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尹大司樂向她點頭:「身體可無恙?」
淺淺頷首:「沒事了,先生好。」接著把琴盒開了,拿出胡琴走向自己的座席卻驚見黃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這兒!首席!」黃湘興奮道,自己總算不必在首位給大家盯著。
「呃,擔不起,擔不起。」淺淺入座,環視德部,卻見已在座上的幾個樂師都看著她。她有些不習慣,問黃湘:「你們給太子壽宴排了什麼?」
「……《景雲樂》、《慶善樂》、《破陣樂》、《承天樂》,《大風歌》。」
「《大風歌》不是古樂嗎?」淺淺道:「之前是跟紀部合作,竟還有機會用上。」
「先皇最寵紀部,且最愛此曲,宴飲必奏,禮部認為聖上會喜歡的。」
淺淺環顧德部見人員約莫到齊,大司樂呂易峰也就位了,便起身道:「起立。」大夥兒跟著起身,板凳東倒西歪,待大家安定,她道:「敬禮……先生好。」答覆一如往常零零散散,拉地長長的。
呂易峰亦習慣了德部的隨性,先帝多不聽宮樂,御朝久無禮樂風氣,德部便也懶散起來,數十載後此批樂師亦如是。
「陸嬋人呢?每日都遲來,大阮師不夠了。」只見大阮位子上僅剩蘇摯,呂易峰搖搖頭。「淺淺,排練吧。」
淺淺待要拿自己的譜問黃湘順序,卻見她機靈著,早排好了,淺淺只覺她更適合當副首席,若配著孟宇……。
她起奏,眾人隨之,淺淺沒當過首席,自是格外用心。只聞對面中胡亂成一團,唯一正常的就是奉鑾之子王祁,可是也是被搗亂的惶惶然。
一曲奏畢,呂易峰向淺淺身後的二胡部道:「別被前面高胡拉走!聽自己的琴音!……琵琶也是,別被旁邊柳琴拉走!」他轉頭:「中胡!當真恐怖!」
呂易峰專心糾正中胡部,淺淺、黃湘、葉襟等人又覆百無聊賴,孟宇不在,沒一點談笑。
「唉!德瑞兄該不會再也不來了。丁憂不是只要在城內就好嗎。」葉襟覺得無趣,坐在椅上近乎斜臥著。黃湘似要睡著,慵懶撥弄著琴弦。淺淺猶在思索喪父丁憂能不能來德部。
許久之後,呂易峰道:「來,再一次《景雲樂》。」
淺淺起奏,此次順利許多。奏畢,呂易峰示意她接著下一曲,她便順接《慶善樂》,雖不是很完美,然這首是樂工最熟練的。淺淺身旁沒了孟宇,什麼依靠都沒有,一開始還覺得新鮮,現在倒亦昏昏然,終是拉完了《慶善樂》。
「後面中阮不大穩定,拍子總遲了。林皙妳試試……。」近午時分,德部有氣無力的,呂易峰專注修正中阮部,其餘樂工盡要癱軟,葉襟一副要昏死的樣子。
「再一回《慶善樂》就用膳!」呂易峰道,眾人眼睛一亮,低聲歡呼,淺淺領奏,片刻功夫便精神奕奕奏畢了,倒比先前好太多。
淺淺、則煙、姜嬡柔與黃湘一同由旋梯下了樓,往大興門尋自己家裡的人。其餘樂工悉在身後。
棠依早候著淺淺,淺淺拿了午膳,只等其他人,不知不覺打量起各戶丫鬟。
朱氏乃商賈大族,羅紈不匪,但尚需遵守商賈服禁,棠依身著青黑之衣,袖窄,無紋,玄黑腰帶配有掛物用銅環。則煙、姜嬡柔的丫鬟皆身著淡青,是市井常有服飾。黃湘之父乃太常寺寺丞,世代書香,其丫鬟著綠衣,青襟寬袖皆隱繡火紋,腰帶上有雙銀環,串了個晶瑩的勾玉。
四個女子一齊上樓去了,依舊走旋梯。進了門,淺淺在一旁凳子啟開飯盒,逕把細粉麵條吃了。等諸樂師休息畢,便又再排練,一晃就到黃昏時分。
朱府的車夫接淺淺回去,上樓入了房只覺疲憊不已,統領眾樂師一日,首席實在不好當,她唯敬佩孟宇。
「小姐,夫人傳你用膳。」聞鵲在簾外道。
淺淺方坐下,又復起身。下樓差點沒栽倒,聞鵲趕緊扶著她,這才安穩。
「我兒來也。」王氏道,指著一旁位子。許姨娘微向她點頭,十歲的弟弟朱萬在她身旁啃著餅。袁姨娘未作理會,靜靜吃著羹。
「今日大公主殿下,派人要你明天休沐日進宮給她作伴。」王氏道:「長眼點,素聞她精明。」
「我又非初次識她……我倒看不出她要對我發難。」
王氏搖頭嘆:「就這直性子!」
許氏抬眼道:「小姐到底還有京城紅才的美名,不敢太為難她的吧。」
「這炒肉絲腥味兒重,怎煮的。」袁氏插嘴。王氏不語,逕把那肉絲碟子遞到淺淺面前:「這廚子厲害,色香味俱全。」
淺淺嘗一口,不覺腥,反是爽口溫順,鮮甜不膩。「這道極好。」她說,沒看袁氏一眼。
用了膳,大夥閒聊片刻便散去。淺淺疲憊,回房躺到榻上不一會兒便睡去,睡得很是香甜。
隔日她晚起些,吃了些糕,腦袋昏沉。午時便要進宮去,這段時間抽了一本書來讀,是向父親書房裡借的《風月寶鑑》。她也看過了,沒看幾個篇章便擱在桌上。抽了詩集來看,只覺得還沒睡飽。
然抽了不知什麼劇本時,一封信落下來,淺淺眼睛一亮,忙拾起,原是孟宇之前輓聯的回信。淺淺又打開來看,裡頭字跡直令她心悸,又是笑得燦爛。讀了幾回,放回原處,心情倍好。
將近午時,棠依要上集市,順便送淺淺進宮,便一起搭了車。直到大興門方散了,淺淺獨自向深宮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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