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 命運的顏色 - 一個書寫障礙患者的故事 - 149章 – 如坐針氈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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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章 – 如坐針氈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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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行程相當緊湊，在小菜館吃完午飯，一百人分批到兩家，好讓新人敬茶。杜家和歐陽家都是公共房屋，沒有門戶之別，所有人都知道︰香城的公共房屋是有名的狹小，分批到屋內雖然難看，但我們都理解的，難道在樓下敬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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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儀式步驟的光哥，被老媽不斷提醒、一催再催，光哥收起平日挺火爆的性格，唯唯諾諾，口癖由「很麻煩」變成「是」，看來這是老媽的指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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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下午，光哥被帶到各處敬茶，我跟在後面負責拍照、幹雜活，蠻充實又有點空虛，時間瞬間過去，茶敬完了，太陽已經下山，最後的程序是晚飯，被借走的身體就可以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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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慶場合，我想沒多少人喜歡。其一是因為浪費錢、浪費時間。這是臉子派對而被迫就範，可能親友都擔心︰某天自己的孩子結婚了，或是其他喜慶場合想找個誰吶喊助威，如果今天不來，就少了一個回禮；其二，在這種場合能高談闊論的只有兩類人，第一類是事業有成的人，第二類是自吹自擂的人。那麼其他人呢？就會如坐針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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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上菜前，兩房主人家忙著招呼客人︰安排座位、臨時加開酒席、聯絡賓客、當跑腿買東買西……我想傳菜員以外，我是進出晚宴廳最頻密的人。賓客快到齊了，差不多上菜了，主人家的一圍沒有我的位置，老媽說︰「不要緊吧，到其他桌子都一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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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都一樣，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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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到印象不深的親戚一桌，旁邊的人要怎樣稱呼我也忘了，幾年才見面一次，上一次見面可能是中學時候吧，他們留給我的印象，就只有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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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微笑，坐到桌子的出菜位置，呆望著水杯裡因為小孩不斷拍打桌面而有的漣漪和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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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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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到了這個時間，我有點累了，我一直發呆，沒有向身邊的人搭話，也沒有留意他們有沒有向我搭話。只知道，桌上的杯倒下了我仍然沒有反應，直到我的裙子沾濕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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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你幾次了。」旁邊的叔叔跟我說，他遞給我幾張袋裝紙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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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紙巾，又抹又吸地想要弄乾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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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樣子很像尿裙子啊…為甚麼我發呆到杯子打翻了還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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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我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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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多熬兩個小時就離開這裡了，忍耐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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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擦走的都擦掉，裙子上殘留著應該是茶的污漬。我漂亮的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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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抬頭找是誰家的小孩毀掉我的裙子的時候，給我送紙巾的叔叔看著我，應該是孩子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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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麗程，我沒有記錯你的名字吧？」那個叔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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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是杜麗程。」我說，但是我記不起該怎樣稱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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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媽的姊姊的兒子，即是表哥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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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見了，你還記得我嗎？」表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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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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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記得我啊，上一次見面你還很小呢。」表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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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表哥應該比我年長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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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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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甚麼時候的事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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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長這麼大了，你媽媽一定很高興。」表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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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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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甚麼高興不高興？人會長大呀，還會死呀？為甚麼有人快死了，你不會說「你死了，兒子一定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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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得這麼美，應該在交往了吧？」表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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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還沒。」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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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旁邊有兩個誰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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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這個年紀還沒有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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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你哥已經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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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記不得他們的稱呼，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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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想理他們，直接無視好像有失主人家風度，勉為其難還是回應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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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記得我們嗎？我們是表姐和表姐夫啊。」女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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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表姐夫，你們好。」我照著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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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一圍是表兄弟姊妹...看他們三姑六婆的樣子，這個晚上會相當漫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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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交往嗎？」表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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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答了「還沒」嗎？你是耳朵聽不見還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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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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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要求太高是嗎？」表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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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交往就每天準時睡覺呀，問我的事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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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圈子裡女人比較多，對象很難找。」我說。「那麼你的兒子呢？我記得老媽跟我說有表姐的兒子交了個女友啊，請問兒子今天有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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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臉色一沉，沒有回話，眼神在說「這姪女一點也不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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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杜麗程是香城大學畢業，對吧？」表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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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這種切入，好像見到話題的軌跡。所以我很討厭這種聚會，沒成就的人是最難受的，因為其他人一定冷嘲熱諷，明明他們自己也混得不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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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無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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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唸書真厲害呢，你很聰明吧？」表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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唸書聰明有甚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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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好吧，剛好到分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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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謙虛，聽說能考進香城大學都是尖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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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知道答案，那你問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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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言而已，不用在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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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唸甚麼學系啊？」表哥摸摸下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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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表姐夫婦等待我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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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學。」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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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學，唸甚麼的？」表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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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跟你有甚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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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分析社會系統、結構、現象，古今中外也有。」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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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啊，好像蠻有趣。」表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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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唸的時候很高興。」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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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畢業了，有用嗎？」表姐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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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所有人也知道香城的發達行業相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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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小吧，這不是職業導向的學科。」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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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不唸有用的學科？護士啊，教師啊，工程師啊，治療師啊，有很多學科可以唸，為甚麼要挑不能賺錢的？」表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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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應該要先問大學為甚麼要開辦這些課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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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學科，同時學科也挑學生啊，不是這麼容易的，表姐。」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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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唸過書就閉嘴吧，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我出洋相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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