔倒。
鞋子在地面上擦出聲響,兩人經過轉角的起司專賣店,又進去挑了幾款起司,接著走進附近的咖啡店吃早午餐。
日子很優閒,他們習慣了慢慢來,下午的行程只有安排法文課,過兩天等展品運送抵達後就開始準備佈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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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多衛勤巧樵的日子大概就是這樣過,創作、攝影、佈展、慢活。意外之後巧樵沒出過國,直到他們第一次獲邀到國外展出,當時從踏入機場大門,直到飛機起飛再到落地,她一直緊緊握著戀人的手。
巧樵一路上都很安靜,看不出甚麼情緒起伏,但衛勤知道他們又一起越過了一道檻。
展期加上佈展時間通常是三個月到半年,其實不需一直待在展覽城市。但兩人工作本就彈性,而巧樵過去的積蓄加上投資管理,以及衛勤的身家資產,只要不誇張揮霍,要舒服地過完下半生不成問題。今年他們決定趁著展覽直接在當地城市生活,一邊旅遊一邊重新建立生活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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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勤過去在媒體與藝文界人脈又深又廣,這次人到了蒙特婁,在展覽空檔也接了幾場表演與講座,他鼻樑上架著金絲眼鏡,牽著女人的手一邊翻頁看準備的資料。
兩人坐在窗邊用餐,巧樵啜了一口咖啡後把杯子放下,伸手將落在他額前遮擋視線的髮絲撥到耳後,手指梳過的地方露出幾縷銀絲。
「你白頭髮多好多。」
衛勤眉毛一抬,眼神落在巧樵臉上。
「嗯?嫌我老了嗎?」
她搖搖頭,用手撐著下巴,堆起了一些被凍得紅紅的臉頰肉,看起來可愛得不得了。
「不會啊,還是很帥……熟男魅力我的菜。」這話不是客套,衛勤最近還蓄起落腮鬍,加上那頭微捲的半長髮,那副憂鬱落拓的氣質不知道吸引多少男男女女回頭。更何況,他會開始長白頭髮大概都是因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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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勤傾身過去吻她,唇舌之間嚐得到咖啡的苦澀香醇,他輕吮巧樵柔軟的下唇又放開,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好巧,你也是我的菜。」
溫熱的氣息撩在耳邊,巧樵身子輕顫,忍不住閉上眼微微朝他的方向靠近。
男人的吻貼在她耳廓上,又繼續說道:「下午要不要翹課?」
巧樵噗嗤一聲笑出來,她坐直身體眄他:「你大學時沒翹夠?老師的時間也是時間,要也是先聯繫請假……」
說一說她的聲音弱下去,像是被甚麼吸引,衛勤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笑著說:「啊……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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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城幾乎不下雪,每年冬天運氣好的話大概下一場薄雪,撐個兩三天也就消融了。之前展覽出國城市季節不對也沒遇上雪,所以一月底來到蒙特婁時巧樵還很期待,她好幾年沒見雪玩雪想著終於有機會。
誰知今年天氣反常,除了他們抵達前幾天下了一點雪外,這一個多月居然沒再下過。眼見冬日將盡時序入春,天氣預報又轉了一個大彎宣告溫度急降,可能雨雪。
巧樵之前其實也談不上失望,她沒那麼執著要看到下雪,反正總還會有機會的,但當真下雪了她還是很興奮。
降雪的速度極快,兩人一小時後用完餐走出去,地上已經積了近一呎厚的雪。他們住處離得不遠,踩著蓬鬆的雪大約十分鐘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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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的地方有庭院有籬笆,進去後他們直接把東西放在露台上,天氣這麼冷,整個城市都是你的冰箱。EMO跟花捲身上穿著毛衣,巧樵開門讓好奇的兩隻探頭出去,這是牠們人生中的第一場雪。
EMO個性謹慎,下階梯後伸出前爪壓在雪上又默默收回,接著跳上前廊的椅上縮著手腳安靜看著庭園景致,花捲卻是蹦跳兩下整個身體直接撲進雪裡又跳出來。
衛勤走過去把卡住的花捲抱起來,巧樵將門打開,兩隻貓一起衝進溫暖的室內。
她走下階梯,背對著庭院雙臂大張就直直向後倒下去,厚厚羽絨衣墊在身下,巧樵賣力揮動雙手雙腳,看著空中漫天紛飛的雪花問道:
「要不要來我旁邊也做一個?」
她沒聽到衛勤回答,但感覺到旁邊有重物倒下的震動,巧樵側頭看過去,手長腳長的衛勤學著她剛剛的動作,在雪地裡劃出天使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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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
她沒有看見藍天黃沙,也沒有血。這裡只有銀白世界,與她的愛人。
巧樵隔著手套勾住衛勤手指,借力翻身過去吻住他。
兩個人認識的歲月那麼長,真正戀愛的時間卻很少,關係確定後不久她就出了事,有時她覺得彼此之間的信任依賴以及吸引,並不只是單單說愛便足夠,但卻又好像可以以此概括。
只是出事後那三年,對兩人來說怎樣都算不上輕鬆愉快的戀愛,她也很少感受到甚麼心動時刻。這一年多彼此都舒緩放鬆許多,那種戀愛中的悸動便時不時地冒出頭,搔得人心裡癢癢,就像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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