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尤】樊籠之中(現paro) - 29.

午後的陽光灑在並肩走在道路上的兩人身上，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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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手偶爾會碰在一起，蜜色的手試探性地伸向另一隻手，先將手指輕放在對方纖長的手指上，接著大膽地探入指縫之間，與其交纏著。另一人的驚呼時，他的手早已被緊緊地扣著，任他怎麼吵鬧都不會被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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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尤吉歐鼓起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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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戀人故意不看向他，只是愉快地搖晃著兩人牽著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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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小幸的學校還有三個路口，這天桐人特地帶著尤吉歐——小幸的艾歐萊茵哥哥，到學校來接她放學，接著三人一起到快餐店還有商場內的遊樂場玩。不為別的，只是在為將來兩人結婚時，小幸能更易接受尤吉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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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將來的某天，他總會跟尤吉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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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突然後方傳來一聲少女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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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便立刻將桐人的手鬆開，慌忙地藏在身後。他望向聲音的來源，才發現是不認識的小女孩在呼喊她的父親。尤吉歐舒了一口氣，卻不著跡地往桐人的反方向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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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望了望他，也沒有執意地跟上，只是對他微笑著說﹕「我們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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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點了點頭，沉默地跟上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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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學校的圍欄前，尤吉歐終於不再望向自己的鞋尖，他抬起頭卻欲言又止，「桐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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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喔。」桐人伸手蹂躪著他平服的頭髮。尤吉歐揚起嘴角，在按下自己胡亂翹起的髮梢時，捏了捏桐人的手。得寸進尺的桐人便湊近一步，以另一隻空著的手親暱地為他將耳朵旁邊的頭髮撥回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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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享受著戀人的寵溺，一時之間竟忘了他們已經走到學校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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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黑色長髮的少女佇在他們面前，他們才後知後覺地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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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幸，放學了﹖」桐人裝作沒事發生似的，半蹲下來，與她在同樣水平的視線講話，眼裡是另一種的情深與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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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然而小幸只是冷淡地回應，甚至將站在旁邊的尤吉歐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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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望了望桐人，再望了望她。他也輕聲地對小幸打招呼，這次她乾脆別過頭，明顯地表達她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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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幸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上學很疲累了﹖」尤吉歐沒打算責怪她的態度，相反他有點擔心這天異樣的小幸。他伸出手，想要搭在她肩上展現他的親切與關心，可是手還未碰到她便被用力地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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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我……」她的聲音冷得像冰那般，盯著尤吉歐的眼神竟帶著一絲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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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收回手，後退了一步。桐人下意識地拽住他的手深怕他會離開，見狀的小幸特地在他們中間跑去，撞開桐人的手，亦不慎將尤吉歐撞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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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桐人緊張地扶起他，憂慮地問﹕「有沒有受傷﹖哪裡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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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對他微笑著搖搖頭，讓過分緊張的戀人安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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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感到內疚的小幸，見到父親只顧著艾歐萊茵，便往反方向轉身拼進全力地跑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該到哪裡，只知道他們的身邊……已經沒有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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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置信的驚訝、被背叛的生氣、失戀的心碎，各種複雜的情緒混在一起，重重地壓在她的心裡讓她快喘不過氣來。她大口地呼吸著，只吸進城市的廢氣，讓人窒息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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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控的淚珠沿著臉頰落下，這次無論是爸爸還是艾歐萊茵哥哥，誰都不會再溫柔地為她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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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桐人扶著尤吉歐起來後，他們才注意到小幸不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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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分開找吧。」尤吉歐轉過身，準備往左邊走，「她肯定還未跑很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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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桐人再次拽住尤吉歐的手臂，「我們一起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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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知道，分頭行動才是最佳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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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是說好要帶小幸去快餐店，還有遊樂場嗎﹖」尤吉歐緊緊地握住桐人的雙手，「然後今晚，我會在我們的家裡，等你打電話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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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特地強調「我們的家」，就是為了讓桐人不用擔心。即使桐人盡量裝作不在意，可自從他曾經跑掉以後，桐人變得更為緊張，深怕他會再度逃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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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看出桐人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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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現在，先找回小幸才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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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害怕兩人的關係會被誰發現，只要離開家裡，就算是約會時也會跟桐人保持距離，並肩走著已經是他們最親密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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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湊近桐人，閉起眼將雙唇貼在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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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便留下愣著的丈夫，還有其他準備接孩子放學的家長跟剛好經過的教職員，揮著手往左邊跑去。桐人緩緩地將手貼上自己的唇邊，仍殘留著尤吉歐的溫度。他揚起嘴角，轉過身往尤吉歐的反方向跑去，同時致電給明日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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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蔚藍的天空染成橙色一片的光準備轉化成深沉的黑色，他已經在城市附近跑了將近兩小時。汗水將他的衣服跟後背都沾濕，黑夜帶著涼風到來，讓他更感到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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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能體會桐人上次找不到他時有多焦慮跟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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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找出一個存心躲避自己的人，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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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各自在城市內繞過不同的路段，唯一能肯定的是她沒有回家或者到桐人的公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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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小幸只是獨自躲起來，而不是被壞人拐掉就好……」電話另一邊的桐人滿是憂慮，可是很快地他便提起精神說﹕「今天都很晚了，尤吉歐要不要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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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躲起來……」尤吉歐跟著喃喃自語，他忽然驚叫一聲﹕「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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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他怎麼居然沒有想起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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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桐人本來想讓尤吉歐先去吃個飯或者至少休息一下。可是他的話還未說完，尤吉歐已經迅速地掛掉了電話。在他準備打開尤吉歐的GPS定位之前，另一部電話震動著，是明日奈的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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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滿懷期盼地希望聽到她說已經找到小幸，可只是聽到同樣疲憊的聲音詢問他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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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奈說她準備到警局報案，即使他們二人都知道這麼短的失蹤時間警方不會認真受理，可是眼看著越來越昏暗的天際，他們只能像是將要溺水的人抓緊每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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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角餘光瞥向被壯碩的男性牽著手的長髮的女孩子，便電話都來不及關上便跑過去，將手按在女孩的肩上，「小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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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那個女孩驚訝地轉過頭來時，他才發現自己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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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壯碩的男性，甚麼都沒說就朝突然嚇到自己孩子的陌生男子揮了一拳。來不及給予反應的桐人捂著臉狼瘡跌在地上，旁邊的觀眾都拿起手機興致勃勃，卻沒人想要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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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搖晃著撐起身來，所幸的是男人只是擱下一句讓他別再跟上的狠話便快步拖著女兒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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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拾起摔在一旁的電話，液晶螢幕恰好朝地面撞去，螢幕上方的玻璃都碎成雪花狀，只能隱約見到短訊的通知。另一部電話那邊，明日奈似乎還未掛斷電話，他只是簡單地回答說他沒事，便匆匆將電話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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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在這種緊張的時刻，他還必須得花時間去修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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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的尤吉歐大概會對桐人沒有立刻看他的短訊而感到奇怪。可是今天他整個心思都放在尋找小幸的事情上，也沒在意電話那方一直未顯示已讀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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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神社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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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今天的到訪並不是想要尋求神靈的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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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過了神社開放的時間，圍欄與大門被緊緊地閉上，他四處張望，然後從較低矮的圍欄俐落地翻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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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落在地面後便朝著右方的小樹林跑去，那邊有一條小路，那只是條被人踏出來的通往後山的泥路，普通人如果想要到後山上的神社參拜，理應走在中央的階梯。這條「通道」通往的方向，只是一個小小的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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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是他曾經的「避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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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沿著記憶中的路段往深處走，樹蔭將僅餘的光線都阻隔在外面，尤吉歐就像是誤闖進黑暗森林的小孩。伸手幾乎不見五指，他只能憑著隱約的光線，讓雙眼習慣昏暗的環境，一步一步的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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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很久沒到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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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實際日期數算大概只有三年多，記憶卻已經很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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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偶爾發現的一處無人的小天地。每當他難過得只想要獨自靜靜地待著時，便會偷跑到這邊來。他早就忘記當時為了甚麼原因而難過得想要消失掉，獨自在城市裡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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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夕陽的餘光下，一道小小的黑影擋在他的前方，那是隻黑色的貓。金色的眼睛朝他眨了眨，輕聲地喵了一聲，就像是在說「跟我來」似的。尤吉歐便跟上小小的黑貓，鑽進這條「通道」。當他到達頂端時，才發現被擋著的天際原來比他想像的還廣闊，白雲與小鳥自由自在地於空中翱翔。往下方俯瞰，曾經跟天空一樣高的大樓，現在都變得像是玩具似的很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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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悲傷跟難過都瞬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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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轉過頭以後，黑貓已經不在。可是他仍然感激那天的相遇，小幸是他唯一提及過這件事的人，亦是他唯一一個帶到這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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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個本來只有他知道的「避難所」，變成了兩人的共同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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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跟桐人相戀之後，每天都被滿滿的愛包圍著，已經不再感到孤獨，他便再也沒到訪過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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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在不知不覺間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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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怪自己的善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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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道的盡頭，當他撥開前方的樹枝時，坐在地上小小的身影轉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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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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