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光從破窗簾縫裡鑽進來，房間裡的光線混著灰塵慢悠悠地飄。阿哲坐在床邊，眼袋腫得像掛了兩個水袋，一看就是一晚上沒睡。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張黑卡從床墊底下摸出來，又盯著這東西看。昨天就是這東西，把他平靜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
「未知X級黑卡」——這幾個字在他腦子裡嗡嗡響。
阿哲打開他那部破筆記本，查了下銀行餘額：3,827港幣。這是他交完房租、扣掉吃飯錢後剩下的全部家當。上個禮拜，他腦袋一熱，被個賣卡的騙子忽悠，買了一套「限量版」卡包，結果呢？全是假貨，白白扔了兩千塊。真是倒霉透頂！
「媽的，又被坑了。」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目光掃過床頭那堆舊卡牌——全是N級，連張像樣的R卡都沒有，更別說SR、SSR了。在這個拿卡牌分三六九等的港灣，他就是最底層的那種人，沒錯了。
阿哲把黑卡托在手心，感覺還是那樣冰涼，跟普通的卡不一樣。跟昨晚比，今天卡面上的黑霧好像淡了點，能稍微看清點東西了。卡牌左下角，有個很小的圖案，模模糊糊的，看起來像朵沒完全開的黑色蓮花。
電腦屏幕突然一閃，跳出條加密新聞：「盛世娛樂內部氣氛緊張，多個保安隊連夜行動」。阿哲馬上想起昨晚那條奇怪的消息——「明天中午12點，銅鑼灣那家老唱片行等你」。
他看了眼時間，上午九點半。離約定還有兩個半小時。
「不能乾等著了。」阿哲自言自語，「得先搞清楚這卡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他想到了廟街——港灣有名的地下卡牌交易地。那兒有個老熟人，叫肥龍，專門收稀奇古怪的卡，對那些非主流的卡牌很清楚。要是有人知道這黑卡的底細，肥龍肯定算一個。
阿哲把黑卡用塊防掃描布（卡師基本人手一塊，防卡被亂掃）小心包好，塞進裡面的口袋，套上那件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戴上二手AR眼鏡，準備出門。
他站門口猶豫了一下，又從抽屜最裡面翻出一把小刀，藏進靴子裡。雖然不是什麼高科技武器，但有總比沒有強。現在這個世界，人人都玩卡牌，估計都忘了還有動手這一回事，沒準這反而成了他的優勢。對，就這麼辦。
──────
廟街，上午十點半。
跟銅鑼灣那些閃瞎眼的全息投影和AR裝飾比，廟街簡直是另一個世界，還保留著點「老香港」的味道。這裡的招牌大多是實實在在的霓虹燈管，不是虛的；小販們扯著嗓子叫賣，空氣裡混著廉價食物的油煙味和汗臭味，亂糟糟的。
阿哲輕車熟路地在人堆裡鑽來鑽去，躲開那些明晃晃的攝像頭。廟街表面上看是賣日用品和舊貨的，但懂行的人都知道，地下的卡牌交易比檯面上的生意火爆多了。
拐了三個彎，鑽進一條窄巷子，阿哲停在一家掛著「古董修復」牌子的小店門口。店門口堆滿了破爛玩意兒，門在哪兒都快看不清了。他按特定的節奏敲了敲。
門「吱呀」一聲滑開條縫。
「口令？」一個又低又啞的聲音問。
「往事如煙，卡片如金。」阿哲答道。
門完全打開了。門後站著個胖子，滿臉油光，一看就是肥龍。他穿著件花裡胡哨的夏威夷襯衫，脖子上掛了至少五副不同的AR眼鏡，手指上戴滿了戒指——其實都是些微型掃描器和反追蹤的小東西。
「哎呀，阿哲老弟！」肥龍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上次那批卡賣掉沒？賺了多少？」
阿哲苦笑了一下：「別提了，全是假貨，被那個渾蛋騙了。」
肥龍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肥肉都跟著顫：「這行就這樣，不踩幾次坑怎麼混？進來吧，裡面說。」
店裡面比想像中大，但亂得像個垃圾場。卡牌、零件、改裝設備堆得到處都是。牆上掛著幾個小全息屏，閃著各個卡牌交易所的實時價格。角落裡，一部看著很舊但肯定改裝過的掃描儀嗡嗡地響。
肥龍關上門，打開了個簡易的信號干擾器。「安全第一，」他解釋說，「最近風聲緊。」
他撥開一張凳子讓阿哲坐，自己則費勁地擠進一張明顯太小的辦公椅裡。「說吧，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可別告訴我又想買卡包碰運氣。」
阿哲看了看周圍，確定沒別人，才壓低聲音：「我想讓你幫我看看一張卡。」
肥龍眉毛一挑，來了興趣：「什麼卡？哪兒弄來的？」
「昨天在銅鑼灣，」阿哲小心地說，「有人不小心掉的。」
肥龍露出個「我懂的」表情，這種「撿來的」說法在廟街太常見了，誰信誰傻。他聳聳肩：「好吧，拿來我瞧瞧。」
阿哲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內袋掏出那塊防掃描布，一層層打開，露出了那張黑卡。
肥龍的反應完全出乎阿哲的意料——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睛瞪得溜圓，手指下意識做了個驅邪的手勢。他「噌」地站起來，手忙腳亂地關掉店裡所有電子設備，連窗簾都拉上了。
「你他媽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肥龍聲音低得像蚊子叫，還帶著顫音，「這是傳說中的X級黑材料卡！比SSR還稀罕的東西！」
阿哲點點頭：「我的AR眼鏡說是『未知X級黑卡』，但沒別的訊息了。」
肥龍小心翼翼地接過卡，戴上一副特製的鑑定眼鏡。「普通AR設備認不出這種卡，」他邊看邊說，「它們不在官方數據庫裡，是『幽靈卡牌』。」
肥龍越看臉色越凝重。「這不是一般的黑材料卡，」他喘氣都有點急，「一般的黑卡，最多打掉歌手某個屬性，暫時影響一下。但這張……」他指著卡左下角的那個小圖案，「看到這標記沒？這是地下制卡師聯盟的頂級貨色，專門搞SSR級卡的『廢卡級黑料』。」
「廢卡級？」阿哲第一次聽說。
「就是能讓一張SSR卡徹底廢掉，沒人敢再公開用。」肥龍解釋道，聲音裡滿是敬畏，「這種卡一般都針對特定目標，效果非常猛。」他停了一下，眼神銳利地看著阿哲，「這張卡，是衝著誰去的？」
阿哲心裡掙扎了一下，要不要說實話？但想知道更多，就得冒險。「輝煌。天王輝煌。」
肥龍倒抽一口冷氣，差點把自己嗆死。「操！你說真的？一張針對港灣第一天王的X級黑卡？」他緊張地左看右看，好像下一秒盛世的特工就要破門而入。「老弟，你知道這東西值多少錢嗎？」不等阿哲回答，他自己報了個數：「至少一千萬！但更可能的是，它會讓你死得連渣都不剩。」
阿哲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上來，但他還是想知道更多。「卡上有制卡師的名字嗎？卡面上有個標記，像是『L.S.Y』。」
肥龍剛想說話，店門外突然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聲音。透過窗簾縫，阿哲看到幾個穿黑制服、胸口印著盛世標誌的人正在街上盤問路人。
「媽的，他們來得真快！」肥龍臉都白了，趕緊把卡塞回阿哲手裡，「快走，從後門跑！」
阿哲剛站起來，店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一隊盛世保安衝了進來，帶頭的是個精瘦的男人，戴著高級AR設備，胸前別著「保安科」的徽章。
「例行檢查，配合點！」領頭的聲音冷冰冰的，同時舉起手裡的掃描儀。
肥龍強裝鎮定：「長官，我這小破店就賣點舊貨，沒什麼值錢的卡。」
保安根本不理他，自顧自地開始搜店。阿哲感覺內袋裡的黑卡好像在發燙，心跳快得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就在掃描儀快掃到他身上的時候，肥龍突然「哎呦」一聲，好像不小心推倒了一堆破爛器材，發出「哐啷」一聲巨響。
「笨手笨腳的！」他對著阿哲大吼，「還不快幫我收拾！後面儲藏室有掃把！」
阿哲秒懂，趁亂溜到後門那邊。就在保安們分神的功夫，肥龍悄悄按了下櫃檯底下的按鈕。廟街特有的「緊急逃生系統」啟動了——店裡瞬間煙霧瀰漫，同時後門「咔噠」一聲開了。
「快跑！」肥龍推了阿哲一把，自己卻留下來擋住了搜查隊。
阿哲沒猶豫，一頭鑽進後巷。連拐了好幾個彎，確定沒人直接跟上來，他才稍微放慢腳步，喘著粗氣，戴上AR眼鏡掃描周圍。眼鏡顯示附近有好幾個可疑信號，估計是盛世的人在封鎖這片區域。
他正琢磨著往哪兒跑，旁邊一個側門突然衝出個黑影，跟他撞了個滿懷。兩個人都摔倒在地。
「看路啊！」阿哲下意識吼了一句，抬頭一看，卻愣住了，話都說不出來。
是個年輕女人，大概二十五六歲，穿著一身黑色的機能服，短髮染成銀灰色，有幾縷碎髮亂亂地搭在額前。她皮膚白得嚇人，鼻樑上架著副很薄的定製AR眼鏡，嘴唇抿得緊緊的，眼神又警惕又倔強。最顯眼的是她的眼睛——深褐色裡帶著金點點，像琥珀裡裝了陽光一般。
但真正讓阿哲心跳漏了一拍的是，她右手腕上那個標記——一朵半開的黑色蓮花，跟黑卡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那女人顯然也看到阿哲在盯著她的手腕，表情瞬間變得非常警惕。就在這時，巷子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對講機斷斷續續的聲音。
「他們在封鎖整個區！」女人飛快地爬起來，一把拉起阿哲，「別傻站著當靶子！」
阿哲還懵著，就被女人拽著往另一個方向跑。她的力氣大得驚人，動作又快又準，一看就是受過訓練的。
「你是誰？」阿哲邊跑邊喘著氣問，「你手腕上那個——」
「閉嘴，跑！」女人乾脆利落地打斷他，「有問題活下來再問！」
他們在狹窄的後巷裡穿梭，躲避著越來越多的搜查人員。阿哲發現這女人對廟街的地形熟得不行，帶著他鑽進一些連他這個本地人都不知道的小路。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槍響，接著是玻璃碎掉的聲音。在港灣這種地方聽到槍聲可不尋常，說明追他們的人絕對不是普通保安。
女人臉色瞬間慘白，她猛地把阿哲拽到一個大垃圾桶後面，壓低聲音：「聽著，他們是衝著那張卡來的。那張X級黑材料卡，『暴力脅迫卡』。」
阿哲震驚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像的多得多。」女人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別讓他們拿到卡，不然你死定了！現在把卡給我。」
阿哲本能地往後縮了一步，警惕地看著她：「我憑什麼信你？」
女人眼睛裡閃過一絲不耐煩，但很快又冷靜下來。「看看你的AR眼鏡，它提示什麼了？」
阿哲愣了一下，才發現眼鏡一直在震。他低頭一看，屏幕上顯示：「偵測到反追蹤信號，已啟動緊急逃生路線。安全指數：75%。」
他這副二手眼鏡從沒出過這種功能，而且那個逃生路線，正好就是女人剛才帶他跑的方向。
「這怎麼回事？」阿哲小聲問。
女人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這眼鏡是我設計的原型機，能識別黑卡，還能提供保護。我偷偷在卡牌交易所放了一批。」她伸出手，「把卡給我，我能帶你出去。」
阿哲猶豫了，手摸到了靴子裡的小刀。「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女人嘆了口氣：「林詩雅。以前是盛世的制卡師，現在是他們最想殺的人。」
「L.S.Y……」阿哲腦子裡那根弦終於對上了。
遠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沒時間了。
林詩雅的眼神更堅定了：「你自己選。信我，或者等著被盛世的人抓住。他們不會放過任何看過那張卡的人——那上面有他們最大的秘密。」
阿哲腦子飛快地轉著，盤算著利弊。就在這個關頭，他的AR眼鏡突然彈出一條私人訊息：「相信她。—老鬼」
這個名字讓阿哲想起肥龍提過的那個神秘人物——「地下制卡師聯盟」的老大。
「跟我走。」阿哲做了決定，但沒把卡交出去，「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林詩雅嘴角似乎翹了一下，好像對這個回答一點也不意外。「聰明的選擇。跟著AR路線走，別回頭。」
他們又跑了起來。這次阿哲注意到，林詩雅的AR眼鏡比他的高級多了，顯示的訊息也更詳細。她不停地調整路線，躲開搜查的重點區域。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廟街的霓虹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給這場亡命奔逃添了幾分詭異的色彩。穿過第七個街區後，林詩雅帶著阿哲來到一個廢棄的工廠門前。
「這裡暫時安全。」她輕聲說，打開一個藏得很隱蔽的側門，「進來吧，我得檢查一下那張卡有沒有損壞。」
阿哲站在門口，有點猶豫。林詩雅回頭看他，眼神裡閃過一絲疲憊和脆弱，跟剛才那股勁兒完全不同。
「你可能覺得我很可疑，」她聲音低低的，「但相信我，我比誰都想揭穿盛世的真面目。那張卡是關鍵，我花了兩年才做出來。」
遠處，警笛聲和搜查隊的喊叫聲越來越近了。
「進來，」林詩雅最後說了一句，「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關於輝煌的秘密，關於黑卡的來源，關於為什麼整個港灣娛樂圈都是個精心設計的大騙局。」
阿哲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混雜著鐵銹和灰塵的味道。他抬腳跨進了那個黑漆漆的門口。
門在他身後慢慢關上，把外面的喧囂徹底隔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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