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棄坑】《8》－粉碎篇 - 三章　　　　分崩離析的想像

　　眼睜睜看著面前能力者被人殺害，叶子沒辦法向對方伸出援手。

　　很害怕被殺人者以為自己是金幣的同伴，然後在黑影之中靜待自己成為金幣的時刻……又或是令自己成為廢人，失去在Appetence僅存的自由。

　　來到Appetence的路上，叶子看到很多在城外未曾看過的事物。

　　雖不是壓倒性壞的方面，不過能稱得上好的事物實在不多。

　　叶子認為是眾人，包括自己在內的決定──也即是最初的行動方針錯誤，令大家盡是遇到只能用「悲劇」來形容的事情。

　　如果是唯，她會有怎樣的決定？叶子看著眼前朦朧的少女身影想著。

　　她向自己伸出手，接著又被貨車輾過。

　　眼前不斷重覆令人作嘔的映像，但叶子卻無法害怕蓋上鮮血被子的少女。

　　他認為這是少女給自己的懲罰，也是自己唯一能對她做的補償。

　　只能眼睜睜看著過去最愛的人被施以死亡的痛苦，當時的叶子同樣沒辦法伸出自己的手。

　　他不斷後退──顫動著身軀不斷後退。

　　當背撞上牆壁後，就膽怯地閉上雙眼。

　　以為只要閉上眼睛，所有事情就等於沒發生過。

　　只要張開眼，少女就會推著三人的背，在遊樂場裡嬉戲。

　　「……我們三人裡，誰才是最長不大那個呢？唯。」

　　叶子坐在被輾壓的朦朧少女身邊，看著少女注視的三位孩子。

　　除了連忙跑上前的兩人，行人路上就只剩下龜縮在牆下的孩子。

　　他不但沒有直視少女，也沒有好像其餘兩個孩子一樣走到少女面前。

　　只是一股腦害怕，逃避。

　　「嘛，這種答案誰都會答吧。」

　　面前疑幻似真的一切雖然是自己親身經歷，但卻沒有親眼目睹所有經過。

　　叶子走到把身子縮起來的孩子面前，輕撫著他淺色的頭髮。

　　孩子彷彿感到有人呼喚自己抬起頭，叶子拿出面紙，為孩子抹去臉上的淚痕。

　　他看到叶子臉後，又害怕地把頭收起來。

　　叶子很明白孩子害怕的原因。

　　因為自己現在的表情，是帶著殺意、充滿仇恨的表情。

　　想要殺死的並不是貨車司機，也不是指示手下殺死莉妮莎的狩原。

　　而是過去，只敢當個膽小鬼的自己

　　「叶子的身體好點了嗎？」

　　在叶子的房間裡響起二人的對話，房間的主人朦朧的聽到他們對話後並沒有張開眼皮，因為現時的自己連那種氣力都沒有。

　　全身都沒能使出氣力，叶子就這樣一直躺在柔軟的床上。

　　熟悉的少年聲音停止後，額頭就突然感覺到有些冰涼的觸感。

　　叶子知道，額上的正是自己從小到大就握著的手。

　　「好很多了，不過叶子睡真久呢……已經一星期了。」耳邊傳來的少女聲音令無法動彈的叶子感到驚訝。

　　意識幾乎一下子恢復過來的叶子沒有睜開雙眼。

　　不是想要逃避你們──叶子在心裡淡淡說著。

　　他知道無論自己做出什麼事，兩位玩伴都會無條件包容自己。

　　令叶子逐漸覺得自己欠他們太多，明明大家應該是對等的存在，自己卻沒有為他們做過什麼。

　　「這段時間辛苦了，須耶。」

　　「不會……」須耶看著叶子的睡臉稍作停頓。「這是我應該要做的事。」

　　「不要再說這種話了，茉莉雅不是跟你聊過嗎？」

　　坐在叶子的床沿的繭扭著須耶帽子下的耳朵，須耶馬上露出無奈的表情。

　　「……痛……痛了。」

　　即使嘴巴說著痛，但臉上除了無奈的眼神外，根本不覺得他感到痛楚。

　　繭微笑放下自己的手，放到叶子的手背上，輕輕牽著。

　　「我們……決定不再保護金幣了嗎？」

　　望著叶子安穩的睡臉，繭皺起細長的眉毛問道。

　　當初來到Appetence時從政府人員口中得知「金幣掠奪」制度。因為他們口中美化了各種詞彙，令迎新期時的眾人都覺得「保護金幣」只是個很單純的行為。

　　直至遇到莉妮莎前，第一次看到金幣在他們面前死亡，鮮血在地上淌流的景象。眾人才真真正正感受到「金幣掠奪」以及政府的惡意。

　　政府沒有告訴他們，在城內不時看到的搶奪行為是Appetence的常態、亦沒有告訴他們只要不殺人都不算有罪。

　　只有單純的告訴新生的能力者「請好好享受Appetence內的生活」。

　　「我們從一開始就是被騙進來，繭還記得在A城外看過的標語嗎？」

　　須耶閉上眼，回想在城外不時看到Appetence的標語。

　　──人類與能力者共創的美好未來‧Appetence

　　進入Appetence後，才知道這是個比謊言更荒謬的標語。

　　在能力者出現初期，那時的政府也許真的有跟能力者和平相處的想法。隨著歲月流逝，能力者的出現距今已經七十多年，無人能夠斷言兩者已經達到「和平相處」的局面。

　　須耶不知道Appetence最初是不是跟現在一樣，以觀察能力者為名把他們軟禁在城內。

　　只是想起已經離開Appetence的能力者，須耶在進入這裡後，不知為何有種難以形容的突兀感。那種突兀感並不來自外在，而是更深層……大概是來自每個離開Appetence的能力者他們內心深處。

　　那股不自然的氣場無時無刻都在身邊圍繞，從來沒事情會令須耶感到如此心寒、恐懼。

　　「嗯，須耶……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

　　「說實話，我也……」

　　須耶很清楚記得進入Appetence時的建築，被無機物包圍下，自己彷彿成為白老鼠般。填寫個人資料後，被穿著白衣的人員帶到一處相當寧靜的地方。

　　那個手術室似的房間……進入那裡後的事須耶已經沒什麼印象。

　　不過記得醒來後，白衣人員告訴自己一件很意外的事。

　　──你的代碼已經植入你的記憶中，你可以離開了。

　　白衣人員無起伏的語調令須耶感到百思不解，什麼代碼植入自己的記憶中、不覺得頭腦有任何痛楚之類的感覺。

　　就算是打了麻醉針，藥力散去後傷口位置應該會隱隱作痛才對，但自己根本連一絲痛楚都沒有。

　　「抱歉，讓我思考一下……」

　　須耶右手按著額頭離開房間，繭望著站不穩腳的他緩緩離開，抬頭向天花板嘆一口氣。

　　「須耶走了，你應該有事要跟我交代吧，叶子。」

　　「……太……久沒說話，喉嚨有點乾。」

　　無力睜開充滿疲態的雙眼，叶子看著天花板平淡地說。

　　繭輕力抱起叶子的上身，把枕頭放直讓叶子坐起來。

　　「為什麼要甩開我們。」

　　繭把房門關上，接著拉開久久沒拉開的窗簾，耀眼的陽光令叶子一下子無法適應而閉上眼。

　　被照亮的房間周圍都沒有裝飾物，是一間很普通的男生房間。

　　不過繭這時留意到書桌角落放著一個被闔下的淺啡色相框，發現繭直視的東西並在她走上前時，叶子勉強撐起身子，推倒書桌上的雜物把相框淹沒其中。

　　「根本沒必要做這種事……我不是說過──」

　　「錯了，你和須耶……都錯了。」

　　按著雜物的叶子沒有回頭看著繭，他知道現在的表情被她見到的話，一定會被痛罵。

　　「咳……我沒有你們想像的能幹，一切都是我裝出的假象。」

　　相框下的照片，是三人共同擁有的。

　　不過進入Appetence後租下這個單位，叶子看著二人的行裝不禁苦笑起來。

　　自己不但沒有放下過去的意思，根本已經到達執迷不悟地步……對於唯的死亡叶子從來都沒放下過。為了不讓害死唯的自己忘記過去的傷痛，叶子沒讓自己的傷口休息過。

　　「我只有這樣做才能超越須耶、才能成為一個情感變得麻木的人。」

　　叶子把下身的被子拉下地，根本還沒夠氣力站起來的叶子走到繭面前，用僅有的氣力抓著她的手腕按在牆上。

　　「很痛……放手。」

　　繭不情願瞪著表情扭曲的叶子，他沒理會繭的說話，粗暴地吻下去。

　　「嗚嗯……唔！」

　　繭無法從叶子手上掙脫開來，直到叶子乾涸的嘴唇離開自己後，繭不留情面地打了一巴掌。

　　叶子扭曲的臉逐漸崩潰下來，看著繭通紅的雙眼，叶子軟弱地坐在床上。

　　「……無論我對妳做什麼也好，妳都不會對我生氣。」

　　叶子伸出手想要握著繭，但繭卻無情地甩開他。

　　「我把對唯的感情轉移到妳身上，對我來說，妳是比代替品更真實的存在……哈……」

　　向著地板發出乾笑，叶子握緊只有淡薄血色的拳頭。

　　「我喜歡妳喜歡到不能自拔的地步，妳是我唯一想要守護的人……聽說這叫做『情感轉嫁』，這個詞彙一直刻印在我腦海裡，未曾消失過。

　　但正因如此，我更沒有資格去喜歡任何、守護任何人。」

　　「不是……不是這樣……」繭想要上前抱著叶子，卻無法確定踏出一步。

　　被陽光照射著的叶子蒼白的臉，淺色的髮絲顯得格外耀眼……但自己無法抱著一個看似將要消失的人。

　　很怕自己用力抱著他的話就會消失在自己面前。

　　縱使知道叶子只是自暴自棄，繭卻沒法走出一步。

　　明明大家只有一段很短的距離，為什麼自己會害怕？繭無法理解心中的矛盾。

　　「『只有勝者才能生存、只有活人才能找到活人所埋藏下來的答案』，狩原曾經這樣對我說，的確……在找到答案前我是不會讓自己輕易死去。但現在的我，還算是一個活人嗎？」

　　叶子抬頭看著像是可憐自己的繭，緩慢地張開兩臂。

　　「可以讓我抱一下嗎……」

　　繭聽著叶子的說話已經痛心得無法開口，但她還是跪在叶子面前抱著他。

　　可是叶子沒有抱著繭，雙臂仍然掛在空中。

　　「會覺得認識我是很痛苦的事嗎？」叶子在繭耳邊詢問。

　　感覺到繭在自己肩上磨蹭，這個答覆令叶子的胸口感到很溫暖、卻又非常疼痛。

　　──這下子，我更加沒能放下你們……尤其是妳啊，繭。

　　──做出妳很討厭的事應該會被討厭才對，但妳卻沒有對我生氣，反而擔心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真正的我明明是相當惹人討厭，但妳沒有拒絕這樣的我。

　　──唯是這樣，妳又是這樣。

　　──看著妳們兩姊妹令我很痛苦、令我內疚得想要殺死自己來償還妳們……

　　「對不起……」

　　在耳邊響起的道歉，繭終於無法忍著淚水。

　　「……嗯。」

　　在叶子耳邊發出沙啞的聲音，有多久沒試過抱著他呢……繭不禁回想起小時候。

　　想到叶子小時的哭臉，繭櫻桃色的嘴唇忍不著微微勾起。

　　「叶子跟小時還是一樣……是個愛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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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分崩離析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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