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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生命線

不如不笑

Oct 11, 2020

284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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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會死，只不過有的人會提前迎來那一天，宛如曇花一現般，靜靜地綻放，迅速地凋零。死亡，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罷了。

　　他坐在床邊，平靜地看著左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這隻手打從發病起就沒有完整。日復一日地打針、輸血，限制活動自由，宛如囚犯般的生活，而他只能苟延殘喘地活著。

　　體內天天輸入不屬於自己的血液，這具殘破之軀裡的血究竟有多少是屬於自己的？或者說，已經沒有任何一滴是了。

　　白血病，俗稱血癌。

　　「你看上去不太開心。」

　　黑衣男靠在窗邊，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看上去既不像醫生也不像是病人。

　　少年顯然習慣神出鬼沒的黑衣男，沒有驚惶失措地找護士鈴，反而冷靜地看著對方，冷淡道：「天天被關在這裡接受治療，你說我會開心嗎？」

　　黑衣人走了過來，伸出手揉了揉少年消瘦不少的臉頰。

　　「別整天愁眉苦臉的，小心毀容哦。」

　　「騙鬼啊。」

　　「小白，你這話可不對了。」黑衣人打斷他，「鬼不會被騙，也不會說謊。」

　　小白沒有發現對方話中有話，「別整天叫我小白，仔細看床頭，我有名字，別告訴我你不識字。」

　　「噓。」黑衣男輕輕用食指按住小白的嘴唇，聲音帶著誘惑，他說道：「名字只不過是個代號，不必太在意，畢竟總有一天你必須捨棄掉它。」

　　「不論你願不願意。」

　　小白拍開黑衣男的手，重新躺回床上。

　　「其實你也可以叫我小黑。」黑衣男笑道，「你看，我不是老是穿得一身黑嗎？」

　　「你其實也是這裡的病人吧？」許久，他問。

　　他早就懷疑黑衣男了。別看對方在他面前活蹦亂跳的，但只要多碰觸就知道，黑衣男的體溫很低，低到就像摸到冰塊一樣，要不是世界上沒有殭屍，他都要懷疑站在自己面前的其實不是人。

　　正常人的體溫可沒那麼低。

　　黑衣男笑了笑，沒有回答。

　　小白翻了個白眼，他就知道這傢伙不會輕易地透漏自己的一絲訊息。對方總是這樣迴避問題，每次不是笑而不答，就是轉移話題。

　　他猜，黑衣男八成是每天從精神科那邊偷跑出來溜達的病人，而且還是從沒被抓到過的那種。畢竟這層樓的樓上就是精神病房。

　　「你看過生命線嗎？就是那個在儀器上顯示心跳的那條線。」

　　正當他快睡著時，黑暗中又冒出聲。

　　生命線？那條不知道什麼時候後停止跳動，用來宣告死亡的線？

　　他當然看過。

　　「你知道嗎？生命線在最後一刻是最美麗的。」迷糊之中，小白似乎聽到黑衣人又說了些什麼。但是睡意襲擊著意識，不一會兒就陷入了沉睡。

　　黑衣人坐在床邊，一下又一下撫摸已經熟睡的少年的頭，眼底藏著說不清的情感。

　　「但那卻代表了絕望。」

　　低沉的聲音迴盪在房間內。

　　

　　一覺醒來，黑衣人早就離開。

　　「白同學，今天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小白勉強坐起身，「如果今天不必打針，我想感覺會好一些。」

　　「那還真是可惜，你今天也要打針，不過你明天不用打哦。」

　　「那明天我才能正式告訴你今天感覺好多了。」

　　男護士笑了兩聲，熟練地將藥劑打入病人體內。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習慣了，小白感覺不出一絲疼痛。

　　「來，今天的早餐。」

　　「謝謝。」

　　面對營養餐，小白實在沒什麼胃口，吃了兩口就放下湯匙不吃了。

　　「昨晚……」在男護士離開前，他有些猶豫，但還是問出口，「精神科那邊是不是又有人逃房？」

　　「是啊，說在玩躲貓貓。」

　　「一個人？」

　　「對。」男護士問，「他昨晚躲到你這了？」

　　小白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告發黑衣人，平靜道：「沒有。」

　　黑衣人果然是精神科的病人，他心想。平時看那傢伙舉止挺正常的，沒想到會一個人玩躲貓貓，還會一副理所當然的和護士解釋。

　　小白不自覺地勾起嘴角，一想到那畫面似乎有點好笑。這會，他的心情總算好多了。

　　「什麼事這麼好笑？」不知何時，黑衣男靠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小白家境不錯，住的是單人病房，看上去房間空蕩蕩的，平時也沒人來探望，但他卻不曾感到寂寞，畢竟黑衣男總是挑房間只剩他一個人的時候來找他聊天。

　　「你。」小白簡單地說，看著黑衣男一頭霧水的樣子，心情又好上了不少。

　　黑衣男見他笑了起來，也不在意剛才那句話。

　　「你平時不呆在病房嗎？」他難得主動開口。

　　黑衣男沒有回答，只是抬手溫柔地揉了揉小白的頭。

　　一個人整天待在病房的感覺，他可不想讓這孩子體驗。

　　有多少人被寂寞，絕望擊垮意識，失去求生慾，而其中也包含了他。所以，他不想讓小白像自己一樣。

　　「難受嗎？」黑衣男問。

　　小白不明其義地看著他。

　　「你的父母不來看你，難受嗎？」

　　聞言，小白愣住，幾秒鐘後才慢慢地搖頭。

　　不難受，因為早就習慣他們的不聞不問，能送他進醫院已經算不錯了。

　　「我會一直陪著你。」

　　當初，他會向小白搭話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看他寂寞。

　　「別說笑了。」

　　血癌，只要短期找不到合適的骨髓就會死。而他也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恐怕僅剩的日子算起來也沒多久了。

　　但奇蹟似的，他並不感到害怕。

　　「我發誓會一直陪著你。」黑衣男看著小白的眼睛道，眼神異常的認真，「不論生死。」

　　「我們約好了。」

　　沉默幾秒後，小白按奈不住，問黑衣男

：「你最近怎麼老說這種沉重的話。」

　　「再過陣子，你就明白了。」黑衣男說，「睡吧，你看上去有點累。」

　　確實，今天的身體狀態不是很好，特別沉重。

　　小白閉上眼睛，很快就陷入沉睡。

　　「祝好夢。」

　　數小時後，小白站在自己身體的旁邊，親眼見證自己最後一刻的生命線，末了，轉過身，與黑衣人四目交對。此刻，他終於知道這麼久以來為什麼黑衣人總是會說奇怪的話，也老是不透露自己的過去。

　　已死之人，何談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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