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無人的城牆上傳來幽幽呢喃,透著晨曦,能瞧見一名如鬼魅般忽隱忽現的女子漫步其中。
一頭及腰的灰髮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變化不斷,璀璨如虹的顏色。但那沉濁的灰卻也為空氣帶來了一絲陰沉。
女子優雅的步於以紅磚砌成的走道上,散發著閒適的氣息,似乎不曾趕忙的前往何處。
她看著左方如雲海般的虛無不時氾濫的湧上城牆,宛如海浪般拍打著女子的鞋。女子輕撫了它們,若有似無的面容帶著感傷,似乎清楚知悉它們所帶有一絲灰樸的落寞、空寂具有何種意義。
「饒恕……看來並不簡單。」
一襲青綠長裙點綴著朵朵豔麗的紅花,隨著時間流逝似乎漸漸暈染開,彷彿於晨霧中綻放的花朵。
但女子並不滿意裙擺上的鮮紅痕跡,以看著厭惡的眼神瞥了一眼,宛如那是淤泥般不潔腐臭的東西。畢竟這些紅斑僅表明了她的失敗。
雖然能夠輕易取走他人生命,卻不熟悉於手下留情,這讓不容許失敗的她十分懊惱。
一陣無所警戒的腳步聲急忙的奔來,大概是終於發現事情不太對勁,前來勘看情況的城上衛兵。
女子再度隱沒於陽光中,四周飄起更多只有自己能瞧見的淡黃鳥羽。只見衛兵突然以不自然的模樣停下,在腹部被一股衝擊撞出暫時的凹陷後乾咳了一聲,倒地昏厥。
不過多久,女子在不遠的前方出現,披著霧一般的模糊身影,停在能看見雪白城堡與紅磚塔連成一線的地方,享受微風吹拂著臉龐的少許涼意。
摺扇似的城鎮平攤在土地上,裸露於藍天下的紅磚街道熙來攘往,密密麻麻的皆是趕忙的人們。
女子喜歡位居高處眺望,這能讓她憶起多年以前的榮華富貴,然後思索世界大局將會如何流變,並滿心期待著。
她抬頭望向清澄的藍天,佔據其中的白雲猶如大戰後的痕跡,看來壯闊雄偉,高聳的如巨人的屍骸。雖然那只不過是過往雲煙般的水霧。
名為旭維爾的女子望著無際的蒼穹,心裡清楚的知曉每朵看來碩大如山海的雲朵都是戰事末了的象徵,同時也是一切的起始。
她正等待徒兒的來到,那位擁有悲慘身世,經歷過的事也總以悲劇收尾的少女。悲劇引發時間運轉,旭維爾渴望見到她再度為世界帶來波瀾。
聽聞上城一名抗命者與衛士團的追逐戰已轉移至下城時,無須多餘的猜測,旭維爾自然而然的了解事情的緣由。
衛士團的成員實力並不差,甚至有機會贏過整個嵐埡德軍隊。能與他們抗衡的也僅有女子認識的幾位地下巨頭,以及自己的學徒們。
地方大佬們並沒有愚蠢到去招惹女皇鍾愛的軍團,至於學徒……
她並不用多想,畢竟只有做事衝動的那位徒弟和自己一樣,不知為何受到現任女皇的憎惡。
但旭維爾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只能猜想是改朝換代時發生的某些事導致局勢變得如此混亂且不協調。表面的繁榮漸漸變得空洞虛偽,就算旭維爾想再度插手掌控也無法像以往那般輕而易舉。
何況那位徒弟的存在似乎是為了帶動時代轉變似的,每每在衝突發生的那一刻起,時間的齒輪再度快速運轉,一切都無法挽回,世界會在不久的未來將發生巨變。
時間差不多了,雷電造成的巨響已在耳邊迴盪,戰事也近在眼前。
純黑的身影在下方的屋頂試圖閃避攻擊,宛如舞者般的在原地旋舞。旭維爾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的徒兒,豔陽下的她就是如此顯眼。當周遭圍繞著光明時,黑暗總是特別突兀。旭維爾心想。
在落雷聚集的地方,能以踏足的磚瓦在衛士團的暴擊下崩塌成大洞。落入深坑中的少男少女似乎暫時失去行動的能力,使得黑衣少女順利的遠離他們的追擊。
最後,少女僅僅依靠一個躍步來到了旭維爾面前,一雙湛黑的眼眸直直盯著早已再度隱藏形體,沒入一片晨陽前的她所站的位置,像是真能看見似的。
「旭維爾,妳果然在這裡等我!」名為格妮特的少女大喊,最後撲到依舊隱形的旭維爾身上。像個孩子似的,摟住旭維爾的頸,緊攀在她身上,表達許久不見的思念。
雖然旭維爾也有一樣的情感湧現,但卻比當時人清楚此時並不是時候。
「時間差不多了,快走吧!我來代替妳讓大家以為妳依舊留在國內。」旭維爾不急不徐的柔聲說道,已然習慣格妮特胡鬧的行為。
旭維爾四周湧現大量緗黃色羽毛,鮮明的色彩似乎讓一切染上神聖的光潔,在它們緩緩落下時,能看見依舊攀在旭維爾身上的格妮特平靜的注視一切。
然而旭維爾一身青綠淡雅的長裙卻已換成一襲老舊的純黑軍裝,簡直和格妮特身上所穿著的毫無二致。
在縷縷黃羽落下之後,旭維爾的外貌已無一處與格妮特相異。只有那雙因為一份古老的詛咒而無法輕易變化的無彩眸子,依舊保持著聰慧的灰樸。
「謝謝妳!我要去王國囉!」格妮特露齒而笑,得知師傅願意幫助自己逃亡,她打從心底的表示喜悅與感激。格妮特鬆手落在地面上,朝著面外的那堵牆走去,單腳站上凸起的雉堞搖搖晃晃的嬉鬧著。
「要好好玩喔!但別忘了我們的真實目的。」
看著徒弟久違的露出真誠的笑容,旭維爾登上與格妮特相互對望的另一道矮牆,俯瞰著城內聚集的人群。
一群愚眾們。旭維爾心想,臉上的笑容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冷血無情。此時的人們並還未了解隨便招惹格妮特的後果為何,畢竟這件事就連格妮特本人也從未知曉。
比起觀望世界的邁進,旭維爾更希望格妮特能以擁有正常且幸福的生活。但正因知曉這從未達成,她才會選擇另一種折衷辦法——至少讓事情的發展能如格妮特所願。
她回頭望向徒弟所站的那道牆,發現寂靜的那頭早已空無一人,最後只好放棄感傷的道別好好迎敵。
「呵呵!真是好一個莽撞麻煩的徒兒呀!就利用剛剛以城上衛兵練習的『手下留情』面對下方的群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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