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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苗

解于薑茶

Feb 21, 2021

334

6 分鐘 1,895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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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連天，龍血玄黃。

　　早就已經不是狼煙四起這種層面的問題了，遍地屍首、血沫四濺，泥濘的濠溝依舊在，漫天的砲火也仍未停。

　　戰爭淒涼，前線拼個你死我活，後線同樣氣氛慘淡。

　　太多了……一個小小的醫療營，傷兵將床位全數佔滿，可戰爭未停，自然傷員只增不減，也有許多滿身是血的士兵在外倉惶等待救助。

　　數以萬計的傷員等待治療，可反觀寥寥無幾的醫護人員，狀況只能以絕望形容。

　　而醫療設備的不全更是雪上加霜，猶如在醫護心裡壓上沉沉一塊巨石，使狀況更顯嚴峻。

　　整個醫療營裡傷兵的哀嚎聲此起彼落，除此以外卻是一片靜謐，也使氣氛更顯壓抑。

　　「喬爾醫生，您看這……」

　　聞言，喬爾結束手邊的包紮工作，蹙眉望去。

　　只見一個渾身浴血的精壯男子左半身被無數個銳利碎片刺傷，血肉模糊。

　　喬爾一看，很快的便識別出原因，多半是因爆炸來不及閃躲才導致的傷害。

　　現場由不得他們猶豫，一分一秒都是黃金搶救期間，喬爾很快下出指令。

　　「手術刀。」

　　「咦？您要救他嗎？但是……」他身邊的助手反倒遲疑了，不認同的提出疑問。

　　「手術刀。」喬爾再次開口，低沉的嗓音帶上了幾分不容置喙。

　　助手這次沒有任何停頓，喬爾接過手術刀，低頭細細的處理傷口。

　　爆炸傷的處理相當繁瑣，而且又是大範圍面積，喬爾前額漫上一層細細的薄汗，他的手卻沒有半分猶豫。

　　沒有，也不能。

　　時間滴滴答答的流逝，待到喬爾結束工作時夜早已深。

　　戰事仍在持續，傷患日日漸增，醫護人員早已身心俱疲，可誰也沒有放棄。

　　「醫生，患者心跳驟停！」

　　「醫生，要『捨棄』嗎？」

　　「醫生……」

　　血液四散，傷口化膿，斷肢慘臂，失血過多。

　　「醫生，我……還能活嗎？」

　　－－不能。

　　可明明知道答案，喬爾卻掛起了淺笑，回答道。

　　「當然。」

　　天不饒人，在這每況愈下、岌岌可危的狀況裡，上帝又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醫生您看，這是……什麼？」

　　喬爾扶著發疼的頭，走到了同僚們圍著的床位前，定神一看。

　　那是名中老年男子，身上滿是破破爛爛的血跡，雖然叫人難以直視，但對這群人而言，已經是家常便飯，早就已經對血傷麻木。

　　奇特的點在這名男子手臂和右臉上卻散佈著青紫色的斑塊，呼吸的頻率也尤其怪異，一會兒急促的有如剛進行完劇烈運動，一會兒卻極度緩慢，綿綿細長有如下一秒就要斷氣。

　　這很奇怪，心臟機能出現異狀，而且會對身體造成過重的負荷，根本撐不了多久。

　　喬爾太陽穴一抽，突然大喊道。

　　「大家後退，這是新型的病毒！」

　　禍不單行，戰爭與病毒，兩個災難手牽著手造訪著荒涼的一方。

　　所有人驚了一跳，頓時退開，喬爾手撐著下巴，臉色凝重。

　　設備有限，大家在簡易環境中勉強搭成了隔離，可這不知名的病毒依舊擴散開來，造成了更大的混亂。

　　環境的簡陋，加上不斷湧入的傷患，即使醫療人員們拼命防護，病毒也不可避免的在人群間交叉感染。

　　其中最嚴重的莫過於這個五歲的小女孩，明明本應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她卻受到了戰火的波及，又感染了這令人憎恨的病毒。

　　小小的臉蛋漲紅，因為難受而忍不住嗚咽。

　　惹人心疼，卻無可奈何。

甚至連原本就嚴重人手不足的醫護中，也出現了感染者。

　　彷彿人間煉獄，使人們無從應對，只能哀鳴。

　　醫療人員更加繁忙，陰雨綿綿的天氣本就令人煩躁，而人們的哀聲和悲悶在境況中渲染，使的負面情緒不斷孳生。　　

　　難堪的處境加上不滅的戰火，人們的怨氣壓縮到了極點，最終爆發。

　　可那又如何？於事無補，只是鑄造了更糟糕的情況罷了。

　　無數的日夜走過，喬爾在絕望的環境裡得到了些許的休息時間。

　　他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倚著一棵大樹緩緩坐下。

　　累，太累了，身體和心靈都疲勞無比，酸疼的身體在叫囂，大腦也嚷嚷著要罷工。

　　更難過的，是心裡。

　　一名衣著格格不入的老者和少女驀地出現在他身邊，叨叨絮絮的說著什麼，喬爾實在是累狠了，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

　　他仰頭望向依舊皎潔的月光，耳裡聽著老人嘴裡什麼什麼「性命交易」，嘴角掛起了無所畏懼的笑。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犧牲我一個又何妨？只要能拿到疫苗……」

　　聽見喬爾的話，少女淡然，取出一個藍色針筒，隨後轉身離去了。

　　喬爾閉上了眼，環抱住膝蓋，放鬆身體，大腦卻像壞掉的放映機，不斷地閃現著那些零散的、破碎的卻又清晰無比的記憶。

　　（醫生，患者失去呼吸心跳了。）

　　（醫生，這位傷勢太重，捨棄吧……）

　　（醫生，你知道嗎？我往前和敵軍拼命，只為了守住我的妻子和兒女，她們很好，一直默默的支持我……）

　　（醫生……）（醫生，好疼啊……）

　　戰爭後線，因為傷員過多，在實在難以承受的時候會對傷員進行「取捨」，優先就那些傷勢較輕的、年輕力壯的。

　　這近乎是常理，卻不符合人情。

　　那些「順位較後的」很多時候，往往被忽略，最後無疾而終。

　　戰士精神都希望能戰死沙場，為國捐軀。

　　可殘酷的是，很多時候，他們卻是亡在這戰事後線，而非死在戰場。

　　喬爾已經見過太多太多的死亡，可很多時候，他甚至連對方叫什麼都不知道。

　　親眼見證了無數生命的逝去，讓他身上背著重重的無力和負罪感，使他無數次懷疑自己的醫生道德。

　　到底，有何意義……

　　「哼，以我一條命換大家的健康，多麼划算的交易……」

　　喬爾一頭亂糟糟的金髮，臉和身上也滿是髒污，他拿起一旁的藍色針筒。

　　藍色的液體在月亮的反射下閃耀的晶瑩的光彩，是他好久沒有見到的光輝。

　　舊曆315年，一種新型病毒出現，命名二一病毒。

　　同年2月21日，喬爾·布萊恩發現疫苗。

　　同年3月10日，染病人數達最高峰，開始減少。

　　隔年1月3日，戰爭結束，雙方調和。

　　喬爾逝世的那一天，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是一個人又回到了那棵大樹下。

　　一名五歲的小女孩靜靜的陪著他。

　　那日，久違的出了太陽，天氣實在是太晴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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