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盾魔使 - Ch. 13 上一句以後、下一句之前之四

　　回頭看見衣角被小力抓住，艾澤犽頓住步伐，困惑地遞上微笑。

　　「呃……」收回手，玥支支吾吾地飄移眼神，怎樣就是想不出切入重點的好開頭－－天啊，怎麼這麼難？

　　「怎麼了？」

　　艾澤犽依舊掛著柔和的笑，既不催促，也沒有煩躁，玥瞥了一眼，還是只能擠出同樣的發語詞。見玥異常語塞，艾澤犽似乎心生憂慮，就在他嘴角弧度漸降、面容浮現『難道有不舒服的地方沒講出來嗎』幾個大字之際，玥終於發現他變得緊張的面色，趕緊開口澄清。

　　「不是、我沒有其他不舒服啦別擔心！只是……」玥心一橫，決定不再去糾結亂七八糟的事情：「－－你是不是、從耶里佳他們那聽說了？」

　　艾澤犽一怔，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著他。

　　玥以為自己講得過於沒頭沒尾，對方完全聽不懂，連忙進一步解釋。

　　「我的意思是，我們剛到這裡那天，除了我和阿堺跟阿克、另一個傷患，你們有稍微談過了吧？那個時候，耶里佳她……她是不是有告訴你一些事情了？」

　　艾澤犽依然沒有回應，只是繼續看著玥。見到那雙哀傷的眼瞳，玥才意識到，對方一開始就聽明白了。

　　他愣了愣，低下頭，像個孩子做錯事被抓包那般努努嘴。

　　「……你生氣了嗎？」

　　「生氣，當然生氣。」艾澤犽緩緩啟唇，「你什麼都沒告訴我，獨自把過錯一肩扛下，讓我像個笨蛋一樣無憂無慮繼續生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說，我能不生氣？」

　　玥雙肩一顫。這樣毫無起伏、充滿距離感的語調，他從未聽他用過。

　　艾澤犽真的氣炸了。

　　然而，下一秒，艾澤犽的掌心忽然溫柔地撫上玥臉頰，玥愣了愣，抬頭凝望，那張柔和依舊的臉上只有一絲無奈。

　　「可是，我也很開心。」

　　艾澤犽輕嘆，揚起笑意。

　　「你這麼做是為了我，我不可能不開心的。而且，這種決定實在太符合你的行事作風，從小到大，你這點依然沒變，我其實很高興。」

　　玥用力抿唇，感覺到一股熱氣湧上眼眶。

　　他以為艾澤犽會超級生氣，真的很生氣，就算艾澤犽不想原諒也無法理解他當初所做的決定，他也覺得正常。

　　可是不只諒解了，他還說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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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

　　玥糯糯囁嚅了句，艾澤犽笑著摸摸他頭頂。

　　「不過，下次別再這麼獨斷了，好嗎？所謂的責任哪，是所有同伴要共同分擔，別忘了你身邊還有許多人。這一點要牢牢記住，知道了嗎？」

　　玥乖順地點頭，難得聽話的模樣惹得艾澤犽忍不住用力擁抱了一下。

　　「好了，那我要去準備拐杖的製作，你好好休息。等晚餐時間到了，我再來喊你。」

　　「嗯。」

　　艾澤犽走到門前，收拾散落的藥具，然後想起了什麼似地再次轉身。

　　「對了，還是先去見見那孩子吧。他很關心你呢，每天都和我跟耶里佳輪流顧著你，之前也是他先替你們做好緊急措施的，若沒有他協助，治療也不會進行那麼順利。」

　　那孩子？玥皺起眉，只消半秒，腦中便浮現一道身影：「草蕪？」

　　「對，就是那孩子。他現在應該在樓上，你要不要去見見他，至少讓他知道你沒事了？」艾澤犽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雙眼底盈滿笑意：「他也幫了我很多，這幾天常常要我教他各類事情，有他在總是很熱鬧呢，個性也很有趣……像個小孩子一樣。是新認識的夥伴嗎？沒聽你提過。」

　　玥點點頭，「對啊，評鑑上認識的，莫名其妙就纏上來了，不過是個很好的人，實力也很強，跟我一樣是影行素使。」說到這，他忍不住一笑，「他真的超級奇怪的，第一次見面就很怪……你形容得很確切欸，他就跟個小孩一樣，感興趣的東西就好奇心旺盛得不行。」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pXU5XhxMz

　　艾澤犽有些意外地看著玥，然後在玥困惑的眼神中笑了笑：「只是覺得，通常對待不怎麼認識的人，你都得花上好一段時間才會卸下防備……不過我可以理解，草蕪那孩子跟顗一樣，看著都很單純，這幾天相處下來，我也感覺得出來他是好孩子。」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EdCq79VB

　　玥一愣，「是嗎？我戒備心這麼重？」

　　「只有覺得可以完全信賴了，你才會放下戒備。當初你認識耶里佳的時候不就是這樣嗎？這代表你從一開始就挺信任那孩子了吧？畢竟一起經歷了這些，你對阿克司應該也是這樣吧。」艾澤犽揉揉玥的腦袋，「好了，再休息一下吧，想走走當做點復健就上去看看人家，小心別站太久了。」

　　交代完畢，他沒有關上門，端著藥品便走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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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目送艾澤犽直至人影消失，腦袋還有點轉不過來。這些天一下子突然發生太多事情，他怔怔看著門外發呆好一陣子，接著轉頭看看斜照進來的餘暉，然後將頭靠上床頭櫃，安靜瞅著天花板。

　　橘黃日光的斜射角度逐漸拉長，外頭的蟲唧鳥鳴也趨於細語。

　　一向朝氣靈動的眸子早已暗沉得不可思議。

　　「……好，去找人吧。」

　　直到陽光有轉淡的趨勢，玥才揉揉眼睛，慢慢挪到床沿，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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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違的直立令他差點站不穩，等到重心平衡好，他一手扶著手邊家具，嘗試性地跨出第一步，接著緩緩移動後腳，合併。

　　酥軟的無力感讓他有種懸空的錯覺，適時地調整著呼吸，他一邊又向前邁出第二步。

　　頭昏腦脹的感覺並不好受，但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行走、呼吸沒有藥味的空氣，他覺得其他事情都能夠暫且擱著。

　　他一步步緩慢前行，有時候出太多細汗，就會停下來歇會兒，然後再繼續努力。到爬樓梯的階段時，他的速度又變慢了，大約每五階就得休息一下，所幸這條樓梯並不長，他也不趕時間。

　　畢竟，他現在能盡力的，就只有讓身體快些恢復正常了。

　　終於抵達二樓，玥先稍微喘口氣，才扶著牆壁開始走。這裡是燒陶工作室，再裡面一點的房間是空房，當初建造時還沒決定那裡要做什麼，如今拿來當臨時客房，他覺得挺適得其所的。

　　穿過工作室後，玥還沒推開半掩的門，就先聽見裡頭滿溢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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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過幾百次了？我叫阿克司，阿、克、司！已經見過好幾次了給我好好記住啊！雖然我不是很介意啦、但每天都得相處的人好歹也記一下吧！」

　　首先是阿克司的怒吼，玥不必猜，也知道下一句會是什麼。

　　「我根本不認識你吶，別自來熟，真噁心耶！」

　　果然。玥忍不住莞爾。

　　「什麼不認識啊！就說了你第一次搭檔的對象是我！聖戰那天也是一直和你們行動！我！阿克司！到底要說幾遍才會記得啊你！」

　　「……好煩吶，你好奇怪。」

　　「居然還說我奇怪－－啊啊啊啊啊煩死了！為什麼這時候偏偏其他人不在！」

　　「……奇怪，你到底是誰吶……」

　　「你！……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計較！我自己換藥啦！話說、給我聽好，下次一定要記住啊！我真的不在乎但一定要記得啊！」

　　聽到這，玥默默推開了門，打算用自己的現身來轉移再吵下去也是無果的兩人焦點。

　　如他所料，見他打開門，裡頭兩位立刻闔上嘴、瞪大雙眼。

　　「嗨。」他勾起嘴角，輕聲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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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蕪立刻飛奔過去，但沒有像之前那樣直接撲上身，而是小心翼翼地抓住玥的手，焦急地來回審視了一番。

　　「真的是師父？不是幻覺？不是靈魂出竅之類的吶？」

　　玥感到好笑地回握，「你在說什麼啊？當然是真人啦。」

　　「是真的吶……太好了。」

　　草蕪將額頭靠上玥手背，如釋重負地喃喃。玥先是一愣，而後抬起另一隻手，輕拍了下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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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癡二少？」

　　繼草蕪之後，阿克司也一愣一愣走了過來。玥抬頭報以一笑。

　　「你……你醒了啊？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人通知我啊？」

　　聽他的口氣似乎略帶不滿，玥趕忙搖搖頭，就怕他誤會然後又說出奇怪的深閨怨言。

　　「不是、我才剛醒來沒多久，和耶里佳跟艾澤犽聊完就上來找你們了。」

　　「是喔？……啊你的身體咧？看起來虛弱到快死透了，搞什麼啊？」

　　「呃，其實跟你說的也差不多……？就是，傷得蠻重的，要靜養幾個月，還有因為暫時無法自主生產魔力，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得輸入魔力撐著。」

　　「哈？真的假的？那和廢人一樣嘛。」

　　玥不可置否地聳聳肩，他在知道自己變成這樣之後也是這麼認為，沒什麼好反駁。

　　他出乎意料的默認讓阿克司狠狠一滯，毫無波動的空氣逐漸引起後者不自在，煩躁地咂嘴一聲，阿克司抓起落在腳邊的藥布，迅速往身上貼去。

　　把藥換好後，阿克司穿上衣裳、起身，一臉凶神惡煞地逼近門口。

　　玥不自覺靠上門邊，清出路讓對方通過，但人只走到他身邊就停了下來，他還在困惑，就見阿克司斜眼睨著他。

　　不過，他感覺不到和那張臉孔相符的凶惡，而是一種……彆扭感？

　　「喂，白癡二少！」他還不解於自己得出的詭異結論，阿克司便惡聲惡氣地開口了，「我說你，幹嘛不回嘴啊？」

　　「蛤？」

　　「被人說廢好歹也否認一下啊！難道你自己也這麼認為嗎？啊？這是不可能的吧！還有，前幾天在宮殿，那個混蛋一直講一直講，你也不回幾句，到底是在白癡幾點的啊！最少也要回他『上一代的事干我們屁事』才對吧！」

　　「……呃？」

　　「雖然我不清楚前因後果、也不是很在意，但你就那樣隨便任人罵嗎？搞什麼東西！之前我不過說一句你就生氣了，當時的氣勢跑哪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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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有些錯愕地眨眨眼，目光再三於阿克司臉部打轉，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繞好大一圈打氣了。

　　「那個。」

　　「幹嘛啦！」

　　「你真的是傲嬌星人欸，哈哈。」

　　「傲、哈？你搞屁啊！誰、誰傲嬌了啊！我只是想吼你好不好！少以為我有別的意思－－嘖！我要去輪值巡守了啦、閃開！」

　　阿克司漲紅著臉用力咂嘴一聲，人就咚咚咚跑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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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忍不住一笑，雖然這性格著實令人汗顏，不過也是在努力關心他吧……看來他把消沉表現得太明顯了？

　　「師父，你把我晾在一邊，我好傷心吶。」

　　草蕪的聲音幽幽響起，玥這才想起自己的手還被握實著，回頭垂眼一瞧，雪白大眼又驀地放大盯著他，裡頭滿滿都是哀怨。

　　猶豫著該要人先後退、還是先安撫，玥屏息回望無法迴避的眸子，末了一嘆，果斷強壓下近距離對視的驚恐感。

　　……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這樣來驚恐他啊？

　　「好啦好啦，抱歉，可是總不能忽略阿克司吧。」

　　透亮的眼底似乎散著些許不高興，「師父在說誰吶？明明是不認識的人，不用那麼有禮貌回他吶。」

　　啊，忘記他完全把阿克司當陌生人了。玥又是無奈一嘆，置於草蕪頭上的手安慰性地又拍了拍。

　　「我知道了，是我不好。不過說真的，你還是早點記住阿克司啦，不然總覺得他某天會整個大暴走。」

　　「唔？誰是什麼司的吶？」

　　「……算了，當我沒說。」

　　如果手能像平時一樣輕鬆動彈，玥鐵定會撫額兼搖頭嘆氣。

　　草蕪不解歪頭，換來玥表示沒事的微笑，接著他向下看了看玥的雙腳，徒然放開握住的手，朝門外走出去。玥滿臉問號地瞧著走到工作室的身影，只見對方彎腰似乎在尋找什麼，不出幾秒，人又走了回來，只是這次手裡多了一把小椅凳。

　　放下椅子，草蕪扶著玥坐上去，輕輕幫他把腳底平貼地板。

　　「師父的腳踝好像很脆弱吶，左邊復原得不好吧？不要ㄍㄧㄥ著，不能久站就要說吶。」

　　玥訝異「咦」了聲，「你怎麼知……啊，艾澤犽告訴你的？」

　　草蕪搖搖頭，「唔嗯？不是吶？師祖只有告訴我師父身體超級虛、要靜養幾個月、魔力無法自產所以要我跟師母定時幫你輸入魔力，而且我從今天中午就沒見到他了吶。」

　　「蛤？師祖又是什、不對，那你怎麼知道？」

　　「用看的就知道吶？我有學過一些醫療的東東，很簡單的。」

　　看著草蕪俐落地收拾著藥具，玥恍然點點頭，難怪艾澤犽會交代那麼多事情給他做，一般人根本連碰瓶子都不能。草蕪的動作仔細又迅速，玥半出神地瞧著，在對方停下將衣袖反摺起時，他見到白得能隱約見著血管的小臂，手腕細得好像輕易就會被捏碎。

　　他突然想起稍早艾澤犽所說的話。完全信賴的人……看著草蕪手臂上有先前戰鬥時留下的疤痕，玥知道艾澤犽說的沒錯，他大概在這個人毫不猶豫就站在他們這邊、跟著他們對抗西爾埃諾的時候，就已經不再懷疑這個人突然出現又突然黏著他是不是別有用心。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Aa02kouAJ

　　只是，艾澤犽也不是全部都說對了－－他對阿克司好像沒這種感覺。阿克司對他來說……如果當時跟土行使對峙時，追上他跟耶里佳的是阿堺跟阿克司，最後演變成他和耶里佳要跟阿克司一起並肩作戰的話，他覺得自己不會像和草蕪一起的時候那麼放心地任對方發揮－－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WLZBKFHg

　　為什麼？他想不通。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mz1pY5C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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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還正盯著草蕪邊思考邊出神，就見草蕪突然放下用具，接著側身回望，然後兩手負背彎下身，那張臉上是閃著欣喜光亮的笑容。

　　玥一怔。

　　「師父終於對我產生興趣了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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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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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於ＰＯＰＯ、原創星球與Ｐｅｎａｎａ平台上連載，請勿未經同意轉載與使用，歡迎各位到這三處閱讀，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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