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entium（寂靜無聲） - 第三章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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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SURVLADISLAVA

Oct 8, 2023

139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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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池向窗外望著這個她十分陌生的城市，她竟一時說不出什麼該說的話來，只好把伊戈爾委託給她的文件盒又往懷裡抱緊了些，她可不敢把客戶的東西弄丟了，不然她可能會被伊戈爾殺了。

思緒莫名飄到了伊戈爾拿著武士刀的樣子，想了半晌，遲池覺得不太對，停止了自己奇怪的幻想。

伊戈爾隔一陣就會問問她進度如何，這讓她倍感壓力，但總不能是把這些壓力發洩到伊戈爾身上，他看著也怪可憐，大學改制，他似乎得很快失去工作，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從宿舍搬出去了。

他們約見在一個咖啡廳裡，遲池把翻譯稿擱在桌子上，以及把報紙的原本輕輕放在另一邊。咖啡店的服務生優雅地遞上一份菜單，這家店似乎是戰後才開起來的，菜單上只寫了中文，伊戈爾皺著眉愣了一會兒，把希望寄託於底下的拉丁字母，可惜是義大利語，他也看不懂。

“你想要喝什麼？”

“不知道，和你一樣的吧。”

伊戈爾放下功能表，然後開始閱讀起遲池的手稿來。

“原來他以前還在製造武器的地方工作過嗎？我甚至不知道。”伊戈爾生怕放過一個字似的，拿著他的單片眼鏡仔細看著。

“往後看，我記得有一處很仔細的寫了他的生平。”

“我當時應該去工業學校的，這樣沒準兒還能有機會去蘇聯進修。”

他沒停下往後翻的手，但仍舊那樣惋惜的感歎著。“去德國也不錯，我可以從陸路去蘇聯。”，仔細寫著他那位高官父親生平的那一頁在筆記本的那面，這裡詳細記錄了他父親如何從蘇聯最好的大學畢業，參加學生集會和共產運動，最後走到政府中，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官員的一切。在翻譯時，遲池注意到，這位蘇聯官員有一段在遠東製造廠的經歷，伊戈爾想來就是那個時候出生的。她具體地推算了時間，伊戈爾還要比她小一些。

他珍惜的看著這些資料，或許第一次，這些文字這樣清晰地出現在他面前，他能如此輕易地明白上面陌生的字母和單詞是什麼意思。

看完那一張紙，伊戈爾沉默著，似乎被抽走了魂一樣，遲池也不忍心打擾他，安靜地喝了口咖啡等伊戈爾回過神來。咖啡廳迴圈播放著不倫不類的中文洋曲，比起上海來，這裡讓遲池感受不到任何美感。

過了很久，伊戈爾才重新打起精神，問遲池能不能幫他一個忙，這是他在這兒認識的唯一一個中國人了。

“什麼忙？”

“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把公寓賣一些出去，我怕過段時日政府就得強行把那些財產征走了。”

政權更迭，總是有人會有這樣那樣的擔心，況且伊戈爾其實並不真在杞人憂天，遲池毫不懷疑國民政府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一些？你那個親戚到底給你留了多少。”

“我不確定，我回去可以把證件給你翻出來。”

“他很富裕嗎？我說你的親戚。”

“他是臺灣銀行分部的經理，在臺北還算是個有錢人，他兒子戰死了，所以把在台的財產留給了我。”

說起他的親戚戰死，伊戈爾似乎有說不完的雀躍，甚至在說完財產這一單詞的時候將要笑出來，但又看向遲池，把那笑容強收了回去。

“你好像還挺開心。”

被遲池說中內心的想法，伊戈爾害羞的把眼睛移開，轉而看著面前的咖啡杯。

“是這樣……他的兒子在我住在他家時總是針對我，所以聽到他死在南部的時候，我真的傷心不起來。”

說罷，伊戈爾又歎了口氣，該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記憶。

“真可憐。” 遲池學著那些歐洲女人一般多情地感歎著，原諒她英文安慰人的水準真不怎麼好，不然她也不會即興演繹這幅矯揉造作姿態來。

“沒事，都過去了，畢竟現在我還有些錢。”

“真是，大夥兒都挺不容易。”

說完，遲池真是想扇自己個嘴巴，這樣冰冷的敷衍的話是怎麼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或許是咖啡刺激了她的精神，看到伊戈爾並不太明白的眼神的時候，遲池忍不住笑出聲。

“對不起，我想想再換句話。”

“你覺得：你真可憐，但你還有錢，所以也沒那麼可憐怎麼樣？”面前的人喝咖啡的手頓了頓，最後連半滴都沒送進嘴裡，又往外看了看牌子，確定他們來得是咖啡廳而不是大煙館。

“對不起。”

看伊戈爾反應平平，遲池終於是試著再當個正常人。

“無妨。”

雖然嘴上這樣說，伊戈爾還是又再拿出菜單翻了翻，反復盯著他們點的那杯仔細研究，生怕看到一個寫了摻了成癮藥的詞彙。

直到最後遲池不再那樣興奮，他才作罷。

“我的公寓如果不太好出手的話可以便宜些，但是要很快拿到錢。”

轉而，伊戈爾又提起他的公寓來。

“錢你打算做什麼？”

“不知道，可能會寄給我的母親，畢竟我一個人也用不了那麼多。”

“真是個好兒子，你母親在日本嗎？”

伊戈爾點頭表示肯定，但是也沒多說一些什麼，他還是對他的父親更感興趣，至少遲池看起來是這樣，也或許只是因為不瞭解罷了。

關於他的家世遲池不便多問，伊戈爾不過是她的一位臨時老闆，等哪天時局再變，他被請回日本了也說不定。

天色又變了變，是將要下雨的模樣，來台這樣久，令遲池最不適的是這說下雨就下雨的天氣。她從包裡翻了半天，也沒找出把雨傘來。但伊戈爾早有準備，遲池看了半天他的傘，希望伊戈爾能紳士的把傘讓給她。

但結果總是讓她失望的，確實她也沒什麼理由要求一個只見過幾面的男人這樣做。

遲池把包放在頭頂，趁著雨還不大，她也方便冒著雨回去。

“很高興和您一起喝咖啡，等我再有結果的時候會……”字還沒說出口，天上的雨就如同瀑布一樣撒了下來，咖啡廳門口，將要開門的遲池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的一幕，她的鞋上和手上被濺了一些雨水，讓她即刻就收回了手。

“可真不幸，我得等雨小點再回去了。”

遲池甩著手上的水滴，望了眼窗外的模樣，打算送伊戈爾離開。

“雨不知道要下多久，不如你跟著我去我家坐坐？總比在這乾等著強。”

面對伊戈爾發出的邀請，遲池想了半晌，也說不出答應的詞句來，她擺了擺手，再等會兒吧。

伊戈爾撐著傘走了，留下遲池又點了份簡餐，可惜就像伊戈爾說的那樣，雨下了又下，咖啡廳都快閉店了，也沒等到雨停。

遲池又看著窗外，看來今天她得就這樣回去了。伊戈爾旁邊的咖啡廳離她家並不近，她甚至憑空生出些對她這個不夠理解人的客戶的抱怨來，即使伊戈爾給的報酬很高，但不可否認的，還是給她帶來了不便。

正當她下定決心打算冒著雨回去的那刻，伊戈爾又出現在了她面前，手裡拿著把傘，在咖啡廳的門口遞給遲池。

“看來今天都不會停了，這麼晚你也很難回去，不如就先去我家等等吧。”

伊戈爾又再次對她發出邀請，遲池也顧不得什麼添不添麻煩的，當務之急是找個落腳的地方，她也只能同意。

雨下的太大，伊戈爾來的時候甚至被淋濕了些，當然她也好不多少，回到伊戈爾家的時候，兩個人都渾身雨水。

他所謂的“家”要比宿舍看起來好的多，雖然沒什麼人氣，更沒有女主人的氣息。遲池不禁想到，伊戈爾的妻兒或許也在日本，而他這樣一個負心漢，可能和那些男人一樣，從來沒想起過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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