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甜心 - 第一章時辰到

將軍澳一所中學裏，有個就讀中五的女學生，在上數學堂期間突然睡著了。

教數學的張老師覺得不對勁，剛才在解說題目時她還好端端的，怎麼忽然「砰」的一聲就睡著了？

張老師只好叫道：「莫曉心，請妳起來，上課時不要睡覺。」

莫曉心枕在書桌上完全不作理會。

張老師又喚了她名字幾次，一次比一次大聲，她就是沒有反應，於是叫道：「李菲，妳幫我把她弄醒！」

莫曉心鄰坐的李菲推了她幾下，道：「曉心，別鬧了，快起來吧！不然引得她惱火了我們也要被駡呢…曉心？曉心？」

李菲覺得不對勁，比張老師覺得更不對勁。

以莫曉心的性格不會這樣子的，於是急道：「張老師！她可能不是睡著了，是昏倒了！」

課室內開着空調，肯定不是中暑。張老師聽到後嚇了一跳，道：「不會吧！」說罷便衝向莫曉心的位置察看情況，她搖了莫曉心幾下，都沒有反應。可能真的是暈倒了，她馬上檢查莫曉心的鼻息和脈搏，幸好沒甚麼問題，於是叫道：「班長！請快去校務處叫他們喚救護車來。」

然後向李菲說：「李菲，妳快去教員室找吳老師撥電話給她爸媽。」

李菲道：「張老師，她爸爸三年前病死了。她的媽媽兩個月前也死了。」

張老師「吓」了一聲，便道：「不要緊，吳老師會找到她的監護人的，快去！」

李菲應了一句便走出課室。張老師着同學們把書桌椅子移開，把莫曉心平躺在地上，一直觀察着她的狀況。大概一刻鐘時間，吳老師衝進了課室了解狀況。

好像只是睡著了，但就是喚不醒來。

同學們已開始交頭接耳討論着。

「一定是母親離世傷心過度…」

「聽說她現在跟舅舅同住，是否被虐待了？」

「可能變成孤兒後聚積太多壓力了…」

莫曉心站在一旁，道：「喂！喂！我還在這兒，聽到你們說話啦！」

但此時的莫曉心不禁有點納悶，因為她低頭向下望，就看到自己還是躺在地上。

正確點來說，她看到自己的肉體還是躺在地上。

她完全不知道為甚麼自己「出來了」。她嘗試走回自己的肉體，但都「穿過」了。

走不回去！

咦？這是靈魂出竅嗎？

我死了嗎？

然後她看到陳淦波直勾勾的看着她。

不是看着躺著的她，是看着站着的她！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問道：「你看到我嗎？」

陳淦波點了點頭。

莫曉心大喜！問道：「我怎樣可以返回這肉身？」

陳淦波搖頭輕聲道：「不知道。」他要輕聲回答因為不想給他人知道他正在跟「靈魂」對話，但莫曉心聽得很清楚！

莫曉心不禁有點擔心，問道：「我死了嗎？」

陳淦波又搖搖頭道：「不知道。」

莫曉心問道：「你可以跟他們說我在這兒嗎？」

陳淦波竟然又搖搖頭道：「不可以，他們不會相信的。」

莫曉心急得連跺腳，道：「你不試過怎麼知道？」

陳淦波毫無表情的答道：「我就是知道。」

此時站在莫曉心旁邊有個人問道：「是不是莫曉心？」

莫曉心轉向那個人看了一眼，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穿得很隨便，於是答道：「我是。你那位？」

對方道：「我是你的搭檔，要出勤了，請跟我來。」

莫曉心答道：「神經病！我是你娘親啊！搭檔！我為甚麼要跟你走？」

對方聽到這回答先是一呆，然後大笑起來，道：「你這樣的搭檔我還是第一次見識！」他指了一下地上的莫曉心，問道：「想回去嗎？」

莫曉心喜道：「可以嗎？」

對方道：「完成妳的工作後就可以了。」

莫曉心問道：「甚麼工作？」

對方道：「帶人。」

莫曉心又問道：「帶甚麼人？」

對方道：「帶死人。」

莫曉心一驚，問道：「死人怎麼帶？帶去那裏？」

對方道：「帶死人當然去地府，難道要帶他們去主題公園？」

莫曉心問道：「可以不帶麼？」

對方道：「妳可以選擇不帶，那我就負責帶妳。」

莫曉心問道：「帶我去那裏？」

對方道：「帶妳去地府呀，妳想我帶妳去主題公園？妳若果選擇不履行職務，在陽間就沒妳的事了，我帶妳回地府，受罰後再輪迴。這肉身七天沒魂回去會自然枯竭，或是會被其他魂奪了。不過沒所謂，壞死還是被奪到時都跟妳沒關係了。」

莫曉心問道：「我去地府為甚麼要被罰？」

對方道：「小姐，妳不履行職務，為甚麼不用罰？」

莫曉心道：「神經病！履行甚麼職務？我又沒申請過。」

對方道：「妳有，只是忘了。」

莫曉心反問道：「我甚麼時候申請過了？」

對方嘆了口氣。問道：「妳母親是不是叫朱麗嫦？」

莫曉心問道：「是又怎樣？」

對方拿出一部電子手帳，道：「妳當時在十王殿跟爺說了，若他可安排妳轉生為朱麗嫦女兒，妳願意跟她一樣在陽壽完結前擔任勾魂使者。生死簿上有紀錄。」然後他把手帳遞到她面前。

莫曉心看了一下手帳，有點無奈。

上面的確是這樣寫的。但他媽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對方問道：「莫曉心，妳是決定幹，還是不幹？我們時間緊逼，丑時一過，我們還沒完成工作，都要被罰。」

莫曉心道：「幹就幹吧！但我不知道要做甚麼。」

對方終於滿意的點點頭，把另一台電子手帳給她，道：「妳跟我來，我示範一次妳看，留心學好，還有今天待在我後面別走失。在地府走失了我不一定可以找到妳。快走！」

莫曉心接過電子手帳，對方搭着她肩膀，晃眼間便化作一團煙消失了。

陳淦波把一切看在眼內，卻一言不發。

他已經習慣了，反正說了也沒人相信。

比如，如果他說課室的牆角一直站着一個全身濕透，臉無表情的女生，沒有人會相信吧。

已經六個月了，沒有動過，她知道陳淦波可以看見她，但她沒有嘗試溝通。

這時，兩個消防處的救護員已經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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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曉心二人轉眼間來到油麻地一間醫院。

莫曉心按捺不住，只好問道：「搭檔哥哥，請問我應該怎樣稱呼你？」

對方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妳不是已經稱呼我了嗎？搭檔哥哥也不錯啊。」

莫曉心道：「名字啊！名字！你沒有名字嗎？」

對方問道：「對於妳來說，我的名字重要嗎？」

莫曉心道：「我們好歹也是搭檔啊。要知道搭檔的名字是基本的吧。」

對方嘆了口氣，道：「謝遠朋。」

莫曉心道：「謝遠朋啊？你要我怎樣稱呼你？遠朋？遠朋哥哥？朋哥哥？怎麼聽起來都怪怪的？你有英文名嗎？」

謝遠朋又嘆了口氣，道：「妳會不會麻煩了點？」

很明顯這二人的溝通存在鴻溝，很可能是年齡的差距吧。

莫曉心自言自語道：「沒有英文名嗎？要不要給他起一個…」

謝遠朋急道：「不用！」

「吓？」

「不用！」

「『不用』是英文名嗎？怎麼寫法？」

謝遠朋有點惱火，道：「我說不用起英文名！妳唸中五了，怎麼連中文都聽不明白？」

莫曉心望着謝遠朋，呶嘴道：「不用起英文名也沒需要發火啊…只是覺得中文名有點怪罷了。」

謝遠朋變得十分火大，駡道：「小姐！我名字怪不怪跟妳有甚麼關係？妳不喜歡別叫了，我又沒有要求過要稱呼我！」

莫曉心嚇了一跳，最初心想多談幾句混熟一點，怎知道竟惹來不快了，現在這些大叔都很難溝通，便道：「對不起。這樣吧，若果你不介意，我叫你朋叔好了，可以嗎？」

謝遠朋作了一個深呼吸，若果眼前的莫曉心不是魂魄而是肉身，他一定會扼死她。

莫曉心見謝遠朋不置可否，於是又問道：「我猜你沒意見吧？朋叔？那就叫朋叔吧！」

謝遠朋也懶得理她，心想：「隨妳喜歡吧，臭丫頭！」

莫曉心見謝遠朋始終沒有答話，便當作他同意了，於是問道：「朋叔，你帶我來這兒幹嗎？」

謝遠朋向病床上一個較年長的男人指了一下，道：「就是這個伯伯。」

莫曉心問道：「伯伯在睡覺，有甚麼好看？我們不是來帶死人嗎？死人在那兒？」

謝遠朋道：「我開始懷疑妳是聽力出了問題，還是智力出了問題？不是跟妳說就是這個伯伯了？」

莫曉心問道：「伯伯那兒看出是死了？」

謝遠朋道：「他的時辰到了。」說罷便把電子手帳遞到莫曉心眼前。

手帳上清楚列明了時間，醫院名稱，病房座數樓層，病床號碼，還有名字。

陳東。

莫曉心走到伯伯身旁，看了一下他的病人手環，果然真的叫陳東。

他的手指夾着一個夾子，連到他身旁一個儀器上。那儀器忽然震天價響起來。莫曉心知道那是甚麼，她父親臨終前就是夾着這儀器，那是檢測血含氧量的儀器。雖然伯伯有純氧氣提供給他，但他的肺部已停工，氧氣根本送不到他身體裏。

莫曉心想起自己的父親，竟哭了起來，問道：「為甚麼他們不急救他？他快死了。」

謝遠朋道：「他的時辰到了。不用給予急救是陳東自己的決定。」過了約五分鐘，陳東呼吸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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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時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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