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甜心 - 第五章初嚐刑責

這是衙前圍道和侯王道的交界，莫曉心看見謝遠朋時，他正與張美霞站在街角。

張美霞很明顯還未接受自己人生已走到盡頭的事實，哭得很厲害。

只聽到張美霞一邊哭一邊道：「鬼差大人，我還不能死啊！我大女兒下個月要生孩子，我要做外婆了。我小的兒子明年才中學畢業，我要是死了，誰去照顧他呢？求你放我回去，我會燒很多金銀紙酬謝你的。求求你…」

謝遠朋沒有反應，然後他忽然道：「姚晴晴，十五歲，於今年五月十八日在九龍城街市外被車輾斃，於午時五刻離世。」

莫曉心聽後一驚，十五歲？還要少我二歲就要死了？是學生嗎？

果然，中午時分一個女學生可能趕着去午膳，還沒等交通燈轉換便衝出去。可能以為這路口太窄，很快就能橫過，但此時也有一輛運魚貨車駛到，沒看清路面情況便從衙前圍道右轉往侯王道。

莫曉心大叫一聲「小心！」便衝向那女學生想把她推開。

但她「穿過」了那女學生，運魚貨車已把她撞倒和輾過了。

謝遠朋「哼」一聲，跟莫曉心道：「妳過來替我看管着她，別給她走了。」

莫曉心看着命喪輪下的女孩，心中無比的激動，為甚麼我救不了她？為甚麼他不救她？

謝遠朋再跟莫曉心道：「喂！弄清楚自己的責任！妳現在過來替我看管着她，別給她走了。」

莫曉心抑制着激動和憤怒，走到張美霞身邊。謝遠朋拿着手帳走近姚晴晴。

這時莫曉心偷偷向張美霞道：「不想死嗎？現在快走，走回自己肉身去。」

張美霞點頭道：「謝謝！」說罷轉身便逃。

謝遠朋眼角瞟到莫曉心那邊出了狀況，嘆了口氣，便向着有點不知所措的姚晴晴魂魄道：「站在這裏別動，等我回來！」說罷他便消失了。

謝遠朋再出現時，已經站在張美霞前面。他冷冷道：「張美霞，妳現在面前有幾個選擇，但可惜還陽回到自己身體不是其中一個。第一個選項是乖乖跟着我，這樣妳還有機會間中回陽間看妳的家人。另一個選項是繼續逃跑，但若果被我抓到，我必定會把妳的魂魄打散，妳就永不超生了。妳須記着，陽間有陽間的規矩，陰間有陰間的規矩，那不是我定的，我只負責執行。」

張美霞聽到後不住發抖，因為他這麼容易就已經追上來，自己肯定是逃不掉的。最後只好就範，走回莫曉心身旁，安安份份的等着。

莫曉心見謝遠朋又走回姚晴晴身邊，又偷偷向張美霞道：「為甚麼不走？快走吧！我擋着他！」

張美霞問道：「妹妹，妳幹這差事多久了？」

莫曉心道：「今天是第二次。」

然後她望着謝遠朋，問道：「他呢？」

莫曉心道：「不清楚，我猜至少有三十年吧…」

張美霞嘆氣道：「然後妳認為可以擋着他給我逃走？」

莫曉心道：「應該可以吧…」

張美霞又嘆氣道：「謝謝妳。還是算了吧！我還希望日後有機會看看我的外孫。要認命了。」說罷她又流下兩行眼淚。

不久，謝遠朋帶着姚晴晴走過來。

「最近的鬼門在那裏？」謝遠朋問道。

「我怎麼知…」莫曉心想也不想就回覆了，但說了一半又停住了，道：「等一等…」

然後她捲動着電子手帳，道：「這，看到了，在龍崗道，麻雀館外面第一條柱前面。」

謝遠朋道：「很好，走吧。」

一行「四人」走到鬼門所在地，張美霞已經沒哭了，反而在幫忙安慰還在哭的姚晴晴。

謝遠朋結起手印唸咒，那道朱紅色的門框就出現了。

莫曉心以為走出隧道會還在九龍城，但眼前的景象完全不是她意料的。

眼前的竟然跟昨天一模一樣，在油麻地！

更奇怪的是，現在的地府是晚間！

跟昨天一模一樣，謝遠朋帶衆人到了言和商場的地方。謝遠朋拿出手帳給牛頭馬臉核對簽收。

張美霞和姚晴晴臨走前他也是拋下同一句話：「快快辦好手續，在頭七夜回家跟家人好好道別吧。」

手續完成後，莫曉心轉頭想離開，卻被謝遠朋叫住了：「小姐，妳要去那兒？」

莫曉心笑道：「工作完成了當然要回家啊！」

謝遠朋嘆氣道：「今趟走不得，要先見個人。」

莫曉心問道：「見甚麼人？」

此時馬臉說道：「你也知道規矩了吧？謝爺莫爺，得罪了。」

當莫曉心還在一頭霧水的時候，已有另外兩個陰差出來，把謝遠朋和莫曉心二人上了鐵鐐，押了入大樓之內。莫曉心大驚，問道：「發生了甚麼事？」

謝遠朋苦笑道：「沒事，不用怕。待會忍一下，千萬別說話，一會兒就好了。」

謝遠朋和莫曉心二人被押着，下了幾層電梯，到達一個叫「刑部」的地方。

莫曉心在學校有修讀中國歷史，當然知道「刑部」是甚麼地方。

莫曉心心想：「這次仆街了。」

陰差把二人押到堂中央，然後用棍猛敲二人膝蓋，二人痛得跪將下來。

別以為魂魄沒痛感，真他媽痛到骨子裏！

眼前是一張很大的工作枱，現在枱後坐着一個人，架着眼鏡，斯斯文文的人。但言談舉子卻是無比嚴肅。

此人看了二人一眼，沈聲道：「謝遠朋，莫曉心，你們二人可知自己犯了甚麼事？」

謝遠朋叩頭道：「回判爺。我們犯了干擾法，和協助陰人逃逸罪。」

莫曉心一驚，心想：「是我犯的啊！」

判官又問：「知道就好。二人可會認罪？」

謝遠朋又叩頭道：「回判爺。我們都認罪。」

莫曉心急忙解釋道：「這位判爺，其實…」還未說完，她的頭已被謝遠朋按在地上。

判官問道：「莫曉心，還有事情要說？」

謝遠朋又叩頭道：「回判爺。她初來報到，不知禮數，請判爺海涵。我們都沒其他事情稟報，請判爺判刑用刑。」

判官點頭道：「很好。莫曉心！今次罰刑會記錄在案。妳須知陰界也有律例王法要守。妳身為勾魂使者，更須遵從律法，絶不能徇私凟職！本官乃念妳初犯，現判笞刑三十。若有再犯，改為杖刑！謝遠朋！你行職半百，知法犯法，一犯再犯。本官已不容再辜息，現判杖刑六十，服務時數再加十陰年。若有再犯，用刑加倍。來人！用刑！」

二人被鬼差用杖棍壓在地上，刑官拿着竹板連連揮下，痛得莫曉心叫爺叫娘，活了十六年也未嘗被人這樣打法，不禁又痛又氣。

莫曉心覺得一人做事一人當，雖然是痛，但那是自己犯錯在先，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但謝遠朋卻被自己無故牽連，而且刑責還要在她之上，不禁萬分疚歉。她轉頭察看謝遠朋，只見他咬緊着牙關受刑。中途因太痛關係竟暈死過去，被弄醒後又繼續打，但謝遠朋始終一言不發。莫曉心自己又氣又痛還可以忍着，但看到謝遠朋並沒錯卻被她所累，竟哭了出來，心中大喊着：「對不起！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刑責過後，二人被抬到另一層的休息室。

莫曉心待鬼差走後，便道：「真的很對不起，連累了你。」

謝遠朋無奈的苦笑道：「別放在心上。很多新人都經歷過妳的感受。最初當這差事，我也質問過我的師父為甚麼能這麼冷血，見死不救。這些蠢事，我也幹過。後來我開始帶新人，五個新人裏也有三個會做這蠢事，只好一起受罰了。」

莫曉心感到羞愧萬分，便道：「真的很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謝遠朋笑道：「怎麼妳們兩母女都一個性格？犯事的時間義無反顧似的，受罰後又羞愧得要找個洞鑽進去似的。」

莫曉心道：「原來你真的認識我媽媽。」

謝遠朋點頭道：「她是我帶的第一個新人，也是因為她，我第一次嚐到別人犯錯要自己受罰的感受，那時我師父就是這樣忍耐着。妳是聽誰說我認識朱麗嫦？」

莫曉心道：「她跟我舅父說她師父叫謝遠朋。」

謝遠朋道：「妳必須知道，人的一生由妳投胎那刻已經定好了。何時生，那天死，是富是貧，享多少福，歷幾多劫，都已經定好了。沒有人定勝天這回事。妳我一介衆生，何得何能可以逆天而行，改寫生死？以前生死簿用紙用筆，還可能投機取巧把生死稍為改一下，現在都電子時代，啥都電子化了，根本沒空子轉。還有在陽間滿是閉路鏡頭，現在人在做不單只天在看，陰間也在看。我們有責在身，就是帶新魂下來，讓他們趕快辦好手續，至少在回魂夜還能看望親人道別，時辰錯過了，妳想像那是多令人遺憾的事。」

莫曉心道：「我知道了。師父。」

謝遠朋笑道：「終於懂得稱呼人了，愚子可教。」

莫曉心問道：「原來你一直希望我叫你師父？為甚麼昨天不挑明了？」

謝遠朋問道：「我為甚麼要跟妳說？妳媽當年就不用跟她說。」

這人… 傲驕來的嗎？

謝遠朋忽然道：「妳若能走就趕快回去，不用等我。」

莫曉心道：「不要！我們一起回去吧！」

謝遠朋苦笑道：「以我這傷勢，沒三兩天是走不動了。妳不可能在陽間的學校睡一個多星期，不用等我。別讓在陽間關心妳的人擔心。待在陰間太久對妳的魂魄也會有不良影響。」

莫曉心道：「知道了，師父。但我現在這身世也不是一時三刻走得動！」

謝遠朋苦笑道：「那就好了，現在練習手印及咒語開關通陰陽之門。」

莫曉心忍着疼痛，反覆的練習着，因為她知道遲點只有自己一個人回去。

反覆的練了二、三十遍，謝遠朋點頭道：「很好。現在解釋何為神通，和離魂之咒。陽間的勾魂使者，時間到了便會觸發履新。妳的履新時間，就是朱麗嫦死後三七之日。得到勾魂使者的身份，即時被賦予三通能力方便執行任務，」

謝遠朋續道：「神通中有六通之分，神足通、天耳通、他心通、天眼通、宿命通和漏盡通。」

莫曉心問道：「那麼我們有那三通？」

謝遠朋答道：「神足通易於移動、天耳通方便聽令、他心通作溝通之法。」

莫曉心問道：「其餘三通呢？」

謝遠朋答道：「天眼通無助工作，不賦予。宿命通能知衆生過去宿業，以推日後果報，乃天機，不屬工作能力需要，不賦予。」

莫曉心問道：「還有漏盡通呢？」

謝遠朋道：「此通脫離輪迴，必須憑般若之力修之。沒法賦予。看妳情況，神足通和他心通是沒問題了。天耳通呢？妳平日需多去除雜念，用耳用心多聆聽萬物衆生。時間久了，就算我遠在千里之外，也可跟你聯絡。日後如要出勤，我從遠處喚妳，妳找個能休息的地方，唸離魂之咒，就可以行動了。但離魂之處必須安全，在家最好，不然在學校也可以，但須有朋友在旁保護妳肉身。」說罷便授以離魂之咒。

莫曉心問道：「走回肉身呢？不用唸咒？」

謝遠朋道：「妳把新魂帶來，牛頭或馬臉在生死簿上畫押後，妳就能回肉身。」

莫曉心問道：「抓不到魂，就還不了陽嗎？」

謝遠朋反問道：「妳認為呢？怎樣？能動了嗎？」

莫曉心試了一下，雖然還痛得要命，但勉強還能動。

謝遠朋點頭道：「好，快點動身回去吧！陽間那邊快下午五時了。」

莫曉心出盡吃奶的力站起來，道：「那我先回了，師父。」謝遠朋擺擺手，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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