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騎少女的秘密 - 序之一

　　宴會。

　　燈光艷麗、樂曲飄揚。

　　酒杯互相親吻的聲音為在宴會廳中心跳著社交舞的人們演奏起清澈悅耳的伴奏，由人造人組成的交響樂團正如它們在製造時嚴謹的過程那般，演奏著有條不紊而優雅的古典樂曲。

　　今天的宴會是由艾菲爾集團所設，用以宴請公司股東以及合作公司的高級主管，為了今後在商業戰場上能夠一齊奮鬥的慶祝。

　　在全球赫赫有名的艾菲爾集團，在商場上涉獵的範疇包括藝文領域、民生用品、食品加工等等。

　　然而這些都不過是艾菲爾集團買下其他公司後所伸手觸及的事物，實際上艾菲爾集團真正深造的領域在於科技研發。

　　自從數十年前以「自律思考型人造人」的名號所推出的，具有與一般人相仿的思考機能的機器人面世時，時代的腳步就像是被艾菲爾集團所引領一般。

　　不過短短一年，艾菲爾集團所打造的成績已經足以令其留於史書，接下來的數年更是以製造人造人的科技進行改善，推出多方面的型號。

　　農、漁、工、商業都有艾菲爾集團的人造人行跡存在，人類的生活因此得到質的提升，人類所難以進行的大小建設透過人造人的多功能性而得以實行。

　　世界更因此踏入全新的階段。

　　這一切都得歸功於此刻站在宴會社交區中央的年邁男性——羅南·艾菲爾所帶領的科技團隊、以及其同時身為商業人的精明腦袋。

　　「艾菲爾先生，你看上去和三十年前登上世界舞台那時相比是真的沒什麼老啊！」

　　「就是、就是，這都已經五、六十歲了吧？」

　　「哈哈哈，你們真是說笑，我這不是已經慢慢的退居幕後了嗎？時代已經不在聽我使喚，這不就是在告訴大家我老了嗎？」

　　蒼白的頭髮被整齊梳理，略帶皺紋的堅毅面龐上滿是笑意，一身整齊的西裝被底下健壯的身軀微微撐起，若不是因為這個男人所說的話已經被各大媒體大肆宣傳過，站在他身邊的幾位上流豪族肯定只會當他是玩笑話。

　　不遠處的少女，愛麗絲·艾菲爾一邊與試圖建立關係的人們寒暄幾句，注意力卻始終落在宴會的主角——羅南·艾菲爾身上。

　　今天的她不過是作為羅南的女兒，一名世界級集團老闆的千金出面這場舞會，一方面是為了能夠接軌上流社會的社交關係、另一方面則是訓練身為未來艾菲爾集團繼任者的待人處事。

　　正值青春年華的她，潔白的長髮經過專人細心打理成華麗的髮型，她並未如其他在宴會上的女性一樣往自己臉上添一筆柔弱之色，甚至可以說，愛麗絲·艾菲爾是確確實實的繼承了羅南·艾菲爾那份堅毅之情的繼任者、後代子女。

　　與同齡人相比高挑的身材讓她同樣成了這場宴會受人矚目的對象，無論是為了她的美貌而來，或是為了她背後的家世背景而來，此刻的愛麗絲都正接受著無數人的善意和好意。

　　「愛麗絲大小姐。」

　　「謝謝。」

　　接過人造人侍從端來的雞尾酒，愛麗絲藉機將此刻正在談論的話題做了收尾，向後輕踏一步，不急不徐的轉過身準備離開這充滿意圖心的社交圈。

　　一直以來，愛麗絲都對由自家公司所製造的人造人抱有好感，尤其是當這些人造人偶爾能幫助自己做到些什麼的時候就更是如此了。

　　以優雅的步伐穿越人群之間，愛麗絲自然而然的走進羅南的視線之中，與剛結束寒喧的父親相視一眼。

　　猶如象徵艾菲爾一家的湛藍眼瞳互相傳遞著無聲的訊息。不過幾秒的時間，父女兩人像是結束了什麼對話一般，羅南先是頷首揚起如月光般溫和的笑容，愛麗絲隨即微微傾下腰身，做出不甚明顯的鞠躬禮。

　　過程中並未說出任何話，愛麗絲卻像是得到許可，逕自踏出宴會廳。

　　……………………………………………………

　　「大小姐，老爺對您在宴會上的表現十分滿意。」

　　踏入事前準備好的休息室，一名女僕便迎面而來接待愛麗絲，早已備好的甜餅、茶水都是愛麗絲喜歡的類型。

　　「蕾比，謝謝妳。」

　　「不會，這是應該的。」

　　愛麗絲向著從小照顧自己的貼身女僕予以感謝之情，而她也一如以往的將其接受，這般日常的互動模式讓愛麗絲逐漸將在宴會上表現出的一切給卸下，放鬆下身心享受著這寧靜的片刻。

　　「第一次的宴會如何呢？」

　　「非常差的體驗，完全不想要再來第二次。」

　　「呵呵！很像是大小姐會說的話。」

　　毫不忌諱的說出自己的感想，將厚重的禮服隨意解開，愛麗絲伸手接過蕾比遞過來的衣服。

　　彷彿作為大小姐的教養、矜持隨著身上的禮服一同墜落至高價的地毯上，湛藍的雙眼流露著的是方才全然沒有出現過的興奮感。

　　「很好，果然還是這套衣服更舒服。」

　　素色的上衣、黑色的皮革外套與合身的黑色長褲，愛麗絲順勢解開自己宴會上的髮型，簡單的綁成馬尾。

　　不過換了一套衣服，愛麗絲從宴會上最亮眼的社交之花搖身一變成為幹練的女強人。

　　「明明禮服更適合大小姐的……」

　　蕾比收拾著愛麗絲解下的衣物，看著眼前完全能夠當作男性看待的大小姐，略帶遺憾的嘆息著。

　　「要是穿禮服的時候不用到處和人聊天的話，我可能也會喜歡穿禮服吧。」

　　愛麗絲隨手執起放在桌上的平板，手指迅速觸碰著上面的圖案。

　　一旁的蕾比靜靜的看著愛麗絲手中的平板，上頭正播放著身著裝甲的人造人與穿著怪異的人造人互相戰鬥的影片。

　　「哈啊……這一次鐵騎死鬥的大會中竟然會有『怪盜以撒』出場呢……！」

　　隨手捏起一塊餅乾，愛麗絲豪邁的將其拋進嘴裡，湛藍的雙眼正陶醉在透明板上的激鬥影片。

　　對一旁的蕾比而言，她淺意識一直都認為身為一名女性就該喜歡更加文靜的事物，若不是因為讓大小姐能好好做一位財閥千金的條件之一，就是讓她不受限制的欣賞人造人互毆。

　　不然她現在早就沒收愛麗絲手上的平板了。

　　「上啊！以撒！」

　　「不准輸給那個Cosplay騎士的笨蛋人造人！」

　　「沒錯！沒錯！就該這樣打！」

　　一旁的大小姐彷彿幼齡化了一樣，像個小學男生對著螢幕上熱血噴張的戰鬥大呼小叫。

　　如果說穿上男性向裝束是讓她卸下作為千金的演技，那麼讓她觀賞「鐵騎死鬥」這件事大概就是讓她暴露真面目的鑰匙吧。

　　「大小姐，請稍微注意一下形象。」

　　「沒差啦，反正這裡又不會有其他人在。」

　　原本至少還是坐在沙發上，此時的愛麗絲已經整個人側躺在沙發上，邋遢頹廢的模樣一覽無遺。

　　像這樣的情景早就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蕾比自己也知道在怎麼說也沒有用，只能站在一邊和自家大小姐一起觀賞這鐵血紛飛的戰鬥。

　　畢竟，今天的工作本就不多，等待著蕾比的就只有空閒和無聊而已。

　　參賽者的名字被寫在螢幕兩旁，連同參賽者的照片一起。

　　一邊是穿著神聖騎士服裝的人造人，名字十分淺顯易懂的稱作「聖騎士」，沉重的潔白盔甲頗有遊戲中對於騎士的各種美化。

　　背後蒼藍的披風泛著光芒……不對，那個是光粒子散發器嗎……？

　　蕾比看著逐漸綻放出更加燦爛光輝的聖騎士，這才發現在那復古的外觀上依然能夠看見科技的質感，藍色的光芒順著盔甲的縫隙展露，甚至連其手上所握的長劍上的劍紋也綻放著光芒。

　　在某種程度上，可說是最符合現代科技的騎士裝束。

　　「這可真是……與其拿來戰鬥，不如放在博物館內擺放才更適合這個盔甲的設計啊……」

　　「這妳就錯了，我親愛的蕾比！」

　　「哇啊！」

　　彷彿被觸動什麼神經一樣，愛麗絲奮力坐起身，標緻的俏臉極度逼近蕾比面前。

　　「像蕾比那樣的想法已經不能通用於所有藝術上了！所謂的藝術不應該只是像書本繪畫那樣只能長久留存！像是煙火這樣一瞬即逝的美麗也可以稱作是藝術對吧？像電影這樣透過連續的影像傳達思想的形式也是藝術！」

　　就像是宣揚大義一般，愛麗絲雙手一張為其接下來的話增添氣勢。

　　「鐵騎死鬥的美好就在於他們以人造人的型式再現了戰鬥的華麗！熱血的戰鬥、激烈的來往、看著美麗的外裝經過殘酷的戰鬥而呈現出破損時的光輝，這正是新世代的藝術啊！」

　　「啊……好的。」

　　「為什麼要敷衍我啊啊！！」

　　蕾比並不把愛麗絲的話聽進去，她始終認為看著美麗的東西被摧毀是一件遺憾至極的事情。

　　稍稍安撫愛麗絲過後，蕾比慢慢觀察起聖騎士的對手——也就是愛麗絲·艾菲爾所支持的「怪盜以撒」。

　　與正氣凜然的聖騎士相反，怪盜以撒的外型呈現黑暗系的風格。

　　一頂黑色的帽子落在鳥面具的上方，身上披著一件鑲金邊的黑披風，當他手握著匕首刺出時，潔白的袖子亦隨著披風飄蕩而展露而出。

　　裡頭穿著的是一件襯衫與黑色長褲、修長的身體讓其看上去頗有紳士的意象，蕾比光是看著兩名人造人的外型，根本沒辦法想像怪盜以撒能夠勝利的畫面。

　　事實也正是如此，聖騎士手中的長劍凌厲而迅速，就像無視於其身上的裝甲一般激烈的揮舞留下湛藍的光芒，一刺一揮都令怪盜以撒只能不斷閃躲。

　　宛如獅子咆哮一般的氣勢推進著聖騎士的戰線，一步接著一步的逼退如渡鴉般漆黑的怪盜以撒，最終將其逼至賽場的角落。

　　聖騎士雙手高舉，向著近在眼前的怪盜以撒全力揮動那泛著藍光的長劍，聲勢浩大且令觀者心底竄過一絲寒意，對於第一次見識這個場面的蕾比而言，這一刀幾乎要讓她對這項競技產業改觀。

　　落在比賽場上時的轟鳴更是透過平板的音響震懾了蕾比，她甚至開始想感謝今天的宴會讓她這個貼身女僕有了空閒來陪愛麗絲觀賞這場比賽。

　　這驚天的一刀讓蕾比猜想著怪盜以撒的下場，若是沒有乾淨的切成兩半，怪盜以撒估計會成為碎裂的鐵塊才是……

　　然而，隨著炸起的煙塵緩慢飄散，站在聖騎士身前的怪盜以撒既沒有受到傷害也沒有做出防禦的架勢，震起的飛石沒有為其漆黑的披風添上任何一點塵埃。

　　鳥面具空洞的雙目與聖騎士頭盔上泛著藍光的雙眼對視，此刻彷彿連聖騎士眼中的光芒也被陰影蒙蔽。

　　『容我獻上最高的敬意，獅心的聖騎士。』

　　塵埃逐漸散去，觀眾們（當然包括看著轉播的愛麗絲和蕾比）都因眼前的景象為之一驚。

　　「竟、竟然反過來踩住聖騎士的長劍……？！」

　　「不愧是我最愛的人造人！把那個只有表面功夫的聖騎士刺死吧！」

　　愛麗絲興奮的吶喊著，手中握著的餅乾不知不覺被興奮的她給捏碎了一地，本該負責清理的蕾比也因為全身灌注在這場戰鬥的最後一刻而沒有立即斥責她。

　　只見怪盜以撒將手中的匕首自披風探出，刀尖優雅的點上長劍的劍鋒，順著逐漸黯淡的劍身打磨向上，悅耳的磨鐵聲正為這場戰鬥的落幕獻上最深的高潮。

　　順著光芒消散的手甲、劃過黯淡無光的肩甲，怪盜以撒的動作並不緩慢，不過眨眼間就來到聖騎士的頸部。

　　但是看在觀眾眼裡，此刻的時間就像放慢了數十倍一般，怪盜以撒的動作、聖騎士逐漸消散的光芒，醞釀於其中的緊張情緒無疑在所有觀眾心中被成倍放大。

　　『Thank you , Good bye.』

　　怪盜以撒持著匕首的手臂華麗一揮，金黃色的液體在空中濺出完美的弧線，同一時刻外場也響起勝負揭曉的鈴聲。

　　「太棒啦啊啊啊啊！！」

　　一旁響起愛麗絲亢奮的嘶吼，蕾比的腦海裡仍然重複著方才戰鬥的每一秒，尤其在最後收尾時，怪盜以撒所做的一切更是深刻無比。

　　——真沒想到……這種東西竟然這麼有趣……嗯？

　　「……誒？等等，聖騎士的脖子是被劃開了嗎？這不是受重傷了嗎？！這時候該怎麼辦？！」

　　被最後收尾的演出給震驚的蕾比，慢慢的才注意到最根本的事情。

　　「誒？！那個聖騎士死了嗎？這個東西是可以直播出來的嗎？！」

　　「放心啦，他們是人造人記得嗎？正因為如此，鐵騎死鬥才會這麼受歡迎喔。」

　　愛麗絲急忙和網路上的朋友們分享這次比賽的感想，絲毫不為那名被刎頸的人造人感到擔心。

　　「好殘酷……」

　　「妳看，他好好的回來了喔。」

　　正當蕾比為這比賽的作風感到皺眉時，愛麗絲伸手指了指平板的屏幕，上面正是方才噴濺血液的聖騎士。

　　『只能說不愧是怪盜以撒，根本不覺得會砍中他啊！』

　　『您的劍太過凌厲，在下著實閃避的驚險萬分。』

　　屏幕中的聖騎士與怪盜以撒兩人接受著賽后採訪，感情融洽的根本看不出剛才還在賽場上激烈往來。

　　「這真的是……剛才還在戰鬥的對手嗎……？」

　　蕾比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看見這樣的她，愛麗絲自豪的挺起束胸過的胸膛，向蕾比分享起作為鐵騎死鬥的粉絲的心得。

　　「『在賽場上了結一切恩怨！』這可是第一代鐵騎死鬥的冠軍——決鬥者的名言呢！」

　　「啊……是嗎。」

　　「所以說為什麼要敷衍我啦！！」

　　蕾比又一次將愛麗絲的話置於腦後，儘管方才確實沉浸在比賽中，但蕾比也不是沒有注意到落在地上的餅乾碎屑，只是手持著掃具默默的盯著愛麗絲。

　　「……」

　　「……我、我先去外面晃晃了！」

　　似是承受不了自己的女僕那冷酷的瞪視，愛麗絲稍稍整頓自己的儀容過後便朝著門外奔出。

　　待腳步聲遠去過後，蕾比才稍稍嘆息一聲，開始打掃起愛麗絲方才留下的髒亂。

　　——鐵騎死鬥嗎……？

　　經過剛才那場比賽的轉播，蕾比也稍稍能夠理解為什麼自家大小姐會喜歡上這種比賽了。

　　「……改天來追追看好了。」

　　蕾比無心的道出心聲，清理的動作像是得到加持一般有了明顯的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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