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間看似有些老舊的一層樓小矮房就是劉大樹任職的清潔公司,玻璃落地窗的外頭貼滿了凌亂無章的廣告傳單,門上的溝縫處還有厚厚一層灰,地上幾片落葉隨風在地上翻滾,身為一間「清潔」公司門面卻沒有好好打理生意又會好嗎?這是安知弦第一直覺的評價,推開清潔公司的門,門上銅綠色的鈴鐺聲清脆響起。
辦公室裡頭僅有寥寥幾人全聚在一起打牌抽菸,這景象印證了她的猜測。
擁有獨立辦公桌的中年男子身穿過氣西裝是屋內穿著最正式的一位,見有客人上門立刻過去招呼「小姐,找清潔工嗎?公寓單戶保潔或是道路清潔、下水道清淤應有盡有。」
按常理來說傳統公司老闆平均年齡較高且性格大多較保守即便和下屬感情再好,員工也不可能大剌剌在老闆面前打混摸魚,她瞧了眼桌上的職位名牌,上頭寫著工頭二字,開門見山拿出劉大樹的相片「我找人。」打從她下車開始就不停在觀察者四周的人事物,確保不漏掉任何疑點。
知道不是生意上門後工頭態度明顯比方才冷淡不少, 隨便看了兩眼照片,起初表情有些驚訝隨後面露不屑的回「劉大樹?他早被老闆辭退了。」
工頭眼神中透著讓人不易察覺的憤怒情緒,工頭的細微表情變化安知弦全看在眼裡,她並沒有馬上點破,言行始終如一繼續提問「什麼時候的事?」
偏頭想了幾秒工頭才道「也記不清了,估計兩個月左右吧。」
法醫研判劉大樹是兩個月左右死亡的,也就是說被辭退後沒多久大概就遇害了,她琢磨後又問「被辭退的原因是什麼?」
「公司內部的事不便回答,他不在這裡上班了,妳快走吧,別打擾我們做生意。」工頭明顯不想繼續談論有關死者的話題想儘快將人打發走,站在門外聽牆角的宋世亨耐不住性子旋即推開大門伸直手臂出示工作證「警察辦案。」
「警察辦案。」一字字鏗鏘有力的砸在辦公室的每個角落,所有工人停下手邊的動作都抬頭看著,空氣裡瀰漫著疑惑的味道。
若這裡有兇手,太快表明身分不利於套話,且每次提到死者時工頭的情緒就會有所波動,安知弦不動聲色的瞪了宋世亨一眼,心裡罵道「打草驚蛇。」
「你們是警察...劉大樹又闖禍了?」工頭雖然可疑但語氣裡的困惑與遲疑卻不像是演出來的。
急於獲得線索的宋世亨沒太多耐心「劉大樹死了,所以需要你們的配合,我們必須知道為什麼劉大樹會被辭退?」
起初工頭聽到這個消息確實挺震驚的,可臉上卻若有似無的閃過一絲痛快,自己先是呢喃了句「怪不得...」隨後才一五一十的回答「他工作態度不佳,老是遲到,愛打架鬧事,經老闆多次勸告他都不聽,就被辭退了。」
「那就你們所知,他生前可有和什麼人結仇或是有過爭執?」宋世亨是對著辦公室裡的所有人發的問,其他員工大多還沒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只是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我不太清楚。」工頭視線往下,不自覺的摸著自己的額頭,語氣帶著些許的不自在。
宋世亨性子急歸急但總算也看出工頭似乎有所隱瞞,他平時是愛與安知弦鬥嘴,可辦案時兩人還是挺有默契的,交換眼神後已有對策。
一來怕串供,二來有旁人在場較不利突破心防,便把員工依序叫進小型會議室問話,宋世亨守在外頭,嫌疑最大的最後問,與死者有過節的工頭自然擺在最後頭,詢問前面幾個員工並沒有問出什麼特別的訊息,不過問到對劉大樹這個人有何特殊印象時倒不少人提起,劉大樹常吹噓自己性方面的能力特別厲害,可他年近五十這話就顯得非常沒說服力,少不了被眾人一頓排遣,劉大樹曾多次表示自己會捉毒蛇燉壯陽湯喝,可當有人提議叫劉大樹把好東西拿出來給大伙分享時,劉大樹卻不斷推託甚至說不清楚具體是如何捉的蛇、在哪抓的蛇,由於劉大樹死因跟蛇毒有關,安知弦就特別把這段證詞給註記起來,清潔公司的員工不多很快就輪到工頭接受盤問,宋世亨領著工頭進去,這回他也留在會議室中。
在沒有證據之前誰都不能輕易臆測是兇案還是意外,畢竟先入為主很有可能影響判斷,雖說不能預設立場但還是要不能放過任何嫌疑者,宋世亨拉了把椅子豪邁的坐下,盯著工頭「說吧,瞞了些什麼事。」
工頭再次摸著額頭,表情非常不自然「警察大人何出此言,方才您問的我都誠實稟報了。」
「你和死者起過爭執,又不肯主動坦承,這對你來說可不是好事,警方有足夠的理由把你列入嫌疑犯。」低頭手指輕敲著鍵盤,她露出一副事已至此愛莫能助的無奈神情。
「也就妳脾氣好,單憑這工頭有所隱瞞,換作是我直接申請拘提。」啥證據都沒有豈能說拘提就拘提,宋世亨不過是唬唬不知情的人罷了。
聽到要被拘提工頭嚇得臉色發白,他壓根不曉得初次見面的警察是如何知道自己和劉大樹有過爭執,他有些慌卻也有些冤「我...確實和劉大樹有爭執,可我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之間就死了,長官你們可不能胡亂冤枉好人。」
安知弦柔性問話,宋世亨則在旁邊施加壓力,軟硬兼施雙管齊下就不信工頭還不說實話,她試圖取得工頭的信任「這裡沒別人,你老實把事情原委交代,待我們查清真相當然不會冤枉無辜的人,你肯定不想平白無故被捲入一起命案之中擾亂原先的平靜生活吧?」
許是兩人一搭一唱的方法奏效工頭便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劉大樹那個不要臉的,某次見著我獨生女後就死纏爛打、不斷騷擾,也不想想他都是能當她爸的年紀了,我私底下找他理論過幾次因此結下了仇,但我發誓真沒殺他。」
嚼著口香糖的宋世亨裝出一副混混模樣「你年紀一大把就這麼個寶貝女兒,難道不恨劉大樹?不想他死?」
工頭的雙眼中沒了方才的怨屈只餘憤怒和無奈「豈能不恨劉大樹那個無賴,可我就是個普通老百姓又能拿他怎樣,說句老實話如今他死我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反倒覺得老天爺為民除害。」
按理來說,受到如此嚴重的騷擾肯定會想到報警的,她問「就沒想過要報警?」
「劉大叔知道我老家在哪,我老父老母都住在那裡,他曾經威脅我們不准報警,否則要給我們好看。」工頭情緒時而激動時而無助失落。
線索太少尚無法確定此案是否為他殺,雖然工頭的反應看起來確實不像兇手但有殺人動機也還不能完全排除嫌疑,思量片刻後安知弦還是先把人給請了出去,收拾好筆記型電腦離開,回程的車上宋世亨問道「妳覺得工頭是兇手嗎?」
她回以他一個無聲的搖頭,若劉大樹真如同工頭所描述是個老潑皮那肯定也沒少得罪過人,那麼很多人都擁有殺人動機,雖看起來像單純意外但他殺的機會還是有的。
「我看著也不像,不過咱也不能大意。」宋世亨話說完雙手一碰到方向盤又開始唱起歌來,每個音都沒在調上。
往耳朵裡塞好藍芽耳機,她閉眼梳理線索,現在並無任何發現可以支持他殺,但若要說劉大樹的死只是一樁簡單的意外那許多事又說不通,比如涵洞內雖然擺放著生活用品卻沒有任何生活痕跡,豈止不合理甚至有掩耳盜鈴,還有一點現在這年代人手一機怎麼就遍尋不著劉大樹的手機?她想的走神沒發現車已駛回派出所,老吳也早已回來多時。
「前輩那可有進展?」案件進度停擺,此時迫切的需要線索,見老吳已回來她連忙問。
老吳煙癮大但多半還是個有道德的前輩,知道她不喜煙味便主動把煙滅了才說話「一無所獲,小宋這臭小子烏鴉嘴,劉大樹早不住那地兒了,那屋前前後後換了好幾個租客恐怕也已無劉大樹遺留下的東西。」
聽完前輩的進度,安知弦也主動報告調查到的訊息「我們這邊是查出清潔公司的工頭與劉大樹有私人恩怨,有動機沒證據,而且工頭聽到劉大樹死訊後先是震撼緊接而來的是痛快,看來也是聽我們說才知情這事。」
前晚落枕老吳脖子還有些僵硬,他遲緩的輕扭脖子「既然有動機就有必要查查,還有問到什麼嗎?」
桌邊那台老式傳真機送紙的巨大聲音打斷了對話,安知弦走過去取出鑑定報告「蛇毒檢驗出來了,是毒性極強的南棘蛇。」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PUuvQcJ2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