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挑戰: 圓滿的悲劇versus遺憾的喜劇 (第二屆) - 一個冬天的晚上

　　他在戲院的小賣部旁，把爆玉米和烏龍茶暫放，騰出手去取吸管和餐紙。

　　「我好了。買了茶？」

　　她從廁所門口出來，先拿了兩顆爆玉米偷吃，再扮個鬼臉。

　　他一手抓起桶子，臂上夾住兩瓶，張開另一隻手示意幫她提包。

　　「你都抱着這麼多了。」

　　「那進去吧。」

　　查票後，二人走到買下的座位。裡面的位子旁坐了個小孩；靠外面的接鄰是個女生，和男友推拉玩笑着。

　　他坐到小孩身邊，她也微笑就坐。

　　屏幕放着預告片。他捧着爆玉米，將開口遞向隔壁。因為知道開場後她太過專注，會忘了取食。

　　正戲上映，是冬季檔期特有的浪漫愛情片。

　　在學時期沒多接觸同類作品，常看得涕淚交流。看了幾年，這種劇情總會帶點陳腔濫調。

　　她把手伸到他的胸前，他便取出放在口袋的餐紙，放到她手上。

　　她瞄了一下，搖搖手掌，嘴唇靠向他的耳邊。

　　「我還好。」

　　手放到爆玉米桶裡。這次是抓了一堆放在掌心，再一顆一顆細味。

　　到掌心一顆不剩的時候，她又把手伸到他的胸前。

　　他拿起放在兩座之間的烏龍茶，開好瓶蓋，交到她手裡。

　　她瞥一下瓶子，喝一口，還了給他。

　　接過瓶子，把蓋子上好放回原處，自己也拿起放在腳邊的那瓶開喝。

　　電影情節雖然套路，結局竟然有點意外；二人就是一邊討論劇情一邊離場。

　　「哈哈，女主憋了整場，原來本性是個低能兒！好可愛。」

　　「不覺得跟你有點像？」

　　「啥？我是裝低能真可愛，她那是真低能真可愛，完全不同好不好。」

　　「反正可愛是一樣嘛。」

　　持續着旁人眼裡沒有內涵的對話，他們在戲院的商場裡走，走向平台層相連的酒店餐廳。

　　雖然是酒店餐廳，也說不上最高級，但這是他們相識時第一次進餐的回憶之地。

　　「Table for two under the name of A. Li please（留了兩人桌，李先生）」

　　「Yes, this way please（有，這邊請）」

　　服務員領他們走到餐區，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讓他把耳朵靠過來。

　　「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想說了，這家服務呀什麼的裝逼得很，覺得你也是很愛裝逼的那種，嘰嘰。」

　　「那現在還有這麼認為嗎？」

　　她笑而不語，往他的手臂推拍一下。他們走向服務員侍旁的座位，是他們以前坐過的位置。

　　「你是故意挑這裡的吧。說，有什麼企圖？」

　　她歪起嘴角，側頭斜視，帶着俏皮的語氣質問。

　　「選我們都熟悉的，比較不會陌生呀。」

　　「去，這不是廢話嗎？」

　　心底的笑意展露面上，她臉上泛紅，把臉埋在餐牌裡面。

　　「請問可以點餐了？需要給您推介嗎？」

　　「阿！就兩份主廚套餐，主菜我選牛排，女士……」

　　「嗯，主菜我吃鱸魚好了。」

　　他眼睛瞪大，回看餐牌，確實有鱸魚寫在上面。

　　點餐後，他們欣賞着餐廳的風景佈置，繼續緬懷第一次的回憶。

　　他們為了今天都刻意打扮，他更是穿得格外嚴謹，滿滿初次見面時的感覺。

　　與身份相稱的淨深灰西裝與同色系馬甲，包覆着顯示專業的白色襯衫，卻配上些許過時的靛藍碎花領帶。當然她也有注意到。

　　「阿勒，是那條領帶嗎？還是新買的？」

　　「是那條啦。」

　　那是她用兼職補習存到的錢，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禮物。

　　「啊！本來也想穿那條裙子，出門的時候才發現穿不下了。」

　　「嘿，長點肉是好事，一直都說你太瘦了嘛。」

　　「女人跟肉的話題，不是你愛說就說的好嗎。」

　　她一臉認真，語帶責備。

　　前菜到了，香氣驅散了這剎那的沈默。

　　服務員為他們鋪好餐巾，她也刀叉在手準備開動。

　　他半站身子，一手搶走她手上的餐具，坐下用餐紙給刀叉拭刷。

　　「喂，小店就算了，這高級餐廳耶，刀叉會髒得到哪裡呢？」

　　「不乾淨的抹幾下就乾淨，乾淨的抹完還是乾淨。如果不乾淨又不抹，吃完拉肚子不就浪費這頓飯了？」

　　「好好好，抹抹抹，算我了服你了，醫生……」

　　她特意拖長尾音，譏諷他的職業潔癖。

　　「跟你說，你的過份體貼，是會把人寵壞的。」

　　他低頭暗笑，繼續抹刷。

　　用過前菜，之後是餐湯和海鮮冷盤，上主菜時已飽了一半；再加個飯後沙拉，他們都不顧儀態抱着肚子了。

　　「呼……把單結了就去對面散散步吧，這樣直接打車肯定吐耶。」

　　「唉？還有甜點呢？小四款呢？」

　　「嗯？甜點你要吃嗎？」

　　「廢話，整晚就是為了等甜品，你吃不下給我。」

　　雖把甜點給她分了一半，剩下那半他也沒能吃完。就這樣，他們結帳離開餐廳，通過樓下商場天橋，走到對面的海邊。

　　海濱步道不算太長，但從一端走到另一端也得十五分鐘。

　　他們來回的走了一圈，感覺很快便走完。

　　想再找些地方蹓躂，延續今晚的氣氛，可這裡只有海邊的步道。

　　「想起那甜點，還是覺得很浪費。應該只剩四分一給你。」

　　「裙子穿不下不是沒有原因的。」

　　「應該一點都不留給你。」

　　「不怕我口水，你可以吃啊。」

　　她走向海邊，舉起雙手伸個懶腰。

　　晚上的海邊份外清涼。冬天的晚風雖然冷得透徹，但對飽暖的他們來說，正好可以降溫。

　　轉過身子，她背靠扶手，微微低頭。他也走上前來，把前臂架在扶手上。

　　「想用口水把我肚子弄壞，然後找你這醫生嗎？」

　　「沒有啦，腸胃我不是專家。」

　　「是腦科吧。」

　　「沒有，最後選了婦產科，史丹福的腦科特難進。」

　　「婦產科？別以為我會到你那看呀！多尷尬。」

　　「讓熟悉的來看，比較不會陌生呀。」

　　「喂！」

　　「呀，別氣別氣。」

　　「改變志向了？」

　　「沒變，只是腦科難進。工作一會再修比較容易。」

　　二人靜默片刻之時，一艘貨船駛進海港，低長的鳴笛聲終結了空氣中的沈寂。

　　「很多都變了。」

　　「我知道。」

　　「愛情片那些虛幻的情節，已經不懂哭了。」

　　「有看出。」

　　「現在我也會自己抱着爆玉米吃。」

　　「知道。」

　　「茶有咖啡因，也換成有汽礦泉水了。」

　　「抱歉。」

　　「可能因為懷了孩子，也不厭惡坐小孩旁邊了。」

　　「嗯。」

　　「所以我沒吃素了，營養不足。」

　　「嗯……」

　　「也喜歡上本來沒想過要喜歡的甜食。」

　　「……」

　　貨船駛離，海港回復本來的空曠。

　　晚上的海邊份外清涼，冬天的晚風也刺寒透骨。

　　他看向海港的對岸。

　　「我回來太晚了嗎？」

　　她扭過身子，正視他的雙眼。

　　「是你離開得太早。」

　　想再找些地方蹓躂，他不想今晚就這樣結束，可這裡只有海邊的步道。

　　「要多走一圈嗎？」

　　「總不能一直繞圈吧，走不下去了。」

　　「你我，能再見面嗎？」

　　「一定。」

　　道別過後，二人回到各自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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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冬天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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