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相遇是我此生最大的奇蹟 / 不幸 - 在那一天遇見你——折翼之鳶

　　明知道這是陷阱，藍錚仍舊孤身走進陰森的廢棄大樓。冬日寒風從早已破碎的窗鑽進來，打在他厚重的黑大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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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衣上透著極淡的煙硝味與血腥味，那是無數場戰鬥經年累月留下的痕跡，與他有臉橫過眼睛的刀疤、自帶的凌厲氣息，像是一把尖銳的刀，隨著他囂張的腳步聲，穩穩的、狠狠的切割死寂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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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定，藍錚吐掉唇邊已燃燒到底的煙頭，一雙細長的眉眼冷冷掃視幾秒內就將他圍在中間、全副武裝的黑衣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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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輕巧短小的匕首、到必須扛在肩膀上的大刀，甚至還有可能是從別的時間線盜來、明顯來自未來的熱能刀……被數十種兵器團團包圍，藍錚卻依舊笑得輕蔑、笑得游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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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知道，沒有人能和他匹敵，又人數超越一個數量時，他只要熟練的避開那些攻擊……那麼遭殃的就是那些打算背後補刀、卻閃避不及的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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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約莫剩下五六人時，他才把一直藏在大衣裡頭的手伸出來活動活動，以他最習慣使用的開山刀，直接捅進幾人的胸口或太陽穴，結束他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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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藍錚眼裡，那不過是一場屠殺。但外人來看，那是刀光劍影、數十人殺聲震天價響，卻是越來越安靜、恐懼逐漸猖狂的淹沒眾人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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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錚甩了甩他的開山刀，上頭的血跡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他蹲下身，隨手摘下一具屍體耳邊的耳機，冷冷地道：「沒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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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畢，他不在意對面的答案，徒手捏碎那小巧的藍芽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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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這裡沒有他要的交易品——都說是陷阱了，當然誰也不會帶來——便起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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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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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預料之外的聲音，讓藍錚瞬間全身緊繃，眨眼間已從他的大衣裡摸出手槍，對準兩公尺之外那突然開啟的大門，與陡然之間出現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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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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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門打開的那一刻，他已經射出一槍，但本該落在來人約莫肩窩甚至心臟的子彈，卻只從肩膀擦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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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錯估了，那不是具有戰鬥力的成年男性，而是一個已經瘦得只剩皮包骨、頭髮全被剃光、臉頰凹陷、全身赤裸、布滿乾涸血跡與綻開的皮肉的瘦弱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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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皮半闔，眼神依稀只看見一抹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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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窩……」這只是下意識的喃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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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喉嚨大概是毀了大半，讀著她龜裂的嘴唇才知道吐出的氣音是什麼意思，卻沒想到下一秒，她白眼一翻，直接昏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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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錚舉著槍，謹慎的朝她走進兩步。望著沒有任何衣服遮蔽、傷口可怖的身體，確認那些不是偽裝之後，他大概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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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路人哪，卻是可憐的、被迫折翼的同路人。藍錚起了一絲罕有的憐憫，解下了他的黑大衣，幾乎完全包裹住這只剩一把骨頭和腹部的女人，離開這片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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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故事太長，就從這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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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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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瞞著藍錚，她最後還是駭進系統裡，接取這份標榜最高危險等級、只有藍錚才有權限發配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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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幽暗的碼頭倉庫中，望著幾十名包圍著她的人類和武器，她垂著纖長的睫毛，無人望見她眼中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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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在這樣的場景之下，被藍錚給救了出來，是嗎？但那時的她身心靈受創太深，這些事情靠著的都是他人轉述，她卻像是在聽故事一般，沒有太大的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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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藍錚本來是不在意她的，將她救下之後，便將她扔給他的老師照顧。直到十年前的那場惡火，將師居燒毀、老師葬身火場，她才來到藍錚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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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鷹就只派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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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面對幾十人的蔑視與訕笑，她只是漠然，讓開山刀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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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毫無誠意，蒼鷹，也不需要用心。」她的嗓音柔軟，像是被鳶兒的羽毛拂過一般舒適，卻沒人知道，那也是代表死亡的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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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出同門，她的戰鬥步法和藍錚相似，卻比男人更多份輕柔靈巧。一把利刃在她手中，分割無數頸項、貫穿無數胸腔，猩紅濺上她的白色衣衫、刺激了她無波的深深眼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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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鬥，是她在老師死後唯一鮮明的時刻，但在血腥交鋒過後的她，卻像是被抽空了靈魂的破娃娃，被無盡的空虛，啃噬著早已沒有任何知覺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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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命，都是藍錚救的，卻不明白，藍錚為何要數次把她從死神的鐮刀之下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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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分明是唯利是圖的領袖，照理說該好生利用她一番，卻不知為何，藍錚只是以複雜的眼光望著她，從來不主動發配任務給她、也不阻止她盜走那些任務擅自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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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了？」他蒼鷹一般的眼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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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她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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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沒有受傷？」他捻熄了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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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她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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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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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不讓她去嗎？為什麼現在還這樣問她？先是空虛咬噬，而後無盡茫然……此刻她的情緒翻攪起不悅，卻一時找不到宣洩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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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內心衝動、表面卻依舊平靜。她刻意選擇這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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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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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是你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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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是妳自己的。」隔著煙霧，他眼底銳利的光仍舊逼視、剖析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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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她的眼一瞬黯淡。每每遇到這問題，她便會吃下敗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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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是你的。」最後，她輕輕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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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接續的是無盡的沉默。而她只是披著一身血腥的氣息，低著頭、等待他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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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他不會滿意她的回答，但於她而言，這條命若不是別人的，那麼她沒有活下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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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命……她的命對自身而言，早已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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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藍錚歎了口氣，「……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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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往常的，她脫下那件沾滿鮮血的外套，底下單薄的吊帶背心，掩不住的是胸口那隻傲然的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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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從來沒想過，她也會成為他的麾下將，還是個叛逆與乖順並存、他寵不起、也斬不下手的一枚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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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涼的氣息靠近，安靜的爬上他的膝蓋、窩進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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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倦鳥歸巢，卻不知這是不是她要的那座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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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她這樣了無生氣的模樣，說實話，他很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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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命不該是他的，他想看見的是那個在老師身邊、露出牙齒笑得像朵向日葵的女孩，那像是從太陽那偷了一點日光、裝在眼睛裡閃呀閃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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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不過是順手為之，但第兩次把她從鬼門關前撈回來、甚至放在身邊養著，究竟是對是錯……他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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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把懷裡虛冷的人兒摟進懷裡一點，貴如鷹之帝王的男人，卻在折了翼的鳶兒翅膀下，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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