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的清晨,腦漿由頭顱滲出,與傷口的血液混成紫紅色黏液,刺激清潔工人神經。一聲尖叫打破了白加士街寂靜的早晨。
「嘩!今朝一早幅嘢已經係到啦!嚇死我啊!晨早流流就見到啲咁嘅嘢。化晒厚妝,成塊面白賴晒。大吉利士咩!」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清潔工人萍姐在口供房繪形繪聲,喋喋不休。那也正常,畢竟那極可能是她人生唯一成為主角,至少她是如此想像。「個女人我見過啊,係隔離街唐樓住,專做埋啲唔三唔四嘅勾當。我平時經過啊都……」
「得啦,ok啊,可以啦。」警察漫不經心地打斷了她的話。要是再讓她說下去,食堂的下午茶餐就要售罄了。
翌日,「佐敦妓女慘遭棄屍」成為報紙頭條。
除了在茶數飲早茶的阿伯會看之外,還有一中年大叔正在半山上名為「結行雜社」屋內閱讀這新聞。
坐大叔對面的青年男子自斟自飲,手中握實第四杯威士忌。「好悶啊!」青年名叫Chris,父親是科技公司老闆。外形的確看不出他家底,平庸的外表,不醜不美,不高不矮。街上擦肩也不會記得。實在只不過是擅長投胎,都沒什麼特長。
「下話。」閱報大叔是「結行雜社」顧問,鄧肯。前偵探。本來退休後過了幾年閒適生活,但髮妻突如其來的腎病耗盡退休金,結果又要打工。
「結行雜社」是位於半山麥當勞道偵探社,亦是有錢人的遊戲。它對外開放,但不接工作。不以賺作目標,只為滿足社員偷窺心態而存在。事源不過幾個有錢人看了幾齣偵探片,Benedict Cumberbatch的《Sherlock》﹑天海祐希的《Boss》……一班不知人情世故的富家子弟玩起偵探遊戲來。
最初只是查某富豪有多少情婦,窺探別人家庭的秘密。未幾,眾人想查真正案件。但偵探是講究科學思維﹑邏輯推理,不是一群不學無術的閒人能做。所以聘請偵探協助。便有了鄧肯存在。
倏地,房門打開,一男一女入內。男的粗眉大眼,白色T-shirt襯上一條粉紅短褲。女的身材高挑,及肩的長髮藏不住藍紫色的耳圈染,一身黑色的高嶺之花。
男叫Ryan,女則叫Sally。Ryan是某過氣明星私生子。而Sally好似是某保安局高官的女兒。
「啊~我係Facebook都有見到呢單案啊!死了的女人係…係…」Sally看着鄧肯手上報紙,裝作思考。
「企街。」鄧肯接口道。「個女仔係佐敦當企街。」
「唓,做雞就做雞啦。」
鄧肯不屑望向說話的Chris。若不是厚薪優待,鄧肯根本不屑坐在這裡。
「不過殺妓都唔少見,每一兩年都有一次。唔係想食霸王餐,就係做愛嗰陣唔小心殺左佢。」Ryan在雪櫃拿支礦泉水,順便搭嘴道。
「屌,呢啲嘢唔係死條女,就係死個佬啦。」Chris一啖飲盡威士忌,酒氣慢慢散發出來。
「下,好on9啫,叫雞叫到死左。」Sally恥笑,說出與她身份不符的低俗。
「不過,呢啲案是但咩人都搞掂啦。」Ryan坐在椅上仰望天花板,聲帶緊繃了,亦模糊了說話。
「咁又唔可以咁講。」鄧肯放下報紙,擺出一副前輩專家樣子演說「妓殺案係數一數二的懸案種類。一來,因為冇太咩人關注,通常啲妓女冇咩朋友,同屋企人斷晒關係,根本冇人理佢地,差佬見冇人催就唔會理咁多啦。二來,又難搜集證據,啲嫖客一定唔會坦白。要到你全部有晒證據先肯講,仲要講啲唔講啲。」相比上年齡的人冗贅的說話,鄧肯已算精扼。可惜Sally已在翻找手袋找煙,Chris則從酒櫃取出深綠色瓶身的野格酒和綠茶。
「咁你認為這次都會就咁算?」唯一認真聽的Ryan問道。
「又唔係話就咁算嘅,捉到咪捉,捉唔到咪是但由佢算。不過又好難講…我又沒看過現場。」
「咁不如去睇下囉?橫掂都無嘢做。」
「哦……Errrr都得嘅。」講就興奮,但一要做就不願亦是中年人常見的特徵。
「我唔出啦!」Chris說話開始有點大聲和含糊。
Sally一早已經出去露台食煙,看來應該不了。
中午白加士街,與平日無異,人來人往。腳步﹑電話﹑紅綠燈﹑車由耳蝸鑽進腦海,每一刻都有過千億的資訊湧入,塞滿所有空間。Ryan和鄧肯在屍體發現地點附近,即白加士街近柯士甸道街段行了一圈。
Ryan同鄧肯轉入白加士街與吳松街的冷巷,巷中幾個男女或企或蹲的抖氣。
「嘩,好臭啊,咩味啊?」Ryan掩着鼻說。那幾個人即時望過來。
「啲巷仔係咁㗎啦。」鄧肯點燃從胸口衫袋取出的煙。「你覺得點啊?」鄧肯吐出一口煙,斜望Ryan。
「咩點啊?」Ryan「你講呢到?um…好多人囉,但係太亂,咩人都有,都冇可能知邊個係兇手。」
「下話。」真心話當然不能說,鄧肯想了一想。「不過啊,人雜同兇手又冇關嘅。反而留意下啲眼。」
「眼?」Ryan不解。
「其實啊,依家咩案都係用閉路電視搵人。之所以話呢…」鄧肯指向頭頂上的監視用鏡頭「啲差佬啊,都冇咩要做。最重要都係睇cam。」
「乜有用咩。」
「嗱,點解呢?依家就街都係cam,油尖旺仲要係最多呢啲咁嘅嘢。雖然都冇咩區走得甩…但係是但啦。」鄧肯愈講愈興奮,手上的煙即將燒盡也不知。
「所以啊,走唔走得甩呢,就睇下你搵唔搵到盲點。咩係盲點呢,就係cam同cam之間,有啲好細嘅罅,啲罅出現可以係因為好多原因,可以係錢﹑可以係疏忽,呢呢路路。當然,搵盲點只係第一步,之後點樣串連埋啲盲點都好緊要。聽落可能有啲複雜,簡單啲講,好似細個玩個啲迷宮畫咁,有冇玩過啊?」
Ryan一臉茫然,鄧肯窒一窒「以前有種畫圖遊戲,就話有一大堆人影緊相,而我地就要畫一條線避開啲人同唔好攝鏡。情形就好似咁。只要避開啲cam,係冇人可以捉到你。而且,」鄧肯愈說愈興奮,但見站旁的Ryan開始放空,心中暗嘆,便隨便將說話收尾「咁當然,仲有好多細節位啦。但係大致上都係咁啦。」語畢,將只剩小半截的煙叼着。
Ryan回回神,指示鄧肯「咁mark返呢到啲cam出嚟先啦,再…」「喂!」一把沙啞豪邁的女聲打斷Ryan的話。「借借啊!」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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