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站在樓頂,望著又一次灰暗的天。雲看起來既遙遠又接近,如身旁那些總與自己若即若離、最後往往會擅自離開,什麼都不留下的人。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只覺得一抬頭就總是一片灰暗,彷彿刺眼的永晝和死寂的永夜終於取得了平均值。風不曾停止,雲也一直以肉眼可覺的速度往某個遠方奔去,但天色仍一成不變……甚至連那灰都沉重得泛著紅,卻從來沒有任何一滴雨真正成為眼淚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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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或許一直等待著他的「無限」到來。
另一種可能性下的他必然會走向這個結果,但他自己不是。在這殘破頹然的空蕩街道上,他和所有鮮豔的人造垃圾一樣,被風推進著、消磨著,直到滿身傷痕地化為沙塵,成為骯髒空氣的一部分。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著的結果是什麼,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或許他是另一個自己的某一部分,在某條命運的分岔上迷了路,才找到自己的意識而開始這份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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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限拉長的這個當下,他值得思考──即使所有東西都帶不回原本的自己那裡。
他可以遺忘。事實上他在每個日落前都會遺忘,但一再重複的風總強制把他退回記憶的起點,於是什麼都不會留下。他仍舊站在這樓頂,望著這場景下不應出現的陰,感受漫長而不曾真正流逝過的時間。
他也想過重複的可能性。說不定他只是一個回憶片段,是一個沙漏,只在現實稍稍傾倒時重新出現。他是重複的重複裡普遍被忽略的一個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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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也是一種淺色的沙,半透明而清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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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一個聲音。在通過身體而攪散的、風的號哭之下無比清楚:「喂,那邊那位──你在幹嘛?」
他當然轉頭了,而逐漸褪去影子的樓房沒有任何移動。眼前仍是盈著淚的蒼穹,故作堅強地挪著腳步,直到無人能見的地方嚎啕大哭至死。視線蒙著淡淡的灰,色彩剝落的世界混合成雜訊,朝建築物消失的地平線延展。
回音盪在他久立而顯得生疏的身體裡,比風還要深沉、比風還要軟,像一種微鹹的漣漪,抵銷掉空氣中所有帶著毒性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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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終於等到了無限中理想的盡頭,他想。
玻璃終於等到了那微乎其微的碎裂的可能性,於是他從蓄積過久的時間中滿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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