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屋 - 01a.楔子

「藍可兒？有什麼大不了的？」女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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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該怎麼講呢？從小到大，在玻璃屋遇到了這麼多的事……離奇的事，已經沒什麼大事能在我心中掀起丁點兒波瀾了，例如，佳特洛夫事件、福島便池藏屍案，又或者，藍可兒。

當然，說毫無波瀾嘛，其實是有點太抬舉自己，畢竟，那些老高啊、X調查、Odd Cactus之類的頻道，我還是會看一看……嗯……偶爾看一看，嘖。總之，利用日常例行的經驗取代大腦中舊有的不好回憶，也算是幫助自己走出陰鬱的方法吧…。

但無論無何，我從沒聽過哪個youtuber在「藍可兒」這三個字中埋下這麼多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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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現在，坐在我面前的林瓖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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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不對嗎？」我戰戰兢兢地問：「現在提到藍可兒？」

長髮的女孩面無表情地盯著螢幕……跟裡頭某人正在吊死的影像，「你都大三……快下學期了，還相信這些無稽之談？」

我挑了挑眉。

她嘆了口氣，關掉播放程式，打開Chrome，在youtube中搜尋了一番，然後找到藍可兒在電梯裡的原始影片：「新聞嘛，不過就是平凡無奇的日子裡，於是，被長官逼急的小記者就不得不昧著良心說故事，將一件平凡無奇的小事炒作成千古奇案，這樣才能榨出更多的收視率跟廣告收入，從這個…，」林瓖晴點了點螢幕，跟裡頭正在走出電梯華裔女生，「從這個可憐的死人身上，榨乾她短暫一生的殘留價值。」

「呃……。」

林瓖晴再嘆了口氣，「戰或逃，聽過了吧？」

評估與反應——該戰，還是該逃？我點點頭：「聽過，動物遭遇威脅時的標準策略，例如，野牛遇到獅子，會在那瞬間評估逃不逃得了或打不打得贏，然後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反應好……」

「好了好了，」林瓖晴打斷我這個老學究，「你看，」她將藍可兒的影片從頭放起——跳進電梯、彎腰狂按樓層面板、站直背靠牆面、向外窺探、直到再次湊到面板前狂按按鈕，「看出什麼端倪了嗎？」

「她在躲追她的人。」我複述某個網紅——大概是老高吧——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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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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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我沒聽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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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聽錯。」林瓖晴說：「她在玩。」

「呃…，玩什麼？」

「玩把人騙進電梯的遊戲，讓受害者無奈地看著電梯在每一層樓停下來。欸，」她再次無理地打斷我的與駁，同時將影片從頭播放，並停在某個時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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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就是證據，看仔細了：哪個人會害怕到躲進電梯狂按按鈕的人，結果卻將臉貼到樓層面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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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這回我認真看，然後，「真的，她把臉貼得好近…。」

「所以這樣要怎麼知道壞人追來了？一般來說，不是該慌亂地抬頭朝外張望，面板看都不看，隨便亂按就好了？」林瓖晴豎起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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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電影不都是這樣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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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的確，從這個角度來說，藍可兒在監視器前那不合理的動作，在林瓖晴的指點下竟有了合理的解釋？「她看起來確實不像害怕，尤其是按按鈕時，臉那麼靠進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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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不是害怕，也不是逃，而是戰。」林瓖晴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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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

「嗯，就像獅子發現羚羊時，耳膜中只剩下血液的鼓譟，視野裡只剩下獵物的動作。藍可兒也是，她就是獵人，而每個被按下的按鈕都必須是精心設下的陷阱，這樣才能補捉到獵物。因此，她才會如此專注於面板，專注到對周遭的事物毫不關心。所以，她在戰，」林瓖晴讓影片轉到最後藍可兒步出電梯、朝著外頭說話、又向著電梯裡比手畫腳的時段：「包含現在也是，她的肢體動作一直都很一致，也很好解釋——她要把某人騙進設計好的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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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明明就是藍可兒在做最後掙扎的身影啊！「老高……大家都說她在抗拒，想要回到電梯，不要被帶走……。」

「但這沒辦法解釋藍可兒的動作，對吧？」林瓖晴指向藍可兒的頭、身子與用奇怪的角度朝著電梯裡揮舞的手，「所以大家就只能說她的動作詭異。」

「唔……，的確是，大家都這麼認為。」我琢磨著，同時將影片回放，「那妳呢，妳怎麼說？」

「我會說，你看藍可兒的肢體動作：直視監視畫面外的目標目標，表示沒在尋找退路；弓身緊繃，表示準備好，隨時都能撲向獵物；手指著電梯裡面——注意了，這才是重點——她比著電梯想說服來人裡頭是空的，沒有陷阱，但朝下的手心，意味著，」瓖晴用指節敲著螢幕：「意味著她隱藏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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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隱藏了她設下的陷阱，進去之後每一層都會停的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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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所以，藍可兒她從頭到尾都沒害怕，但你硬要說她害怕；她從頭到尾都在挖陷阱，但你硬說她想逃。你從頭到尾都將錯誤的認知套到藍可兒的動作上，」林瓖晴彈了一下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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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會覺得她動作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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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這就是林瓖晴，我的大學同學…朋友……女朋友（雙指交叉），一個有本事將扣人心弦的懸案講成一文不值的女孩。

唉……，別了，我的老高、Will跟仙人掌姐姐。

誒？

不是啦！我想說的是，林瓖晴確實是個特別的女孩——特別是她在班上的際遇，但對我而言，她的特別之處還不只這些，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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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讓我想起了玻璃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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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屋裡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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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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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娟……，我一直以為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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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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