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的分岔路 -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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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怒火中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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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是因為伊璇、柯爾特和艾希莉無視我，大剌剌地走向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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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因為我明知一切全是假的，依然不由自主地看到這些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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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像垃圾一樣汙人眼睛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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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威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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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投降，真的回想不起來何時中招，追擊分明進行地挺順利，縱使黑影狡猾地耍了些小手段，我也有自信能在幾分鐘內追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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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難以區分前後左右，或許在某一刻，被他轉身發動術式而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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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急著救人就頭也不回衝出去，因此大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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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焦急、懊悔都沒有用，只能祈禱我方不要再有人減損戰力，自己慢慢摸索第二層虛空的結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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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位置是聯盟的營帳，除了整體結構，連外帳穹頂的弧度都分毫不差，不得不佩服，虛空之主雖然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他對細節的觀察與領悟力確實無人能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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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營帳，立即感受一股怪異的氛圍，平時三個傢伙就算賭氣或不服指揮，也會撇過頭去或使勁地哼一聲，暗示我他們的重要性，此刻他們卻彷彿看不見我，把我當成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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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拍伊璇肩牓，手卻垂直貫穿了她的身體，看來，我的身體並不屬於這個空間，僅有意識尚存，與隊友們對話的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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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也正努力想與人搭話，對象是眼前罩著白色面紗、雌雄莫辨的神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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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對於聯盟開出的條件，不滿意嗎？」柯爾特率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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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人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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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還要我們怎樣？」伊璇開始顯露不耐煩：「做與不做，一句話，給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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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人再度搖頭，擺動的幅度更大了，看來他是發自內心想要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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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大人，我、我們千辛萬苦才來到這裡，您能否再考慮一下⋯⋯畢竟您是聯盟的希望啊！」柯爾特感覺快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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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跟你們組隊，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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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人嘶啞著開口，她一出聲，我就像觸電一樣被釘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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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可能忘記那個聲音，與我頻率相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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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給予我當頭棒喝的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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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在虛空探險時結識的第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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渥塔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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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是把全身包得密不透風，令人摸不清底細的女人，僅露出一雙清徹靈動的眼眸，嘗遍世間人情冷暖，瞳仁裡卻溢滿初見時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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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本質卻是個失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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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魂徘徊在虛空裡唯一的長河邊，執著地尋找散落的記憶碎片，而我在過程中與她相遇、陪她撿拾，最終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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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彷彿是種傳染病，與她分別時的情況，我早已忘地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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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來到虛空，不就是為了處理這項難題？」伊璇反問：「拒絕我們參與，難道是怕我們扯您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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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璇的反應把渥塔西給嚇到了，她囁嚅著回答：「虛空險惡，我只是不想你們替我涉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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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涉險，也是為了聯盟，我們心甘情願！」伊璇憤怒地吼回去：「這裡的人都是千挑萬選的敢死隊，就算實力無法與您相匹配，論勇氣卻是遠勝於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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渥塔西招架不了她激烈的言辭，羞愧地轉身走出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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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追了上去，氣氛頓時降至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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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方就交給我們，您只管專心去衝刺，不是很好嗎？」艾希莉加入遊說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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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做不到⋯⋯別管我了，我會想辦法獨立完成任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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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意孤行也該有個限度吧？」伊璇繞到渥塔西面前，叉著腰下最後通牒：「您的答覆令聯盟失望透頂，賦晌影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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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對著渥塔西叫我的名字，有沒有搞錯？這太詭異了，除了身材與聲音，渥塔西與我沒有任何共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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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初聯盟邀約並肩作戰的人，是渥塔西不是我？不對，渥塔西來自虛空，所以對象應該還是我？如今看來，只有一種可能性：威爾森蓄意捏造一個怯懦畏縮、充滿負能量的我，並將其命名為渥塔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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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的必然，促使我和她在虛空裡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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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逆轉，那名耽溺於自卑感的懦夫，原來是渥塔西，而警醒自己的聲音，才是求生慾強烈的本我，威爾森不過是操弄人性的黑暗面，並將她適時送到我面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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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呼吸，瞬間明白自己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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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營帳為中心，我小跑步向外脫離，不似上回漫無目的地狂衝亂闖，把氣力耗盡，我從容地調整態勢，一面觀察虛空裡的微小變化，譬如霓虹色的蒼穹，悄悄地染上一層灰，想必不久後便會落下綿綿細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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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隨本心，我如此告訴自己，意念開始跟著烏雲飄移，加大了步伐也不覺得疲倦，微風掠過耳際，吹得遍野的植物沙沙作響，原來是一整片白裡透紅、恣肆盛放的菅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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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自己來到了另一個區域，款擺的菅芒花叢裡，藏著通往結界之門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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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著半框眼鏡的英俊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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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已長成高大挺拔的青年，依舊是一襲俐落的學生裝束，懷裡的書換成厚重的精裝本，興許是受到更多知識薰陶，氣質更加斯文有禮，髮色比上次看要淡了些，與身旁的白芒相互輝映，倒增添幾分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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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著迷的是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像虛空中變幻莫測的霓虹，在時光的催化下，一點一滴失去較為鋪張濃厚的幾道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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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這詭譎的氣候巧妙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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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我開口，他便以請託者之姿捷足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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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小姐。」他恬靜的面容閃過一絲苦痛：「妳願意拯救我的女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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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摀住嘴，以免讓他看到我太驚訝而抽動的嘴角，女朋友，指的是席娜．霍華德？但我記得聯盟完全沒有相關紀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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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第二次見面，我不好意思指名道姓，於是換了個方式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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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女朋友，是個善良正直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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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直到最後一刻，都是善良到令人同情的傻女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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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視少年的富含魅力的深邃雙瞳，確認他所言非虛。

「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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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尼。」少年的呢喃飄盪在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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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你，強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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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便送妳去想到達的地方吧。」他臉上的烏雲散去，天空似乎也跟著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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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那股難以言喻的默契，或許明白非自己不可，我沒有過問強尼為何不親上前線救人，僅是對他報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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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他厚實的雙手在背後一推，緊接著，耳邊響起令人振奮的碎玻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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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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