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触碰烟草,明明自己那么讨厌它。可当烟雾真的到了嘴里的时候,却发现它又是那么柔和,夹杂着咖啡和可可的味道。装模做样地用喷枪点燃又粗又长的吕宋烟,用钻口器在尾部捅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眼睛,学着沉思的魅魔深深地吸上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来缭绕的空虚。却感觉舌头被烧的火辣辣地,就像是吃了胡椒一样。眼见着头部徐徐积出一层白雪,只剩下吸气时闪烁着寥寥的红圈。我坐在书桌前,桌上是冰块倒映着琥珀色的闪光,书房里是缭绕的烟雾被排气扇请出屋外,屋里只剩下我从椅子上瘫软这吸食着烟雾,却不明白意义如何。记忆中的魅魔是从那种普通的卷烟开始她的烟草生涯,慢慢地接触到吕宋烟和卷烟。没有魅魔是带着烟斗招摇过市,只能见到优雅的魅魔顶着一头飘逸的长发用深情的眼光,手上带着莹着红光的戒指,只需要一口气将能这里变成仙境。随着时间的推移,魅魔的言语间也不免夹杂着烟草的味道,久而久之我也不再厌恶烟草和烟雾了,但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烟雾蔓延到呼吸深处,就不怕灵魂也被烟草染上缭绕的雾吗。至少我不想那样,烟雾仅限于咽喉,绝对不会咽下去。
来自遥远彼岸迷茫的灵魂,可否愿意听我轻轻诉说我们的神明,诞生于无尽绝望的轮回深渊之中,可以用往生之轮回来赢得无尽荣华富贵。你一旦停下脚步倾听我的诉说,有着想要完成的夙愿,就会不由自主地接受我所有的条件,也会被一时的冲动葬送自己往生的大好前程,你明白吗?
这似乎是梦境,可我却感觉如此真实,直到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我明白”。
你的右脚踏在无尽的轮回地狱边缘,左脚将陷落在悲剧结局的泥潭当中,即使这样,你也要用自己的双眼看清自己处境,再用右手与命运搏斗,抓住实现夙愿的机会。如果为了实现伟大古神的理想而需要你的现身,你也愿意用左手了解自己的生命,乃至终结这可以一直下去的轮回。当需要牺牲自我和夙愿甚至是一切珍视的事物,你也愿意毫不犹豫地做出抉择吗?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把这一切当作荒诞的梦,什么都不要记住,沉睡或醒来。今后你的灵魂不再是你的了,是伟大古神的所有物,是推动轮回的齿轮,那样一来你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将这个梦写出故事告诉大家,我不需要与鬼神交易就能活得很好,更何况夙愿之类的东西不必再放在心上。你有足够的能力做到这一点,就算是这样你也要足无尽轮回当中寻找反抗命运的方法吗?
我已经有所觉悟。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觉悟吧。
但是并没有人意识到轮回是没有开始的,亦没有结束,只有后知后觉一切是个轮回的时候才会被发现自己的荒谬,只剩下面对一次又一次轮回的失误和遗憾罢了。好在伟大古神也不知道轮回早已开始,包括神明在内岂有逃脱轮回诅咒的存在。
俄亥俄州的冬天跟往常一样阴晴不定,我站在窗前看着大雪纷飞,在初冬时节就能看到还未掉光叶子的七叶树积起厚厚的白雪,雾凇琼枝般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烟随着冷空气向下沉淀,弹落的烟灰消失在茫茫白雪当中。我忘记我为什么要抽这卷烟,站在这里看着空洞地看着烟雾被抽走,看着吸气的时候烟从内燃到外部,在灰白相间的地方露出红色的环,直到感到烫手才扔了出去,落在雪里失去踪迹。雪如此之大,很让人担心今天晚上的飞机能否正常起飞,校内机场很是繁忙,没有开车过来的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寄希望于风雪停止。不过在哪里看书都一样,我悠闲地坐在候机室的咖啡厅里喝着咖啡看着书,毕竟让飞机起飞这种事情不是能靠我做些什么就能解决的。就像是轮回与我也没有任何关系,轮回真的跟我的选择与否有关吗?我可不见得所谓古神能有多么好心。
魅魔在刚来旧金山的时候是不抽烟的,可随着时间推移,远离故土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再加上难以适应大洋彼岸的生活,烟草趁机占据了魅魔的心灵。魅魔在学校附近东瀛人开的咖啡馆打工,虽然咖啡和西餐不正宗,但是这里的工作服确实考究,从中古文献当中寻找,还原出最正宗的女仆装,受到不少人欢迎。彼时霓虹动漫产业还处于刚起步的时代,美国这里已经有着非常成熟的Comic-Con活动了。店主有着超乎寻常的毅力坚持做Comic-Café也是非常令人钦佩了,特别是在这租金不菲的中心城区。不过这个Maid-Café也算是在竞争中打出属于自己的天下了。
我与Café厅老板是旧友,早在来美国读书之前就认识,圣诞节前夕还会互相寄贺卡,跟我一样店主是名门旺族的次子,自然是没有机会继承家业,但也不是一般人需要可怜的存在。在看清命运之后选择一条舒适的生活,远离纷争不失为一种理智的选择,无忧无虑地活后半生罢了。但我却不一样,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却也没有陪我多长时间,把我仍在大陆老家回了南洋,等我再见到父母的时候已经是我独自一人离开老家在香港海关看到照片当中熟悉又陌生的父母。而这一走就再也没能回到那熟悉的市郊小院。不过对我来说在从小陪我长大的爷爷奶奶离世之后这片土地也再无让我牵挂的东西了,除了魅魔。
我的爷爷奶奶至死都不愿离开故土,尽管历经艰难坎坷颠沛流离那么多年,对没有磨灭那份爱,来自青年时代耳濡目染的民族情结,那份为中华崛起而奋斗终身的崇高理想,即使在黑暗中也没有放弃希望,直到多年之后我才能由蔑视到理解,那是我爷爷奶奶能从绝境当中活下来的希望,也是选在留在烈士陵园必然。所以我只好带着祖父母的牌位坐上了去往罗湖的火车,带不走的东西太多太多,可时光一去不复返。
到了香港便发现这里跟小镇一点都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英语,我不得不开始学习英语,只可惜我的奶奶教的西里尔字母长得那么像拉丁字母,英语单词难以拼读,好在发音远比弹舌音简单。所有时间都放在寄宿制的女子学校追学习进度上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不得不重新学习粤语,要不然我一点东西都听不懂,不论是中文授课还是英文授课。倒是有不少同学听说我是从大陆来的,便经常过来找我听大陆的故事。
“我嘅阿爷阿嫲系留洋博士,听讲之前在大学里教书,可我从来没有睇过。等到平反就已经系退休之后了。我阴功他们冇得祖国,一辈子唔得志。之不过我嘅老豆老母在南洋打拼得唔错,要不然我才冇机会来这里念书。”
我后来才知道父母牵头在内地兴建了许多重型化工厂,负责引进进口生产线和培训员工,虽然这个从无到有的工作很是繁重,但是从政府手中捞取的好处也不是一点半点,更别说从中结交的人脉。与此同时,魅魔的父母便成为了工厂的负责人,作为前市委书记的女婿自然帮了我父母不少的忙。不管是选址还是施工,甚至是筹措资金开工都被安排得妥妥贴贴。我的爷爷和魅魔的外公是忘年交,两个人在平反前都是一个干校的患难兄弟,随着陆陆续续地被平反,两家都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爷爷再也没能回到研究所。可还是耐不住寂寞去了大学教书。爷爷总说有没有完成的夙愿,总有实现不了的理想。幸运的是辞世于更黑的夜来临之前,倘若让爷爷看到自己的学生殒命于谎言,岂能苟且偷安。就像魅魔一样,永远永远恨着那故土上没齿难忘的血债。
像我这样活得没心没肺活着的人还是少数,当我得知███████发生的时候,内心毫无波动,方法就像听到一个普通的故事一样,却又在潜意识里明白一切发生了什么,发生在故国熟悉的街道上百年来的轮回。我不想评价什么,深知是一切是必然,从我幼年时期耳濡目染的祖父祖母的经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有良知的人尸骨未寒,大奸大恶之人飞黄腾达,是该庆幸自己逃离炼狱,还是该为没能站在时代风口出人头地而抱憾终身。 但我直到我的父母是那种只厌恶那种环境,却又想在浑水中捞鱼的投机份子,从心底里厌恶那种口是心非的伪善,他们只爱他们想爱的东西,只可惜真正的我他们却不喜欢。
所以我悄无声息地筹划着逃离,在某个普通风和日丽的春日下午,永远消失在他们面前,留下最后一段刻在纸上的诀别,便只身一人前往机场。直到好几个月之后才发觉我早已离开,风轻云淡地找了身边人打听我的消息,然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理解他人,所以我也不想与我的家庭和解,抚养我长大的爷爷奶奶已经不在人世,平生未见过多少面的父母沉浸在他们的二人世界里面,仿佛我才是多余的那个,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魅魔了,魅魔还有一个弟弟,虽然不用她这个姐姐来照顾,但也很明显那个家并不需要魅魔来传宗接代,魅魔也是那个家多余的那个人。于是乎魅魔也选择离家求学,没想到父母竟然也同意,然后跑去了香港的叔父那里,也算是随了我的脚步,一前一后到了香港。只是还没等到见面我就跑去了美国。不过当时我也没有收到魅魔来到香港学习SAT课程的消息,只是在大人零散的话语当中得知谁家的孩子要从大陆来香港,这种事情多到见惯不怪,也就没想到魅魔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孩子。
烟消散在登机舷梯前,在地上砸出一朵红色的花,然后便是一脚踩在上面,拖出浓墨一笔。我登上了飞机,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座位,拿出准备好的书,然后要了一条毛毯戴上耳塞准备休息。对我来说摆上一本小说是个象征,是填补我内心空缺的楔子。虽然我并没有醒来,直到轰隆隆地颠簸告诉我即将着陆,我才明白已经快要到家了。便收起书来准备迎接降落。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清晰,飞机终于安稳地降落在跑道上。沐芬一如既往地在机场外等着我回家,就像这星空一样一如既往地璀璨夺目。
ns3.142.212.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