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80 鬥毆
面對父親所說的話,吳解一句都沒聽入耳內,像關上一扇隔音門窗,摒除外界雜訊干擾般,帶著疲憊的身心看著眼前上下唇慢條斯理地翕動著,似乎在陳述些什麼,他不加思索想到缺氧的魚兒浮出水面,一張一合不斷地翕動著。
懶得再理會吳清明令他反感的話語,悶不吭聲反身置之不理地走開,直接朝著賴媞媛住處前往,在門口與執勤的護衛低聲交談,探詢丁千里現在何處,得到信息後,即刻致謝離開,完全把吳清明當成不存在的人。
吳清明原以為吳解是來探望賴媞媛,正倍感欣慰之際,沒想不到,只是為了來找昔日墨南的下屬——現職一隊隊長丁千里,吳解和賴媞媛的事都已經成為事實了,他到現在還不肯死心,執意想跟吳痕在一起,這個逆子,完全沒把他剛才說得話給聽進去。
「你想幹什麼?不進屋裡去看小媛嗎?」吳清明為了策劃吳解的事,勞心勞力操勞幾晝夜,並不比吳解輕鬆多少,好不容易才把事情給完成,那知一個不留神,兒子就在他眼皮底下給溜走,直到現在才又出現在他的面前。
吳解勾唇冷笑默不作聲,繼續朝剛得知消息方向前去,吳清明也不想再跟他起爭執,免得在外人面前有失身分,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氣惱,默默`跟著吳解一同前行。
他們才剛抬起腳離開,不遠處隱密角落有人正低聲交談著,而出聲的人,正是慫恿皮子休尾隨吳解一同走的泥泥,她指著吳清明背影問:「跟他在一起的人是誰?」
「妳才剛動過刀,不好好待在屋裡休息,急成這樣,小心傷口——」皮子休護住泥泥身子,深怕她動作太大傷口裂開,她不喜歡有人碰觸,稍微避開他的接近,但又想起此時還不宜與皮子休發生太大衝突,順著他一點,而且對她們來說,這點小傷口只能算是家常便飯習以為常。
「你懷疑你家男神吳解的技術嗎?快說,那人是誰?」泥泥用吳解來懟他,逼他快點回答她的問題,皮子休弱弱小聲回答:「他爸爸……現在可以要跟上去嗎?」
皮子休看著泥泥聽到答覆愣住半秒,若有所思的低下頭,然後對他說:「算了,你說得對,何必急成這樣,我們回去等……」
泥泥一副失去興致轉身就走,皮子休擔憂地看著她的背影說:「要不然,我先帶妳回去,這裡我熟,大概知道吳解要去的地方,只要找到墨南,我會很快把人帶到妳面前,這樣可以嗎?」
泥泥看著皮子休,這人看來是真心為她著想,自己多少有點感動,姊妹們都說她是個幸運的人,也對,能遇到皮子休這種人,的確多少有點幸運的成分,只可惜好運通常伴隨而來的是霉運,沒有人能一直能擁有幸運,這種幸運只會存在夢想當中,否則她也不會深陷泥沼無法掙脫,往後只要再多幾次好運就足矣,剩下就得靠自己去爭取,「就照你說的去做,我們先回去。」
皮子休暗自竊喜,沒想到泥泥會回心轉意,願意聽從他的勸解,接著還又以軟綿軟綿的聲調對他說:「皮皮,如果你有很多的幸運,會不會分給我一點,我只要一點點……」泥泥用食指和姆指湊到唇邊比劃說著,那樣卑微渺小的模樣,好叫人心疼,皮子休豪氣干雲拍拍胸脯保證地說:「那會只分給妳一點點,只要我有,全部都給妳。」
「好的,就這麼一言為定。」泥泥伸出小指,皮子休立即跟進回應,兩人拉勾勾蓋印章,立下彼此心靈的契約。
面對二世祖蔡麒麟的頤指氣使,一隊護衛被呼來喝去,看在丁千里眼裡十分刺眼反感,經歷昨晚風波,一肚子氣無處發洩,有人自動送上門來,態度還是有目共睹的惡劣,正好師出有名,準備好好地修理教訓他一頓,順便出出這口惡氣。
蔡麒麟嫌棄護衛不夠盡忠職守使喚不動,什麼要開遊艇出海,推三阻四說一大堆理由,連他吩咐自己的保鏢也被護衛們阻止,不過是靠著護衛武器先進,輾壓他的貼身保鏢,有種赤手空拳比一場,看誰比較厲害……,蔡麒麟拉拉雜雜抱怨一大堆,越說越帶勁。
丁千里冷眼旁觀蔡麒麟口沫橫飛盛氣凌人的模樣,心裡早已天馬行空地跟著他對罵起來——你以為自己在清水島是來度假遊樂,還想開遊艇出海,要是不小心出海被浪給捲走時,還不是我們這群倒楣鬼要負責,最好是你自己把自己給搞死了,那就會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省得在這裡瞎折騰,嫌我們工作還不夠繁重嗎?被人指派抽調人力,跟在你們這些公子哥兒身邊,負責保安還得擋子彈,隊長在的時候,你敢上門來隊上吭上半句嗎?只不過是看到我剛接隊長的職位,想給我下馬威,好呀,就稱你的心如你的意。
先處理蔡麒麟抱怨一隊護衛,不夠盡忠職守使喚不動這一點,丁千里為順應他的要求,刻意將昨晚監控在旁的護衛,全數調換回蔡麒麟身邊去;原本一隊的隊員個個面露喜色終於可以歸隊,蔡美謠原先安插的隊員雖心生不悅,但當著大家面前,也只能聽從名義上是隊長的指派,反正他們後台一直是蔡家,相信同是蔡家一分子的蔡麒麟,不至於對他們怎樣,至少下場沒有原先一隊隊員慘。
安排好隊員後,丁千里嘴角耷拉,態度嚴肅正面迎向蔡麒麟說:「現在你手上應該都是使喚得動的好手,而你又針對我們一隊隊員實力有所質疑,你想怎樣比,我們理當全力配合。」
蔡麒麟思忖著丁千里話中含意,這小子平日畏首畏尾躲在墨南身後,只會以墨南馬首是瞻,現在沒人倚靠,還能被提拔出來取代墨南的職位,大概阿諛奉承的嘴上功夫占大半,以前他也曾懷疑過墨南,是仗著賴媞媛裙帶關係上位的,不料在莊園正面衝突時,卻領教到他的霹靂手段,為此他曾被警告過,忍耐著不去找一隊的麻煩,現在終於迎來墨南失勢的時候。
本想在這裡看到墨南落魄的模樣,卻不幸撲了空,枉費他帶足了人馬,還精挑細選得力助手來到這裡,現在他已將原一隊的人給退回去,換過來都是蔡家本派系的人,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打一打落水狗,看不到墨南沒關係,從旁敲打曾經是他的跟班,現在已是一隊隊長的丁千里,也算是間接給墨南難堪,滅一滅他一隊的威風,當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打!先出這口氣再說,搞不好待會兒把他們打得死去活來的時候,能引來墨南那位大魔頭出來救場,那就更加完美了。
兩方人馬正式商議決定PK的方式,蔡麒麟以為丁千里如此爽快調換人手給他,是種示弱的舉動——想要蔡麒麟能夠見好就收,不要給他們一隊太難看了。
丁千里這小子想法也太過單純了,現在才知道後悔未免太遲了,蔡麒麟這次是有備而來的找麻煩,志在必得專程過來砸場子,目的就是要毁掉一隊的威信,要怪就要怪他們前隊長,不懂得收斂自己鋒芒,得罪了蔡家的人。
為了節省時間逹到下馬威最大功效,蔡麒麟就直接挑他貼身保鏢中,最強悍武力值最高的領頭人單挑丁千里,進行一對一格鬥。
一隊隊員聞言大吃一驚,雖說丁千里已經是隊長,但在他們印象中的小丁,一向在武術上少有出彩的表現,而且雙方體形上有點差距,簡直是重量級對上羽量級,不禁個個開始不安擔憂了起來;這時的丁千里悠然自得的模樣,彷彿是在說——就等你這句。
好整以暇將身上的器械解下,鬆泛鬆泛一下手腳筋骨,看著對方肌肉虬結壯實的胸膛,這是來選健美先生的嗎?需要穿得如此緊繃凸顯自己的肌肉嗎?在他印象中,只有吳解的太平洋寬肩身材,才算是一等一的好,他不至於像對面這位老兄練得如此誇張,丁千里忍不住低下頭拉開領口,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
這下意識的動作,引來對方全員哄堂大笑,一隊隊員有人開始嚥了嚥口水,有人扶額搖著頭,個個恨不得以身頂替上場,丁千里聳了聳肩,朝對手露出個謎樣的笑容,「墨南隊長也沒有像你這麼好的身材,可是他還不是照樣打爆你們,把莊園攪得一塌糊塗,我說得對不對呀~」
丁千里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狠的話,聽得蔡麒麟勃然變色怒目圓睜,一隊隊員聞言喜形於色恢復了大半的信心,大伙開始為丁千里加油助威。
吳解就是被這鼓譟吶喊聲給吸引過來,難得見到丁千里那張稚氣未脫的娃娃臉,殺氣騰騰矯健俐落的身手,游移在大塊頭對手的周身,完全不屈居於下風,反而有種戲耍對手的意味,小丁完全像變了個人似地判若兩人。
這位深藏不露總是躲在墨南身後的小影子,初露鋒芒全場震驚,可見墨南眼光獨到,也難怪一隊隊員會欣喜若狂,在場中嗨翻天鬼吼鬼叫。
以德服人,需要長時間才能日久見人心,只有以真實的本領,才能立竿即見影收服人心,看來丁千里這一戰,隊長的位置坐穩了。
再望向蔡麒麟,吳解黑睫半斂,冷颼颼勾唇,吳清明也看到在場情況,本想開口阻止,卻聽到吳解開口冷冷一句:「別管。」他一想也對,這時候大夥正在興頭上,管了也沒人會聽,最重要是他也還沒有到達那種高度,可以去支使阻止場中的人,那又何必去得罪蔡家的人,在旁邊看看熱鬧就好,小打小鬧就當成活動活動筋骨,只要不出人命都是小事。
蔡麒麟見到保鏢腳步虛浮漸露敗象,再也坐不住,起身往打鬥場上直衝,這也牽引帶動護衛以及保鏢們的跟進,一隊這裡一瞧,對方來勢洶洶,當然也跟著群起而攻之,一場大混仗蔓延開來,原本的單打獨鬥演變成眾人鬥毆的場面。
吳解第一時間衝入亂仗當中,藉著眾人拳打腳踢的掩護下,精準瞄到蔡麒麟身影,就近將木椅踢向蔡麒麟下半身,丁千里眼見機不可失,使了一記反踢平沙落雁,將蔡麒麟身子硬生生迎向椅背,也不知是吳解調得角度太過刁鑽,還是丁千里反踢上揚弧度有夠精準,椅背和蔡麒麟命根子正面邂逅,兩人見得逞後,心靈相通點著頭,這一齣搭配主演,堪稱相得益彰「完美相遇」的大戲,配上蔡麒麟淒厲慘叫聲,全場餘音繚繞響徹雲霄,吳解和丁千里兩人身影快速交錯而過,各自使了個眼神,十分有默契地暗自擊掌會心一笑。
哀號聲讓混亂場面停頓下來,吳清明立即跑向人堆中,撥開圍繞的人群,察看聲源處,蔡麒麟臉色蒼白緊咬牙關捂住重要部位,圍在身旁的護衛和保鏢,個個面如死灰六神無主,吳解理所當然也得過個場,晃晃悠悠來到蔡麒麟身旁,高高站立冷眼「關愛」看著蔡麒麟。
已經有保鏢立即打電話稟報蔡滿江知道,而才剛被調換的蔡家眼線護衛們,個個面無人色,才到蔡麒麟身邊不久,就要面臨承擔這種重大失誤,接著還要遭受嚴重懲罰的局面,事情怎麼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該不會是有人使絆子,製造出這種下瑒,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陰謀,而實施陰謀行為的操控者,就是眼前這位看似人畜無害娃娃臉的丁千里,是他使詐玩陰的,趁大夥互毆混亂場面當中下毒手,不然怎麼會如此好巧不巧地蔡麒麟受傷了,這樣既能教訓報復蔡麒麟出言不遜,又能把他們這些眼線給拔除,甚至還要遭到上頭的懲罰,多麼完美的一箭雙鵰陰謀。
蔡麒麟在莊園時,已經被吳痕重創一次的命根子,好不容易恢復個七七八八,如今又被吳解和丁千里暗地裡聯手打到有斷根的危機,即便好了,還能舉得起來嗎?
吳清明當機立斷,吩咐旁人找東西先冰敷,盡快將人送往手術室,他吩咐身旁的吳解,去準備幫蔡麒麟動手術,在大夥七手八腳忙碌著,有人去準備冰敷,有人找工具搬運痛昏過去的蔡麒麟,也就是在大夥忙亂中,蔡滿江接到通知後,火速趕了過來。
一瞧見兒子竟然又是傷在命根子,只能徒嘆奈何,恨不得將圍在他的身邊的保鏢和護衛大卸八塊,護主不周要他們有何用,再看到吳氏父子,更是恨得牙癢癢,敢怒而不敢言,怎麼兩次發生命根子事故時,都有吳家相關人的身影出現在現場「觀禮」?這是不是代表蔡滿江父子跟吳家八字極其不合,注定命裡犯衝。
吳清明跟蔡滿江解說明蔡麒麟大致傷況,現在最重要的事,是盡快幫他進行手術,他自薦由他們父子兩人親自操刀,蔡滿江一聽遲疑了半晌,心中卻是想著——這還了得,他們家傳宗接代的「寶貝」,怎能落入吳家父子的手裡,那怎可能還有活路。
於是他開口推辭,言明已經在來的路上聯絡過墨世居,請他趕來這裡幫忙診治,到時就由他們三人聯手為蔡麒麟診療動刀。
吳解冷眼旁觀父親以及蔡滿江,難得被推崇為至高無上醫界高手的父親,也有吃癟退貨的時候,在別人心中還比不上墨伯伯那雙妙手回春的開刀技術;不過蔡滿江這信心滿滿地擺出這麼大的陣仗,想要他們三個人同時為他兒子聯手診療,不過是個海綿體的東西,難不成一人分配一根看管負責,看來他還是有點警覺性,知道要提防著他們,他們父子兩人他信不過是應該的,連他事先通知的墨伯伯,也害怕他有什麼其他的小心思,畢竟他家墨南上次可是毁掉莊園的兇手之一。
說好聽是三個人聯手,萬一出差池,是不是剛好一起殲滅除理掉,為他們家蔡麒麟的命根子負責陪葬,不要以為他們蔡家和賴家聯手做好事前準備,就能無後顧之憂,在密室中那些賴蔡家族權貴們的小蟲、小卵可都全部被他動過手腳,吳解就是想看看他知道後,還敢不敢對他們三個人提出如此倨傲無禮的要求。
這世間的事,一向破壞遠比重建維護來得簡單扼要,基因設計編輯所需耗時久、費盡心力,在精密的研究中反覆實驗,稍有不慎所造就出來的結果,往往是無法預估的,想像中的完美,出來卻在其他方面崩坍也是常有的事,反而被認為是缺陷,有著出其不意的理想狀況發生,所以不完美中的完美,才是最好的狀況,生命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出路,人生而不完美,自認完美才是最大的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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