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的分岔路 -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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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艱難地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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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傳來一股溫熱，帶著同伴熟悉的厚實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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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幹嘛呢？影大人。」柯爾特大叔滿是鬍渣的笑臉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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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自己仰躺在營帳外，右手維持著怪異的推門姿勢，柯爾特覺得有趣還跑來跟我擊掌，正午的豔陽熾熱而炫目，我翻身坐起，覺得渾身痠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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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璇人呢？」我焦急地問，在二層虛空中發生的一切過於真實，我得看到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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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在那兒嗎？」柯爾特嘲笑我的反應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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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髮少女恰巧從營帳中探頭，她興奮地對我招手，遠遠就能感覺到氣色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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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她卻露出驚恐的表情，因為我百米衝刺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摟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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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妳毒氣攻心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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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別瞎說啦，身為聯盟最命硬的傭兵，伊璇可是身經百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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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的地方都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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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多給艾希莉一點信心嘛！」伊璇噘起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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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爾特不知何時飄了過來，附在我耳邊輕聲說：「其實她身上還留有一點餘毒，艾希莉無法清理掉，『解毒還需下毒人』，看來只能仰仗勇者大人您，把威爾森收拾掉，她才有痊癒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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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言皺眉，如今我在明裡、敵在暗裡，即使本人賦晌影，是全聯盟公認最能對黑巫師威爾森──以及他效忠的主人布雷克──進行武力壓制的勇士，勝算仍是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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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暫時不管這個了，想到就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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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話鋒一轉：「人質那邊進行的怎麼樣了？掌握具體位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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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近一次定位是在起源之地。」素來安靜的艾希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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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源之地，意味著孕育物種的原始所在，很容易聯想到生物多樣性高的叢林生態系，套用眼鏡少年的話，似乎就位於營地東北方的那片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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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無天日的叢林深處，對人質進行殘酷的魔力灌注試驗，可能性又更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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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爾特，擬好席娜的搜救計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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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製字號5009，席娜．霍華德──一名無生命跡象的機械女孩，便是我們今日要營救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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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在被製造後，機器人只會依據出廠順序來給予編號，絕少用人名來命名，但這位女機器人卻擁有姓名，文獻記載，她是一位「魔力高敏性」機器人，能透過外界輸注而承載高純度的魔力，並交由操作者來自由運用，某種程度而言，是極其危險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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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讓她落到黑巫師軍團的最高領導人布雷克手裡，豈不是助長惡勢力肆虐薩雷格里大陸？本來，像席娜這樣的不良品，一出廠就該被秘密封存，甚至銷毀，以免遭人覬覦、濫用，但在五年前，消息不知為何竟然外流，當聯盟高層發現時，席娜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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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大陸邊陲的修曼提斯王國裡，親眼見過那個女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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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擁有烏黑的秀髮和俏麗的臉龐，外表與尋常女孩無異，我推測當時的她已被灌注過魔力，即便姿勢怪異，身體還是能自主完成某些粗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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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預警地，悲劇發生了，只見她右手食指輕抬，便毫不費力地把公園的噴水池炸成瓦礫，連帶造成六名平民罹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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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快到我來不及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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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裡的憎恨與鄙夷令我震懾！按理說，機器人不具備情感和意志，那群邪惡的黑巫師究竟在哪裡，又對她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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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王國警備隊以現行犯逮捕，但修曼提斯並非反黑巫師聯盟的成員，因此我決定半途劫囚，把這顆不定時炸彈交給聯盟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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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殺出個身著華服、自稱「王國大祭司」的老人，奉勸我不要插手此事，以免影響國際情勢平衡。因為他給了充分的理由：於國境犯罪之人，理應接受本國法律制裁。加上我事後查證，王國首席祭司確實是個名叫阿德烈的老頭，肖像畫也與本人吻合，結果便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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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阿德烈前腳剛把我踢走，後腳就倒戈踏入了黑巫師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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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教我怎麼能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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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娜藏身處的寶貴線索就這樣斷了。此後偶有風聲，全都是空穴來風，讓聯盟徒增困擾而已，布雷克似乎也認為把她留在現世風險太高，於是讓威爾森建造了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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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會主動請纓相同的任務，多少抱持著戴罪立功的心理吧。

「報告影大人，傳送裝置已就定位，可以連續使用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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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PS的魔力也蓄能完畢。」艾希莉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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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辦法設定現世為目的地嗎？」我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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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無法，」柯爾特面露尷尬，「虛空的範圍太廣，如何突破結界也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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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只能先把人質送回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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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好作戰細節，我派柯爾特去轉告伊璇明天清晨開始行動，自己則坐在黃昏尚未點燃的營火邊，靜下心來，期盼再聽見那個在第二層虛空中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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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確定，這真是屬於妳的悲劇結尾？賦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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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聲並不響亮，對我卻有著振聾發聵的效果，讓我在紊亂的思緒中保有一絲理智，說來慚愧，直到它的出現，我才意識到自己中了威爾森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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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總覺得聲音並非源於外界，反倒像迴盪在內心深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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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姊姊，在想什麼呀？」伊璇在我身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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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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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昏迷的時候，肯定有發生一些事吧？」她側著頭：「莫非『造夢者』又纏上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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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身為威爾森《虛空催眠計畫》的合夥人，「造夢者」菲莉絲．巴特的實力遠在前者之下，早在半年前就被我打到狼狽逃離虛空，她所控制的城市居民也提早結束夜夜做噩夢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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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妳幹嘛講奇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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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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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影姊是多麼自信爆棚的女人呀，竟然會擔心保護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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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怎麼感受不到被讚美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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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好像發現問題的癥結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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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層虛空中的賦晌影是個徹底的懦夫、悲觀主義者，心靈比玻璃還脆弱，換做真正的我，絕對不可能放任自己在負面情緒中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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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明白聲音的主人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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