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伊比利亞兄弟/其他cp - 離

兩指夾著玻璃瓶，瓶內液體將另一邊的景色倒映得模糊，星空失了焦距，光線卻如墨水般渲染而開，將普通的夜景照得更顯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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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不顧形象地躺在沙灘上，任由海風吹過眼睫，髮梢甚至沾上了溼黏的沙。耳邊是海浪拍打上岸又沖刷而下的聲音，靜謐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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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敏的聽覺在這其中捕捉到一點不同的聲音，佩德羅眨眨眼，用餘光往異聲傳來處看去，便見到一抹人影朝他走來。偏深的髮色在夜下成了漆黑，只有一雙綠眸藉著月光悄悄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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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等對方接近都能知曉是誰。踏在沙上的腳步聲一輩子也忘不了，即使他們距離那個曾經的輝煌歲月已有上百年之久，佩德羅仍然記得那人自信的步伐與燦爛得礙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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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一不宣告著，他是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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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記得那天晚上孩子邁著不穩的腳步，緩慢地追趕在他身後。佩德羅聽得出那孩子慌忙的腳步聲有多麼匆促，最後跌倒在地，嚎啕大哭地喊著他的名字，但他仍舊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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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止如此，佩德羅甚至還加快了步伐，只為讓源源不絕的哭喊聲儘早離開他的耳畔。佩德羅壓根沒敢回去安撫，或是攙扶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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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比起卡·斯·提·亞，他更應該是葡·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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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成為能與其對等的存在，獨立是必要性且無法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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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許多人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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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根本沒法判斷此事的是非對錯，但當他一得知獨立等於離開現在居住的地方時，就已經嘗試過說服每一個擁有決定權的大人，無奈他們絲毫聽不見自己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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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也不過是個化身，是由人民意識所生成的東西，既不唯一，也不崇高，不被重視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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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孩子卻受盡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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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也曾期望著那些目光注視著自己，但當他意識到那些人在乎的是那個相貌極其相似，身份地位卻比他來得更加高貴重要的孩子時，無論如何都難以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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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時，身邊聚集滿了人，是最為面熟的那些大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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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其中一人見只有他一個小孩子，便朝他伸出手，試著傳達些善意，佩德羅卻愣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好一半晌才遞出手，放在那人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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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屬於人的體溫傳了過來，暖和他被夜風吹得有些涼意的手掌，佩德羅稍稍打起了些精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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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猛然想起什麼，緊張地回過頭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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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聽不到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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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似乎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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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露琪對著她的兄弟們道，眼角餘光不經意瞥見正從旁經過的身影，趕忙喚住：「佩德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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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了。」佩德羅揮了揮手，經過三人身邊後大步離去，不作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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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失落，不用想也知道來自於哪裡。在很久以前－－久得他還沒有丟下那個矮子安東尼奧離開時，偶爾也會感受到這種不屬於自己的情緒，那時候他就意識到他們兩人之間似乎有某種連結－－真噁心的說法，但事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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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從未對人主動提起過這件事，連安東尼奧也沒有，所以他並不曉得後者是否也有類似的狀況，不過看那傢伙總是一副過於樂天甚至傻氣的模樣，八成是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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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算熟悉但還能認得清路的走廊亂竄，佩德羅憑直覺選了一扇似曾相似的門扉，敲也不敲一下便逕自推開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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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的是躺在床上，睡相極為糟糕的安東尼奧，嘴裡不停囈語，說著些語速過快又含糊、沒人聽得懂的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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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坐在安東尼奧邊上，盯著他睡著後傻氣增倍的臉，玩心一起便伸手捏住了他的上下唇瓣，讓所有夢話變成一段嗚聲，等著這人自己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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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幾秒，感覺到氣流被堵住的安東尼奧悠悠轉醒，疑惑地眨了眨眼，直盯天花板出神了好幾秒，接著瞬間清醒瞪向坐在旁邊的佩德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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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佩德羅看著安東尼奧那張蠢得無藥可救的臉，嘴角揚起一抹弧度，難得想關心一下他的狀況，話到嘴邊卻變了調，「聽說你被亞瑟打敗了？」話裡的意思配上唇邊的微笑，十足地挑釁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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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蹙眉，張開嘴正想反駁些什麼，卻一句話也沒說出，最後只能憤然闔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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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安靜可不像你啊，怎麼，亞瑟那傢伙受不了你太吵下咒了？」佩德羅問，覺得這個可能性相當大。他也被安東尼奧的嘮叨給煩過不少次，亞瑟沒忍住而使用魔法什麼的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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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翻身，不理會佩德羅的調侃，將半個身子裹進被裡，安靜陰沉的模樣實在難得地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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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稍稍探身看去，就見安東尼奧睜著眼，兩眼無神地直盯牆面看，詭異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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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被邪靈附身了吧？他暗自想，探出手在安東尼奧眼前揮了兩下，見依然沒反應，便望向無人的門口道：「啊，是羅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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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地一聲，安東尼奧立馬起身，雙眼散發著強烈的光芒，一看見根本沒人後又失望地倒下，卻被佩德羅一把拉了起來，「老實說吧，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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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無力地瞥了他一眼，「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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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記得你是這樣輸了就垂頭喪氣的人？當年打仗打到把錢花光也沒見你這麼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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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贏了我的是一群非正規的海軍、是一群海盜。」安東尼奧憤慨地道，有些責備似的語氣對著佩德羅：「而且還是那個粗眉毛，你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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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畢竟你這傢伙最近真的太囂張了。」佩德羅笑道，和煦的笑容掛在臉上，「還瓜分陸地以外的世界呢……雖然我也是就是了。」聳聳肩，似是自嘲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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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的問題已經知道答案了，快出去。」安東尼奧揮揮手，像是趕蒼蠅般地要佩德羅趕緊離開，沒等後者有動作又立刻躺回床上，滾了幾圈到牆邊後便不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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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客的意思極為明顯，佩德羅也不可能再留下，畢竟他們倆本身感情也沒有多麼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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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離開的前一刻，佩德羅也沒能想起自己要提起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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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為輸給亞瑟而難過，還是為輸給了我的朋友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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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人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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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佩德羅發現到的時候，霍蘭德早就離開，也越來越少見到安東尼奧的身影，甚至是整個月都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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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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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猛地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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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何時起，連他也認為這裡是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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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將那不該有的想法趕出腦外，佩德羅走出房間，打算讓自己的思緒清醒些。待在這裡太久，即使他從未忘記自己的身份，也開始有了一些熟悉與認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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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不對，不應該這樣，他的家在里·斯·本，他是葡·萄·牙，不屬於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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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某些事情正在周遭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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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說，安東尼奧在企圖併吞他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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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說，其實現在的狀況並不容樂觀。安東尼奧正在衰退，繼續在此待下去絕對沒有好處，然而即使是在這樣的好時機之下，他也不可能免去戰爭便能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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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譬如說，那傢伙的情緒沒日沒夜地傳達過來，他被搞得快得憂鬱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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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後花園的草叢裡發現了那個渾身是血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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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佩德羅並沒有發現不對勁，直到他嗅到空氣中一絲不明顯但極其詭異的鐵繡味－－經過多次戰爭，他絕不會錯認那種氣味－－再後來他就發現被草堆掩蓋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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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僅剩微弱氣息的安東尼奧躺在那裡，一旁的花看起來像是為他陪葬，但那傢伙竟然還睜著眼睛，有氣無力地扯開笑容向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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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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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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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肯定自己沒有好奇這個問題，但眼下他也思考不出其他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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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撫過腹部，將被血染成深褐色的布料掀開，露出裡頭大片猙獰的傷口，已從邊緣慢慢結痂，「等傷口癒合。你知道，他們不喜歡看到我身上有傷，那好像在說我很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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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那些高高在上自以為不可一世的人。安東尼奧私底下並不對他們帶有蔑稱，但也不帶敬重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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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著的血跡遲早會被發現。」佩德羅道，他不曉得自己這麼說是不是為了勸安東尼奧去接受治療。該死的，這種想法真噁心，他們倆之間可沒有那種假惺惺的兄弟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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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貝露琪會偷偷幫我包紮、幫我清理草叢，因為那時候她還在，我的傷口也比較快好。」安東尼奧說，帶著苦笑與無奈的語氣，「現在她沒有必要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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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好，我也不會幫你，我恨不得你快死，雖然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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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佩德羅，我知道你不會幫我。」安東尼奧依舊笑道，沒有因為佩德羅無情的話而憤怒或悲傷，這點後者也可以保證，他感受不到任何負面的情緒，「至少別說出去，等一場雨下來就沒事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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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正想答好，離去的腳步剛踏出去，卻硬生生又折了個反方向，「好……才怪！混帳！從以前到現在就你最自以為是，誰會讓你稱心如意！」他喊道，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行為，撕下衣服下擺便壓在安東尼奧的傷口上，聽見對方吃痛的哼聲後纏上好幾圈才打了個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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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麼，佩德羅？」安東尼奧蹙眉問道，面上微慍，「你不應該管我，更不應該幫我，懂嗎？你這樣會對自己產生什麼影響還不曉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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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你那張嘴，安東尼奧，它一直在說討人厭的話。」佩德羅一掌拍在他腹部上，有效地讓安東尼奧安靜下來，「我是葡·萄·牙，我不該幫助你，但我也是佩德羅。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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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代表你是個更加討人厭的傢伙、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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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又拍了把安東尼奧的腹部，後者總算乖乖閉嘴不再多話，直瞪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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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我不只是一個讓你恨透的傢伙，也是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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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佩德羅一把扛起安東尼奧在肩上，確認不會壓迫到腹部的傷口後大步走回後者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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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耳邊的碎念聲，還有安東尼奧似是要求將他放下的話語，以及背上落下幾個無力的拳頭，但這一切對他絲毫不造成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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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點情緒透過安東尼奧傳達了過來，令佩德羅不免一愣，空著的手因此而抹了把升起些許熱度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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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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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把人送回房時才發現到事情沒那麼快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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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的傷口顯然不像幾年前那樣能快速癒合了，這些無不是在暗示著他的衰退與虛弱，但他對此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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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真不知道該說是這人太蠢還是太樂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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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腹部還在淌血的傢伙已經能在房間內走來走去，一下把布條解開換上新的繃帶，一下打開旁邊的櫃子從裡面拿出一大箱東西－－天啊，他竟然在那裡面放了箱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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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拿起一顆，遞過來，「你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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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用嫌惡的眼神望向他，瘋狂暗示自己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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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安東尼奧根本懶得讀他的眼神，只把沉默當成答應，塞了顆番茄在他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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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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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把他丟回去草叢自生自滅吧。佩德羅油然生起了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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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可做的安東尼奧坐回床上，手裡拿著顆嗑到一半的番茄，望向全程目睹的佩德羅，「還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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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你對傷口就這樣處理？」佩德羅不敢置信地道，即使他早就曉得這人不可思議到了極點，「不上藥嗎？」他皺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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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不上藥有差別嗎？」安東尼奧疑惑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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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的腹部看起來就和那顆番茄一樣，又紅又黏，沾到床上還會很難洗。快點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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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也沒見你給傷口上過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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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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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猛地停下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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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安東尼奧帶著疑問的眼，確認對方是否有要暗諷自己的意思，但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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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的眼一如既往地清澈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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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佩德羅只能張開嘴，猶豫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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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沒有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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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新大陸的路程比想像中要來得艱難許多，尤其一般士兵的體力與恢復力有限，身為意識體的他經常要親自上戰場，去奪得勝利。他的傷比起任何人都還要快癒合，很多時候甚至不需要上藥就能在幾個小時內恢復，一切都多虧於曾經的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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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現在當然不這麼做。自從安東尼奧來了以後，他的狀態每況愈下，根本不敢再這麼玩了，因此在見到安東尼奧的處理方法之後，他簡直難以置信，這傢伙竟然也來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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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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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反而假裝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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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忍住自己想衝上前抓著安東尼奧的衣領逼問的衝動，畢竟他還是個傷患……不行，他壓根沒法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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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思考怎麼解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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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撓了把臉，「哈哈，如果我說，是我感覺到的你會信嗎？」他說道，接著似乎是連自己也覺得太扯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不知道，佩德羅，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你一樣，站在你的視角去感受很多東西。你能理解嗎？但那一切太噁心了，好像在說我們是一體的存在，但我們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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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朝他一笑，看起來相當憔悴，沒了以往的朝氣，就像個普通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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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成長、老去、生病、死亡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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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不是，在經歷這些後他還會站起來，再強大、再衰弱，在時間洪流裡被歲月所沖刷，最後撐過一切屹立不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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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是葡·萄·牙，我是西·班·牙，同源卻分歧。我還可以打賭你已經在做著離開的準備，像幾百年前那樣。」佩德羅看著安東尼奧垂眸，瀏海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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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我就在為這一刻作準備了，因為我知道，某一天，某一刻，某一次呼吸，我們終將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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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感覺自己有些窒息，寬敞的房間此刻帶給他的卻是沉重的壓迫感。安東尼奧的話令他錯愕不已，從一開始起：他錯愕於安東尼奧也有著情緒上的連結，也許比他要來得深刻許多；他錯愕於安東尼奧的想法，以及那些近似坦然相告的話，給予他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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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麼面對？該如何回答？佩德羅在腦內迅速思考著，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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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安東尼奧，試著化解現在尷尬的氣氛，卻聽見低頭的安東尼奧忽地肩膀一陣抖，緊接著爆發出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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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太尷尬了！哈哈哈哈哈－－我在說什麼啊！也太肉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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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笑得前伏後仰，縮在床上不停打滾著，將床鋪弄得一塌糊塗，眼角甚至笑出了點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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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黑著臉，深覺剛才那樣嚴肅的自己簡直可笑至極。他轉身走出門外，將安東尼奧震耳欲聾的笑聲關在門裡，惱怒似地用力一捶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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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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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那樣歡樂似的，內心卻是無止盡的悲傷與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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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如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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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國大人，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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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士兵看見他，臉上掩蓋不了的尊敬與喜悅，向他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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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抬手置於太陽穴旁，向那名士兵回禮，後者勾起的唇角因而笑開，露出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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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跟在佩德羅身側，接過他遞來的劍，謹慎地拿著，「您會感到疲累嗎？需不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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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還可以。」佩德羅輕笑，示意自己心情愉悅，「沒有什麼比回家更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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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大人，我們終於離開了。」士兵答道，看著佩德羅稜角分明的側臉，突然想起些什麼，競競顫顫地詢問：「那個，我聽長官說，您和西……安東尼奧先生是兄弟，您不打算道別嗎？雖然也沒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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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沒有必要。」佩德羅立刻回答道，那士兵便以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情，低頭致歉，「非常抱歉，是我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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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這副模樣，佩德羅反倒笑了出來，擺手表示自己並不在意，「不用道歉，你說的也沒錯，我的確是那傢伙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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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是人民的歡呼聲，人群揮舞著手歡迎祖國歸來，軍隊嚴謹地跟上護在佩德羅身側。他轉過頭，望著來時的路，原先跟在身邊的士兵也入列，看不見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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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那傢伙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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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之間有誰緊緊擁抱住他，而後是愈來愈多人湧上，彷彿要今生今世抱著便不再放手般，震耳欲聾的笑聲與尖叫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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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東西消失了，在靈魂深處，那些自誕生以來便存在的東西，象徵雙子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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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僅存於可能性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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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在過去高不可攀的孩子努力地追趕著他，腳下卻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因疼痛及委屈而哭喊，但佩德羅沒有回去扶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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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後再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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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個孩子從今往後不會再跌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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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別，馬·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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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歸來，里·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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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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