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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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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了白晝激烈的追逐戰,所有人都疲倦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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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接收了超乎負荷的雜訊,我的思緒如煙一縷縷在腦海中飄蕩,意識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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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身旁墜入夢鄉的伊璇,我忽然有些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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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點睡吧,明早還有一整天與時間賽跑的行程⋯⋯我試著放鬆情緒,總算有了睡意,在輾轉了好幾輪之後,感覺有一雙陌生的手悄悄靠近自己,探查我的呼吸,同時嗅到了類似黑魔法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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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射性使出反制動作,抓住那個物體,往順時針方向扭轉,卻撲了個空,氣息很快隱匿在空氣中,我從睡袋裡坐起身,發現伊璇消失了,另一側的艾希莉也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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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人靜,偌大的營帳空無一人,同伴都不曉得被帶去哪兒,留下自己孤身面對這鬼魅般的氛圍,強風帶動帷幕發出「呼──呼──」的聲響,掀開的一角彷彿隨時會探出倒吊著的無臉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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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做一般人,肯定是蜷縮在角落,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生怕被幽靈或厲鬼纏上,或看見隊友遇害的慘狀⋯⋯但我不是一般人,而是被譽為「榮耀之劍」的聯盟第一勇士賦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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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感覺到一股純粹的、名為憤怒的情緒在喉嚨裡灼燒,在血液中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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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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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變態威爾森,在意識清醒的白晝使出洗腦大法也就罷了,現在竟敢明目張膽地入侵我的夢境?不可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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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竭力克制住竄升至腦門的怒火,提起長劍,頭也不回走出營帳,掀開隔壁帳篷的帷幕,確認柯爾特也如自己所料地「被消失」之後,邁開大步朝起源之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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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兩次被關的不愉快經驗,虛空的範圍早已有跡可循:第二層構築在第一層之上,空間只會更加限縮,再來,它是替洗腦對象──也就是我──量身訂做,肯定是以聯盟營地為中心向外發展,前兩次我都是在方圓五十里附近找到結界,起源之地就是一個絕佳的路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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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林深處透著幽光,我長驅直入,直到看清光源來自一位白衣白髮的女子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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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側身對我,她的年紀與我相若,不超過二十五歲,白是她身上唯一的代表色,彷彿神話裡的聖天使,只差少了一雙純白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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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顫抖著,哀懇的目光望向眼前之人,我順勢看去,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是那位名叫強尼的少年!我呆立原地,霎那間把盤踞胸口的憤怒全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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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用少年來稱呼他了,此刻的強尼已經是一位玉樹臨風的翩翩美男,不曉得是不是鑽研學問讓近視度數加深,感覺他的眼鏡鏡片更厚了,氣質也更加成熟、穩重,一綹飄逸的瀏海褪到了與白衣女相近的顏色,兩人倒是十分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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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白衣女子,應該就是強尼的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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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翅膀⋯⋯消失了⋯⋯」白衣女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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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真的有翅膀?我感到新奇,但強尼的反應卻處處透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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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煩惱,會再長出來的。」語調是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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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騙人,我已經長不出翅膀了,我應受的懲罰,沒有人可以代替我承受⋯⋯」白衣女無助地啜泣,她轉過身來,我立刻吃了一驚,那張精緻立體的輪廓,簡直是席娜.霍華德的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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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不是席娜,黑髮是席娜獨特的標誌,在修曼提斯時期也沒有被更動過,顯然那是她出廠時的原始髮色,兩相對照,白衣女臉上的細節諸如眉毛、淚痣和單酒窩的位置,都與席娜明顯不同。
沒見過席娜的人,在無從比較的情況下,根本不會產生「是同一個人」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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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沒有罪,親愛的,妳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強尼輕拍她的肩膀安撫,宛如浪漫電影中的約會場景,但我只覺得台詞有說不出的弔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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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垂下頭,失神的雙瞳滿是哀傷:「強尼,你說,我還能在虛空躲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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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頭一凜,這個女人頭腦很清醒呀,知道這裡是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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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尼溫柔地將女子摟進懷裡:「永遠,只要妳答應我──」後面太小聲了聽不到。
只見女子驚恐推開他,雙頰浮現一圈紅暈:「太過分了!我、我不想要⋯⋯那麼快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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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兩人之後,我一直憋著氣躲在樹叢裡偷聽,此刻抬頭,驚覺地平線已洩出熹微的曙光,漆黑的天很快就會被染成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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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是你逼我做的!」女子被激怒了,崩潰失態:「我沒有罪,有罪的是你!我到死都不會饒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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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情緒失控,眼神狂暴,整個人漂浮到半空中,綻放出炫目的璀璨金光,伴隨足以灼傷人的危險高溫,她掌心似乎握有一物,那些類似魔法的光芒──包含毀滅性高溫──皆來自於此,雖然想多瞧它一眼,但直覺告訴我該儘快離開這裡,二層虛空本就是極不穩定的存在,如今恐怕會加速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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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整座叢林最危險的對象強尼,被定格在原位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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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先逃命!我以魔力御劍,開始往叢林深處飛行,身驅騰空以後才想起,不管怎樣應該先砍了那一對男女幻影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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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頭,白衣女的魔法(姑且稱之為魔法)如煙花般直衝天際,而後化成傘蓋四散開來,色彩是純粹的金,光明、絢麗而雍容華貴,恰如她眼底那股睥睨一切的傲慢,或許她早就了然虛空的形狀是半圓球體,這麼做便是要將它炸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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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魔法的移動軌跡相當混亂,速度也很驚人,我懷疑它和我的分劍同樣帶有自動追蹤的功能,要閃避不難,只是還得一邊摸索結界,讓我的軌道瞬間變得歪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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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可以借助女子的力量?我這麼想著,「匡噹」一聲,某束掠過頭頂的金光,亂槍打鳥地擊中了那堵看不見的橫牆,就是現在!我憑著殘光和碎玻璃聲往前衝刺,接著墜入無止境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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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伸手不見五指,我大口喘著氣,費了一番工夫才發現噩夢已經結束了,自己安全地躺在營帳裡,伊璇在打呼,另一頭的艾希莉也睡得香甜,此刻仍是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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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造夢者」菲莉絲.巴特被我打跑後,依舊埋伏在虛空的某個角落伺機偷襲?我冒出這個瘋狂的念頭,接著浮現強尼紳士般的帥氣笑顏,明知虛空裡所見皆不可信,我仍不由自主地去猜測他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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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度過了真正意義上的無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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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黑眼圈太嚇人,隔天早晨還被艾希莉一本正經地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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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星座運勢,今天隊長也是不適合戰鬥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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