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苗這幾日在家裡也過得寬心適意，原本果子收成後他就該抓時間到山上澆灌梨樹，現在這麼大雨倒是省下他不少心力，只要等雨停了再上山清除病果、病枝和落葉雜草就行，因此這兩天反而讓謝苗偷得浮生半日閒。
蕭北辰打算把那兩畝地分享出來和同窗們一起種，這件事事先就請教過謝苗，謝苗驚嘆於小弟子的大方，讚賞了他一回，既而一想，從未有種地經驗的蕭北辰這麼做其實是聰明的，幾個同窗多是農家子弟，各有各的強項，又都是熱心樸實的好孩子，把他們拉進來的確是很大助力。
雖說不收地租，卻能得到同伴們全然的支持和幫助，收成後的利潤平分也能保障大家都全心照顧這兩畝地，且各人還會把各人家裡的力量也拉進來相幫，小四家的豬糞、阿和家的肥料、當然還有自己的經驗傳承……
謝苗愈想就愈覺得蕭北辰這個法子對一個從無農事經驗的孩子來說的確多方周全。
於是這兩日在家除了修繕農具、釘了幾個木箱之外，謝苗都在替小弟子們思索那兩畝地適合種些什麼。
喝著自家娘子泡的清茶，謝苗腦子裡轉過好幾個主意，突然聽到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問都不用問就知道誰來了。
謝苗喚道：「青禾，廊下溼滑，不要跑得這麼急，你這兩日都跌過幾次了？明禾妳也不照顧著弟弟？」
沒一會就見門口探進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鼓溜溜的大眼睛直盯著謝苗轉，隨即那小小身影就閃進屋中，稚嫩的童音笑響了整個大堂。
「爹爹不要擔心，娘早上給我換了件褲子，你看，」青禾走到謝苗跟前得意展示著：「膝蓋上屁股上都縫了厚棉布呢，就算跌倒了也一點都不痛。」
明禾也在一旁笑得嬌俏：「是啊，爹爹你別擔心，青禾早上跌過一次，從地上爬起來還是笑嘻嘻的。」
謝苗一看果然青禾屁股的位置上沾著不少灰泥，便替他拍了拍，再看向他褲腳才濺上的水痕便罵道：「又故意去踩水了？每回一踩就是一身溼，真不知道你小孩兒家在想什麼，你娘洗衣服不辛苦麼？」
青禾也看出爹爹不高興了，吐吐舌小聲道：「可是踩水很好玩嘛……」
謝苗聽了沉下臉來，正想好好說說兒子，一旁女兒就擠上前來賣乖，握著小拳頭替他捶起背來。
「爹別氣，娘方才說過青禾一頓，現在正在廚下替他燒水煮紅薯薑湯呢，洗浴的水已經備好，我等下就押著他去洗乾淨，只要換上新衫喝過紅薯薑湯，就不用怕著涼了。」
謝苗原來還想再說點什麼，明禾看他臉色就猜出來，立刻笑著替他捏捏肩膀：「爹你放心，換過新衫之後我一定盯緊青禾，不會再讓他去踩水玩，一會兒薑湯煮好我替你熱熱端一碗過來，娘煮的紅薯湯可香可好喝啦。」
明禾一旦撒嬌賣乖起來那就是貼心可意極了，謝苗拿這個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最後只好輕輕放下：「妳要好好看著弟弟，別讓他淘氣——妳自己也是。」
「我才不淘氣呢，我最乖了。」明禾揚眉：「爹你方才坐這發呆，想什麼呢？」
「在替阿辰想他那兩畝地種點什麼好。」
明禾和青禾一聽立刻雙眼放光。
「爹覺得種什麼好呢？」明禾眼珠子轉了轉：「其實我覺得他跟著我們家一起種山藥就行。」
「爹覺得種什麼好呢？」青禾也笑著嚷嚷：「我喜歡吃西瓜。」
「別說胡話了，又不是專為種給你吃的，」謝苗看著小兒子天真的眼睛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快去洗浴吧，穿著溼衣會著涼啊。」
打發走了女兒和兒子，謝苗獨自坐在桌邊沉思，又拿起架上幾冊農政書翻看，過了好一會，一個輕巧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來到門邊。
「爹，紅薯湯給你端來了，快趁熱喝吧。」明禾笑著看看一桌子書：「爹你真的很用心幫阿辰籌謀啊。」
「妳不也要幫他麼？」謝苗接過紅薯湯含笑啜了一口：「我看妳和小四幾個人都那麼熱心也很高興，種地是好事，所以少不得要替你們籌畫籌畫。」
「爹，兩畝地也不算大，我們不能學你種種山藥就好麼？」
「不是不好，不過山藥想種得好其實很吃肥力，全種山藥就算阿和他們再怎麼堆肥只怕也應付不來，」謝苗道：「我覺得不能只種山藥。」
「那種麥子吧？」明禾想了想又自己搖搖頭：「不過才兩畝地，而且也不知道趕不趕得上種春麥……」
「我想過了，種太多樣你們也忙不過來，所以最好是種些好生長又方便貯藏的東西。」謝苗道：「山藥、紅薯和生薑都不錯。」
「這樣啊，」明禾失笑：「青禾的西瓜落空啦。」
「真要種西瓜你們可有得累了，」謝苗搖搖頭：「小孩兒家又搬不動大瓜，難道到時專為收成還花錢雇工麼？不值當。真的想吃，在角落裡種個一兩顆就算了，還是得種方便收、好貯藏、價格又好的東西。」
「爹說得很是，」明禾笑道：「種山藥、紅薯和生薑確實比西瓜合適，我們前幾日已經把地整得差不多，又弄了好些河泥回來，接下來阿和會把堆肥做好，只等開春時候借大牛牯鬆土，就可以開始種地。」
開春鬆土、施肥，立春前後種生薑、三月左右種山藥，紅薯則是什麼時候種都可以，接下來再依據時節、天候除草、抓蟲、灌溉、追肥……謝苗愈想愈覺得這樣的安排很恰當，就算是孩子們也能照顧得來。
因又提醒：「開春你們鬆土時記得交待德叔替你們多犁幾回，土挖得愈深愈鬆軟，山藥、紅薯和生薑才能長得更好。我也會替你們挑出好的零餘子和薑塊做種，只要品種好、照顧好，加上天公作美，那收成就不會差的。」
「嗯，我省得，這兩日雨這麼大，阿辰他們幾個都不過來，等雨停了他們一到，我就把爹這話告訴他們。」明禾信心滿滿：「我們一定要幫著阿辰把這地種好。」
謝苗看著女兒眼裡的神采，也跟著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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